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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休道:“萧潇何出此言?”
萧潇笑道:“难道姐姐没看见桑柔吗?谁不知道我们王爷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儿?那桑柔虽然年纪小,可也是个美人胚子,要不刚才风如絮就不会急急地把桑柔叫去自己的屋子!”
君亦休低头沉思,桑柔年轻胆小,看得出来她似乎很惧怕凤九天。虽然生得不错,可是这样的性子,却未必能得凤九天的喜欢。相反,风如絮不仅生得好,更有大家气度,况且,这个女子心思婉转,能以柔克刚,得宠也是情理之中。她笑了笑,说道:“好了,如今王爷已经决定了的事,何必再多想?妹妹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萧潇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如此,我倒是多事了。姐姐也回吧。”
君亦休见她的背影远了,这才叹了口气,携燕儿慢慢地回了沉香榭。一进门,便吩咐将院门关了,一律不见客。燕儿忍不住问道:“小姐,我看那个萧夫人对小姐你挺关心的。可是我们跟他们萧家不是对头吗?”
君亦休失笑道:“对头?有时候……不是冤家不聚头。”
燕儿好奇道:“冤家?难道她是有什么居心不成?今儿那个风夫人可真是长了脸了。不过我看萧夫人好象很不服气。她不服,也正常。我们的四全姑娘,什么时候输给人过?风如絮比她晚进门,论学识才情,与她也算不相上下,可如今地位却在她之上,她如何能服?!”
君亦休低叹一声,道:“看来不管是什么人,终是逃不过这名利二字。”
燕儿道:“还是小姐好,如今你又有了身孕,我看王爷对你也越来越上心了,说不定真如她所说,小姐将来被封为王妃……”
君亦休打断道:“燕儿!别胡说!”
燕儿笑道:“小姐怕什么,难道燕儿说错了吗?大家都说那个风夫人可能会成为王妃,不过我倒觉得小姐你……”
君亦休叹气道:“燕儿!你又忘了……”
燕儿正色道:“小姐!如今走一步是一步,谁不想将来过好日子?你还是放宽心……”
君亦休喃喃道:“放宽心……当真能放宽心吗?燕儿,这些话,你跟我说说就罢了,别去跟外人说。风如絮的身家背景不同常人,为人处事……更不简单。至于萧夫人……她纵然心比天高,却生不逢时。算了,不想那些了。你去把书拿来,我再瞧瞧。”
燕儿还想说什么,但见君亦休神色有几分黯然,不得不收了口。唤人来传饭,又劝了半日,没再让她看书,进屋歇了歇。至傍晚时,突然见到风如絮的丫头七巧进了园子,燕儿连忙上人奉茶来,她却笑着摆手道:“不必客气了,我只是替我家夫人来传话。”
燕儿笑道:“巧姐姐着什么急,传话也要喘口气。坐坐吧。”
七巧道:“不是我着急,只是今晚王爷过来了,我传完话还得赶着回去。我家夫人说了,王爷的意思,明天一早和君夫人去梅花庵,请君夫人准备准备。”
第二卷 沉香疏影 五十六 重游(1)
君亦休见七巧来传话,而不是管周,心中暗叹,这风如絮行权倒是快。她本无意与这园子里的任何一个人争宠,可是如今格局突然变,她怀孕,风如絮掌权,已经令原来的清静一去不复返了。
第二天一早,凤九天一身素衣,果然站在门外等她。上前来扶住她的手,轻声笑道:“怎么,有了身孕动作也慢了,竟然让本王等了这半天?”
君亦休一惊,连忙道:“妾身该死,让王爷久候。”
凤九天拉着她往外走,漫不经心地笑道:“什么该死不该死的,你如今怀了本王的骨肉,就是我宁西王府的功臣,我不过等一会儿,有什么大碍?马车太颠簸,我陪你乘轿吧。”
说着已经有人将八抬大轿停在院门口,君亦休只得与他上了轿,轿子平稳地出了王府,往墨龙山缓缓前行。走到一半,她才发现他一直握着她的手,不由得略有些不安,想将手抽回来,却被他握得更紧。
凤九天笑道:“亦休,一会儿见了无花,不如请她为我们的孩儿取个名,如何?”
君亦休道:“那当然好。只是不知师父可愿意。”
凤九天道:“她怎么会不愿?你是她最喜欢的徒儿,怀的又是本王的骨肉,她自然高兴。”
君亦休忍不住抬眼去看他,他虽然一脸的轻松笑意,却又仿佛毫不在意。他也在看她,有一丝的探究,也有一丝的玩味。君亦休转开脸,他却将她搂进怀里,低低笑道:“还在怨我呢?一会儿就陪你去故地重游,好好高兴高兴,如何?”
听他提及故地重游,君亦休心中微沉,轻轻挣开他,说道:“王爷别这样,妾身……妾身……哪敢怨你……”
凤九天轻笑两声,抬起她的脸细看,说道:“当真不怨?!可为何我却看不到你脸上有半分喜色?不是在怨我,难道是有什么心事?!”
君亦休暗了眼光,强笑道:“我能有什么心事?只是想着一会儿要见到师父她老人家了,所以……不知能说些什么。”
凤九天漫不经心道:“说什么都成。不如跟她说说,当初为何拒绝本王下聘?!”
君亦休略略一惊,沉默不语。凤九天沉声道:“亦休,我以为你深明大理,可是……事实却并未如此!你以为我会让我凤九天的女人,随意再嫁他人?!”
君亦休不快道:“你怎知我会再嫁他人?!若我终身不嫁呢?”
凤九天眼眸明亮,笑道:“当真?!终身不嫁?你心里还真是舍不下我了?那为何当初我去提亲,你又不肯?生我的气?”
君亦休苦笑一声,说道:“我哪有资格生你的气?你是王爷,我不过是个平民女子,我是生是死,是苦是乐,还不是你一句话?我当初不肯同意这门婚事,只不过是……”她顿了一顿,突然觉得内心有些无力,她跟他说这些做什么?他的心根本不在她身上,她说得再多,又有用吗?
凤九天却不愿放过,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君亦休轻叹一声,看着他缓缓道:“只不过我不愿意痴心妾想,能够得到一个男人的真心真意!”
凤九天缓缓放开了她,沉声道:“你想得太多了。”
君亦休叹道:“你若是怪我想得多,就算是我想得多罢。我当初遇到你时,所想象的一切,只在瞬间被改变,你若是我,又会如何想?”
凤九天心下一喜,原来她是在意的,只不过表面的平静,太过于让人难以揣测。于是笑道:“本王还以为,你当真是铁打的,什么都可以不用放在心上。看你的样子,好象并不象你说的那样苦恼罢!”
第二卷 沉香疏影 五十六 重游(2)
君亦休轻叹一声,涩然道:“是吗?原来王爷是这样看妾身的。人心都是肉做的,我也只是个平凡女子,怎么可能象一块木头一样毫无知觉?只是你既然无心于我,为何还要做那么多事,非要我嫁进王府?!”
凤九天轻轻一笑,搂着她说道:“怎么,还是在怨我嘛。我说过要娶你,当然不能食言。况且你若不嫁,如今这孩儿怎么办?”
君亦休一怔,不由自主地抚上小腹,最近一段时间她老是没什么胃口,但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一想到有个小小的孩子,正在她的肚子里孕育,不由得喜忧掺半。这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当初如果她执意不嫁,而他也没有逼她,那这个孩子,怕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的吧!父亲就算是再疼她,也不可能允许她未婚生子,况且,她的身体……
凤九天将她搂在怀中,熟悉的香气一再地刺激着他的感官,竟让他无端地有两分冲动。他微微蹙了一下眉,有些不满自己的情绪竟然会轻易地被挑拨,犹豫着放开了她,故作不在意道:“难道你嫁了我,就这么不甘心?!还是在为你父亲担心?”
君亦休望着他,问道:“父亲之事,可是你的意思?!”
凤九天挑了挑眉,笑道:“我真不知该笑你天真,还是说你胆大!你是在质问本王吗?”
君亦休低头一叹,说道:“妾身不敢。只是妾身真的不懂……”
凤九天不耐道:“你不需要懂!本王做什么,也不需要你多问!”见他口气已变,君亦休眼光一暗,只得住了口。正在懊恼自己怎么又忘了他的身份,总想与他象以前一样交流?却听凤九天放缓了语气,慢慢道:“那件事只怪你父亲运气不好,本王只不过要邓万深禀公处理,并没有什么不对。”
君亦休苦笑了一声,说道:“是。妾身还是应该谢谢王爷,若不是王爷开恩,父亲怎会免去牢狱之灾!”
凤九天漫不经心道:“你既然嫁了我,那本王自然不能让你父亲去坐牢吧。况且那案子这么处理,也不算徇私。”
的确不算徇私,这件案子本来就可大可小,关键在于如何斡旋。有宁西王出面,哪里有解决不了的事?就算有天大的恩怨,看在他的脸面,风家也不可能不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君亦休暗叹一声,自知如今说什么都是徒然,当下闭了口,不再说话。
转眼进了山腰,凤九天突然来了兴致,笑道:“停轿。”
君亦休愣了一下,这才到半山,怎么就停了?正在疑惑,却听凤九天道:“我们先去云台,再去见无花,如何?”
云台……那个地方,有太多的回忆,瞬间淹没了君亦休。她有些恍惚,仿佛分不太清楚梦境与现实,任凤九天拉着她七拐八拐,进了后山。一直进了洞里,她心绪起伏,难以自制。
凤九天身形晃动,至石壁处取出断弦来,递到她的手中,道:“这东西,送给你了。”
君亦休接过那雪白的古琴,仍没有回过神来。他今天突然带她来这里,又送琴给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对她越是温柔体贴,就越令她觉得不够真实。她低头抚着手中的古琴,脑子里突然闪过花红好在赏月之夜所弹的那把琴。
凤九天见她只是发呆,也不说话,沉声道:“怎么?你不喜欢?”
君亦休叹了口气,说道:“怎么会不喜欢?这么名贵的琴,多少人做梦都想得到。我只是怕……我没那个福气,能做它的主人。”
凤九天道:“我说送你,你就是它的主人。”
第二卷 沉香疏影 五十六 重游(3)
君亦休睁着一双迷茫的双眼,看着他,他迷惑了她。先前不管他有多专制霸道,有冷酷无情,她都不曾有一丝软化。可是眼前的他,温和无害,平淡如水,反倒有些令她不知所措。宁西王凤九天到底有几个面目?还是只是在对着她的时候,才会这样变化无常?
君亦休喃喃道:“我是它的主人……其实你才是它的主人,不是吗?你今天……为何会带我来这里?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再来这里,不会再想起从前的事……”
凤九天轻笑出声,走到她身旁坐了,笑道:“你忘得了吗?亦休?”他轻轻地抚着她的肩,将那个柔软馨香的身子带进怀里,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你当真忘得了,我们在这里度过的时光?亦休,我可是记得很清楚,你曾经亲口说过喜欢我……”
君亦休身子微微一颤,不知是因为他过份的亲昵,还是因为他说的话,勾起了太多的回忆,她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闭上了眼。这一刻她突然不想再抗拒眼前这个男人的温柔。不管他是王也好,是别的人也好,也许只有一刻不真实的温暖,也让她瞬间软化了下来。
凤九天的眼角闪过一丝笑意,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抚摸,低低道:“如今什么都别想,只要好好地为本王生下这个孩子……明白吗?”
君亦休微微一怔,脑子里突然清醒了一分。孩子,他突然之间的转变,当真与这个孩子有关?那之前的种种流言,又如何解释?
她将头埋进他的胸前,没有说话。凤九天又道:“断弦虽然名贵,但名声却不是太好。你要好好保存。在宁西王府,没有人敢打它的主意。不过……若有外人来找你,你可不能掉以轻心,明白吗?”
君亦休愣住,抬眼去看他,仔细回味着他话里的含义。江湖上想要断弦的人,的确很多,但谁敢跑到宁西王府来闹事?他将这琴送她,难道别有用意?
凤九天站起身来,走到悬崖边的梅树旁,自语道:“这梅花虽香,花期却不长。这么快就没了。亦休,你知道云台最绝妙之处在哪儿吗?”
君亦休沉思道:“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上可通天,下可达地。”
凤九天哈哈笑道:“有意思。说得虽好,却并不精确。你过来看。”
君亦休走到他身旁,望着底下的万丈悬崖,心中突地一跳。凤九天拉着她,指着悬崖下笑道:“看起来是仙境,其实是绝境。明白吗?”
君亦休淡淡笑道:“绝处也未必不能逢生。人处于此,还有一心境。”
凤九天反手一掌挥出去,那棵梅花轰然而裂,直往悬崖下坠去。君亦休惊呼一声,叫道:“王爷!你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