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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今天英语课要抽背课文!谢扬帆,快,你帮我抄这个,字写乱点,反正老师也看不出来!”
“可是,我的作业也没做完啊……”
“秦月!笔记本给我!”
“老师来了!……”
就象歌里唱的,总是要等到睡觉前,才想起作业只做了一点点,没心没肺的十几岁,总是要等到考试前,才想起书还有一大半没有念。半期考试是随堂考的,我们三个凑在一起东瞄西看的还让我混了个班级前十,期末考就要正规许多,拉到实验楼按名次排座位,一人一张桌子,我能瞄到的最到只是窗外摇曳的树枝。要在以前,我还会在临考前的几分钟双手合十神叨叨的祈求上帝如来等等所有我能叫出名字的神佛保佑保佑自己,现在,我再不会做那样的傻事,一切都得靠自己!只复习了两周又怎样,奇迹也是人创造的!
的确,当我耷拉着脑袋把成绩单带回家后,我爸就勇猛的向我展示了一项由他创造的奇迹。
“班上34名?”我爸端碗的手停在半空中,嗖嗖两道寒光直逼我的面门,“那年级排名呢?”我咽咽口水,嚅嗫开口:“1……198名。”
重重的叹息伴随着摔碗的脆响,我爸不仅是眉毛,甚至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忿忿的怨恨的瞟我一眼,非常的苦大愁深。“你自己说一天到晚都是怎样在学习啊?……你进校的名次是多少,现在又退步了多少?……有这么好的条件,除了学习什么都不让你做你还不满足?……我十几岁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猪狗不如的生活!……一百斤的米,天不亮就要出门,赶一天的路,傍晚才能到集市!……脚上就是双破草鞋,八月的太阳,晒到人都看不清楚路,白花花的一片……哪里会有水喝,路边的野果子,酸的甜的都不知道,采了下来就往嘴里送……”
关于这个挑米的故事,前一段时间的版本是八十斤的米,天亮就要出发,中午才能到集市,下雨,山路滑,非常小心的怕米洒出来。而我印象里最初的版本应该是:做了第一根小扁担,爷爷看了很是开心,就允许一起去卖米,象征性的挑了一点,学大人的样子颠颠的走山路,跌了一交,米全洒了,于是大哭,爷爷便买了一个糖人来哄,很快就破涕为笑,度过了愉快又难忘的一天。照我爸这样的思路发展下去,我相信假以时日一定会出现这个终极版本:左右各负千斤,半夜出门,赤着脚,踩着岩浆越火山,甚至能闻到皮肤烧焦的味道。整整一个月的路程,不吃不喝不睡,途中还要遇到三个火龙两个怪兽,千辛万苦死里逃生最终赶到了集市。题目就叫:第九大奇迹横空出世——为教育女儿迷途知返,慈父化身超人勇斗鬼神!
我爸还在继续一千零一夜的神话,妙语连珠欲罢不能。我转过脸无声的盯着窗外,美得有些诡异的火烧天,象花朵般绽开的红霞铺了一大半的天。微微起了些晚风,树叶沙沙作响。一群群的红蜻蜓四处乱窜,象千年才有的放风机会,急吼吼的要玩个够本。一只呆呆的蜻蜓老想飞进我们家窗户,在纱窗前盘旋了许久,最后只能放弃,抖抖翅膀向前飞去。我可怜的初中第一年的暑假,难挨的漫长的足不出户的纱窗生涯,就此惨淡的拉开了序幕。
相信大家都有体会,得罪父母的下场是悲壮的,甚至是惨绝人寰的。我爸在饭后宣读了对我的审判书,不长,只有两条:一,不许独自出门玩耍。二,不许看电视,尤其是香港的连续剧。我呆若木鸡的盯着我爸无私的铁面,耳边隐约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原来,这就叫五雷轰顶晴天霹雳。
我妈原是三班倒的人,为了看住我白天不许看电视,居然跟人家全都换成了中夜班。“小月啊,你爸这回是铁了心的,你就别想偷偷摸摸的干点什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那脾气,从你会说话开始就攒着钱要供你念大学的,除了成绩,别的什么也不会管你的,你这次考得也太差了,难怪你爸那么生气……对了,都放假这么些天了,怎么没见关旭来找你?该不会……吵架了?”我妈正躺在沙发上歇凉,说着一个挺身坐起来,恶狠狠的把我盯住。我烦得要死,一个劲的挥手,“不知道不知道,他又不是我什么人,干嘛非得来找我?”我妈定定的看了我好一会,才语气郑重的说,“我可告诉你秦月,关旭对你有多好,有眼睛的都知道,要是他都容不得你了,那你真得好好检讨检讨自己都做了些什么!真是让我们给惯坏了!”“知道就好,就算杀人放火也是你们惯的!”我气鼓鼓的摔上门,不再理会我妈隔着门板的大呼小叫。
放假一个礼拜了,我最远的行程也就是到楼下的杂货铺打酱油,每天的生活除了看书做作业,还是看书做作业。我爸妈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就把我房间的门反锁上,声音调到最小,防特务一样的防着我。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关旭也象人间蒸发了似的,电话也没有一个,估计是把我当敌人一样的恨着。我怎么就那么讨人厌了啊?不就学习退步了点,做事过激了点吗?至于嫌弃我到这个地步吗?好,还有两天就是我生日,如果到那时关旭还不出现,我跟他就算完了!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言情漫画都是骗人的!
唉唉复唉唉,秦月当窗叹。无聊的时候时间也会过得更慢。我戴上两副眼镜蹭上书桌把头探出窗口,只为了瞟一眼对面那家的电视。厂录象台放的是《魔刀侠情》,温兆伦的古装同样帅得一塌糊涂。结果这个不雅的动作被突然进屋送水果的老爸看到,严重警告一次,加罚作文五篇。我趁老妈下楼买菜的时候偷偷打开电视,结果被精明的妈妈揭穿了形迹——电视的机身的热的,绝对是刚刚才开过,而且开的时间不短。我觉得自己已经霉到喝水都会噎死了。然后,我的生日,永生难忘的绚丽无比的十三岁生日,到了。
不是周末,爸妈专程请了假给我庆生,早早的就叫醒了我,布置了比平时少了一半的作业然后才出门买菜,还和颜悦色的答应我今天晚上允许我看看电视。窗外阳光灿烂,一片祥和。非常美好的开端。我开心的坐到书桌前,轻松的撕下书后的答案,愉快的抄了起来。是的,我一直都这样应付暑假作业,包括我爸单独布置的那些。暑假是用来休息和玩耍的,绝对不应该浪费在作业上。这是我坚忍不拔的态度,也是我绝不服输的骨气。看不成电视出不成门,我也不会乖乖做作业!那天我的心情特别好,完全没有以往抄答案时的怨恨,非常非常的投入专注,非常投入,以至于完全没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而当我突然发觉有什么不对劲而猛的转过头来时,我被我爸那张五官严重扭曲的脸吓了一大跳。
“你……就是这样做作业的?”我几乎没察觉到我爸的嘴唇在动,那声音简直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阴森森的让人寒毛直立。要在以往,我肯定刷的挤出两行马尿,立刻声泪俱下的进行鞭辟入里的自我反省,可我那天实在是心情很好,又仗着是自己的生日,所以一边嬉皮笑脸的用手捂住作业,一边腆着脸撒娇:“别人都是这样做的,暑假作业嘛,谁都不会很用心……”
啪——我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巴掌就迎面甩来,打掉了我脸上的笑容和所有的好心情。我爸用食指抖抖的指着我,眼睛都气红了,“你、你、你好得很,好得很!你就是这样欺骗你的父母,就是这样!我们整颗心都扑在你身上,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你……你……”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番,转过身快步出了房间。前所未有的恐惧向我袭来,我退到床边,吓得气都不敢出了。果然,眨眼的工夫我爸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我妈打毛线的扦子,铁扦子,有小拇指一般粗。我妈惊慌的跟在我爸身后叫着什么,被我爸一摔手关在了门外。我下意识的抱住头,铁扦子在下一刻立刻招呼上了我的手臂。异常沉重的撞击,我怀疑骨头都会撕裂,那扦子落下之后的一两秒,疼痛才能传遍全身,激起一阵又一阵战栗。我把嘴唇都咬破了才能忍住不出声,把眼睛瞪到快掉下来才能忍出不掉泪。我爸打一下,骂一句,一下比一下狠,一下比一下重。手,背,屁股,大腿,没有一处幸免。我死死的咬着嘴唇,不吭一句,只用最怨毒的眼神盯着我爸,盯着他近乎狂乱的脸。这就是我的生日礼物,我终身难忘的生日礼物!你们就是这样爱我的,就是这样疼我的!他妈的跟肖微微的父母有什么区别?天下的父母都有什么区别??孩子生出来就是任你们打任你们骂的!你打死我啊!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后来我妈用钥匙打开门,扑上来拖住我爸的手才阻止了他更多的疯狂,而我已经伤痕遍体了。一道一道的血痕,清晰的散布在我的手臂和小腿上,让我想起电视里那些受了鞭刑的犯人。我几乎要为自己这个幽默的想法笑上一笑了。可我妈在我旁边呜呜咦咦的哭得让我很心烦,何必这会来做戏呢,真心疼我会把我偷看电视的事告诉他?算了吧,我知道自己惹人厌,我走,可好了吧?不让你们见着我,可如意了?就当没生我这个女儿,可高兴了?
我静静的躺在床上,凝望着天花板,慢慢浮上一个含混的笑。走,这真是个好主意。
二十
热得发腻的午后,空气是厚重粘稠的,细微震动卷起的是烫得让人无法呼吸的热风。我背着书包站在马路边,曝晒在40度以上的太阳里,思考。可是温度实在太高了,眼前的景物折射出白茫茫的光晕,把我的脑子也搅成白茫茫的了。接着,我看到了一具蝉的尸体,六脚朝天的仰躺在我身边的一棵道行树下。可怜的东西,怎么死的?脱水?中暑?事物中毒?……最后,我眯了眯眼,做出了最终判定:它是被父母毒打至死。然后,我抬手飞快擦掉眼角的一行水珠——那是自额间淌下的汗水,甩甩头,向前迈开步子。十三岁的第一天,我踏上了寻求自由解放的第一步。
我的出走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而是方向清晰目标明确的。我打算搭车去市郊,找农民租一间小屋,寻个村小的老师或是售货员的差事,再不济,自己种点瓜果蔬菜混口饭吃总不是问题。总之,只要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家,再苦再累我也甘愿。而至于我包里那沉沉的四十块大洋够不够我“搭车去市郊”再“租一间小屋”,这就不属于我的思考范畴了。四十块人民币,那是我能从早饭钱车费钱里省下的最大数目,原本想存着给十月生的关旭买礼物,这会儿已然变成了救命钱。想到关旭,心里又是一恸,男生狠起心来,是可以比女生狠上千倍万倍的。算了,反正已经决意离开,再想这些实在有些矫情。此刻,真正让我挂心的,只有一个人。
十五分钟后,我站在了肖微微家的楼前,顶着刺目的阳光,仰望。她房间的窗户是关着的,窗玻璃灼人的反光让我睁不开眼。这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刻,没有一丝风和半点声响,仿佛整个世界都死去了一样。我在心里默默的对肖微微说了几句话,转过身,模模糊糊的朝前走。酷热象疯狗一样撕咬着我,凉席,绿豆汤,鸿运扇在我脑子里一晃而过,我定定神,竭力排除着这些杂念。秦月,是最有骨气的孩子!
然而,我的身体渐渐的不那么听话了,再不愿向着太阳底下白花花的马路走去,一个劲的朝树荫下躲,路过好几个冷饮摊都忍不住想要从包里掏钱,最终还是被理智硬生生的压了下来,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不知不觉中,我竟然来到了小学的大门口,猛的抬头看见那扇熟悉的铁门,让我很是吃了一惊,忙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不由得泛出微微苦笑。竟是这条熟悉的路,从我家到肖微微家再到学校,蜿蜿蜒蜒,曲曲折折,见证了我整整六年的美好光阴。吮着冰棍,踏着白网鞋,扎两个歪歪的羊角辫,唧唧喳喳的谈论作业同学以及昨晚的录象,关旭很安静的陪在一旁,在我快被绊到的时候扶我一把,叮嘱我走路要看路。蓝天白云下,我们是三个最最普通幸福的小孩,那时候,我们没有烦恼。然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笑”不再单纯的仅只表示快乐?
我转过身,朝着学校旁边的一条小路走去。那条小路的尽头便是那个给我招来生平第一顿“竹笋炒肉丝”的小树林,静谧的无人打搅的小树林。这些年来,每当我遇到什么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