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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不会记错?”他喝了口汤问道。
“也许吧。”陆劲含糊其辞。
经验告诉岳程,每当陆劲说“也许吧”这三个字时,那往往就意味着肯定的回答,“我不会记错”,这应该才是陆劲想表达的意思。
他的好奇心又上来了,问道:“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劲抬头瞄了他一眼,顿了一顿才说:“这女人是海南人,原来在一家文具公司当文员,后来认识了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这男人把她金屋藏娇,养了起来。他希望王雯给自己生个孩子,他的妻子有病无法生育。他们同居一年后,她替他生下一个儿子,但这男人疑心病很重,孩子出生后,他总怀疑这孩子不是他的,还带孩子去做了一次亲子鉴定,结果证明这孩子果真不是他的。他一怒之下,就把这孩子摔死在了浴缸里。事后,王雯本来想去报警的,但这男人已经把现场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告不了,再说,这男人有权有势,她也怕这男人会报复她和她的家人,所以后来这孩子的死就只能不了了之了走……”
这故事让岳程停下了筷子。
“陆劲,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难道你是想说,舒云亮就是这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岳程虽然明白陆劲就是这个意思,但是他还是告诫自己,不要轻易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万事要讲证据。
陆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在我手里吗?”
“因为你跟恶魔杰克一样对这些女人有变态的仇视心理。”他嘲讽道。
“不,是她想害我。”陆劲回答得很平静。
“她是不是个妓女?”岳程记得陆劲的被害人中有部分是妓女。
“不算妓女,她专门骗男人的钱。”
“她想骗你的钱?”
“她想要我的命,因为我知道了她的秘密。”陆劲自顾自吃饭,这话题并没有影响他的胃口。
“你知道她什么秘密?”
“我还是从头说起吧。”陆劲说,“那时候我常常在公园给人画像,想赚点外快,也是为了解闷。她让我给他画像,于是我们就认识了。她她说自己是个银行职员,她很欣赏我的才华,我有点受宠若惊……”
“等一等,陆劲!”岳程不得不打断他一下,“你认识她的时候,你已经是个杀人犯了,是吗?”
陆劲点了点头,阴沉沉地说:“在她之前,是我的女朋友。”
这么说,王雯应该是他滥杀无辜的开端。岳程想。
“明白了。说下去。”岳程不明白这女人的事跟一号歹徒的案子有什么关系,但这故事还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她很漂亮,也很会说话。我认识她后,她就装出一副很喜欢我的样子,许诺说,想跟我结婚。但我很快发现她不对劲,她编造了各种理由向我借钱,一会儿是她妈妈病了,一会儿是她舅舅欠了债被人追杀什么的,数目虽然不多,但理由却越来越离谱,而且她还经常玩失踪,有时候,一连几天,没有她的消息,这引起了我的警惕。于是有一次,我借口给她送钱,跟她见过面后,我就跟踪了她,我发现她同时在跟好几个男人交往,她骗了别人很多钱。”
“这么说,你当时是在跟她谈恋爱?”
“差不多。一开始,我是这么以为的。她看上去高雅又纯洁,我相信任何男人都会为之动心。而且,她比我的第一个女朋友好像温柔得多,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会不打击或讽刺我,她总是顺着我。”陆劲低头吃了一口饭。
岳程很想问陆劲,那时候你跟王雯的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但想了一想后,他又没问。听了这段后,其实他对陆劲很同情,接连两次恋爱,都碰上骗情骗钱的女人,这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怪不得后来陆劲会丧心病狂了,换作是他,岳程,经历过这两个女人后,他可能也会从此看破红尘的。这样一想,他又庆幸自己没谈过恋爱了,至少,他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惨痛经历。
“她出事后,警方怎么没找到你?”岳程知道,陆劲不是因为王雯的死才被抓的。
“我跟她交往时用了假名。王雯不知道我的真实姓名。”
“你为什么要用假名?”岳程很意外。
“我对她的底细不清楚,所以觉得用假名安全一些。”
看来2000年的陆劲跟广州初恋时的他已经大不一样了。但是,这是身负重案的人才有的戒心。岳程想,假如在这之前,陆劲没有杀过人,也许他未必会有这样的戒心。
“你知道她的什么秘密?”岳程问。
“就是她骗男人钱的那些事呗,我打电话揭穿了她,当时我准备跟她分手的。后来没过几天,她又打电话给我,说她愿意把借我的钱都还给我,还说为了赔罪请我看电影,她知道我很喜欢看电影。我听她说的那么真诚,就答应了。”
“后来呢?”
“结果在看电影的过程中,她企图毒死我,于是我就干掉了她。”陆劲简洁地说。
岳程还是没听出来,这跟一号歹徒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陆劲,我想问一下,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想说明舒云亮就是这个女人的情,还杀了一个孩子是不是?你有证据吗?你说你在这个女人那里看见过他的照片,那照片呢?你拿得出来吗?”
陆劲抬起头,冷漠地瞥了他一眼道:
“舒云亮当时也在电影院。”
岳程怔住了,半晌没说话。
“你怎么知道?”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
“王雯去上厕所,我跟着她,发现她在外面的休息通道跟一个男人在说话,那个男人给了王雯一听饮料。王雯后来就是想用这听饮料灌我。我跟王雯说,我把饮料换了,她马上变了脸色。这时我就下了决心。”陆劲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岳程仿佛看见一扇门在自己面前慢慢打开,里面却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你怎么知道那听饮料里装的是毒药?”
“我处理完王雯的尸体后,把饮料倒在附近的泥地上,一只野猫路过,吃了以后,就死了。这是我亲眼所见。”
“是什么毒药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陆劲摇了摇头,继续说了下去,“那天在电影院她跟我说了很多,就是那天,她跟我提到了她的过去。她说,我想跟她分手是对的,因为她配不上我。她曾经因为贪慕虚荣,跟了一个当官的男人,结果生下孩子后,被这男人摔死在浴缸里了。她说这也怪不得这个人男人,因为她是背着他偷偷找了个情人。那个男人摔死孩子后,仍然让她当自己的地下情人,还经常给她点小恩小惠,她很想离开他,又离不开……她那天说了很多,还一直叫我原谅她。我以为她是为过去欺骗我而道歉,直到看到那听饮料,我才明白她在说什么。”
“根据我的判断,自从这个男人一时冲动杀了那个孩子后,就惶惶不可终日,他很担心王雯把这件事说出去。所以,他一直想除掉王雯。王雯干的骗钱勾当,估计他也知道。那时候,他们之间保持着一种既松散又紧密的关系。”陆劲喝了几大口汤,“我揭穿王雯的把戏后,估计是他鼓动王雯谋害我的。他可能一边吓唬王雯,说如果我去告发她,她就得坐牢,一边又哄她,说只要她干了,他就有办法让她逃脱罪责。王雯头脑简单,很快就被说动了。这个男人本来的打算可能是,等王雯杀了我后,他就掌握了王雯的犯罪证据,他就可以制约她了,当然,他也可能想过将她缉拿归案,只要她被判死刑,就万事大吉了。他没想到,最后是王雯被杀,这对他来说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别人替他除了心头大患,这省了他多少麻烦?所以,那天晚上他明明知道王雯在电影院跟我见面,却始终保持沉默。”
“在电影院他……有没有看见你?我是说这个男人。”岳程还是不愿意过早下定论,叫这男人舒云亮,还是先等等吧。
“他应该没见过我,就算知道,也顶多只知道个假名。要不然,他就不会后来特地到监狱来看我了?不是吗?”
对这明显的指认,岳程没有接口。
“他可能觉得没必研究我是谁。”陆劲停了停,把最后一口蛋炒饭送入嘴里,“尸体被发现后,我一直在等着警方来抓我,我想给王雯饮料的那个人应该知道是我干的,但是我却平安无事。现在想起来,他当时的确不知道那个将要被害死的人到底是谁。”陆劲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他,“直到我的案子爆发。”
岳程没说话,他也把饭碗里的蛋炒饭通通倒进了嘴里。
他听到陆劲在说话:
“当年在电影院,我只看过他一个侧面,但我对这个人走路的姿势印象很深,他习惯往左边歪。我今天站在咖啡馆那边看他,角度和距离跟那天在电影院里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光线不同。我认出了他走路的姿态。当然,我也知道光凭一个印象就不确切的。所以我决定跟他谈谈,”陆劲注视着他,说,“你今天也看见了,他很愿意跟我谈。他急不可待要把你支走。”
难道陆劲下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试探舒云亮?难道他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陆劲其实并不是在吃醋?难道真是在帮他?岳程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这就是你下午故意支开我的原因?”他问。
“你在,他能说吗?”陆劲冷笑。
“你刚才跟我说的都是基本情况,我想知道,陆劲,你下午跟他都谈了些什么?你刚刚说他否认了,他否认认识王雯吗?”岳程改变了态度,诚恳地问道。
“不,他否认跟王雯拍过照片,哈哈。”陆劲大笑,“是啊,他这么小心谨慎的人,怎么会让自己的照片落在王雯手里?”
“你是诈他的?”
“我说王雯偷偷给他拍过照片,那张照片在我手里。然后我就把婴儿的事说了一点,他很紧张,于是就漏了馅。我告诉你,岳程,他就是我在电影院看到的男人,我可以肯定。”
“证据呢?”岳程想,要扳倒一个公安局副局长,可不能单靠一个模糊的印象。
“我没证据。但画画的人,最擅长记的就是一个人的形象。”陆劲停顿了一下道。
“你等于白說,陆劲,这根本没有说服力。好吧,就算舒云亮是那个男人,那又怎么样?他跟一号歹徒的案子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是想说,他就是一号歹徒?但我们都看到过一号歹徒留在金小辉尸体上字条,他不是想要你的命,他是想问要某些东西。”岳程差点把自己下午查到的结果脱口而出了,但话到嘴边,他有忍住了,他想先看看陆劲的反应。
陆劲隔了一会儿才道:
“你说得很对,一号歹徒是向我要东西,而舒云亮是要我的命。”他耷拉的眼皮忽然翻上来,目光逼人。
岳程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马上道:“我只是根据你的判断说出我的意见而已。其实,舒云亮不一定想要你的命,他不知道王雯对你说过什么。”
“他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
“我被抓之后,在审讯时说的。”陆劲盯了他一眼,“你好像没认真看我的卷宗,不太称职啊,岳程。”
“陆劲,你知道你的卷宗有多厚吗?我不可能对你的每个案子都研究得那么透彻,一没时间,二也没精力,再说,我怎么知道你的那些事跟一号歹徒的案子有关系?”岳程为自己辩解了两句后,又觉得这么说像在推卸责任,于是他道,“好了,你说的对,我承认我大意了,我道歉。”
陆劲笑了笑。
“一号歹徒要的是东西,而舒云亮是要我的命。所以,舒云亮不是一号歹徒,但他是那天晚上车枪击我的人。”说到这里,陆劲的脸骤然阴沉了下去,他忽地一下从桌边站起,指着岳程,怒道,“你不要再遮遮掩掩了!你这个臭警察,你早知道他是开枪的人!”
“我不知道!我跟你说过,舒云亮那天晚上在云雾茶室,他没空去犯案!”岳程也提高了嗓门,虽然他有点心虚,但他不想在陆劲面前承认这点。
“他是去茶室之前动的手!今天下午我也去过那间茶室了,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独自送元元回去?你以为我真的在那间咖啡馆吗?告诉你,你跟元元那个……时候,我才刚刚到!”陆劲的情绪有点激动,但岳程却很平静。
原来,把元元从医院接回去后,陆劲说在咖啡馆边喝咖啡边等他,其实是个幌子,他还是去调查那辆白色桑塔纳的事了。
陆劲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扔在他面前。
“你自己看吧!”
照片很模糊,但他仍然看得很清楚,尤其是其中两张,车开进胡同时是一个车牌,开出来后已经换了一个车牌了。
“你……这是你从哪里弄来的?!”岳程半是尴尬,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