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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文选-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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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石下别出一潭,杂花木三两,丛蔽其上。天光水色,漾于乍明乍暗中,使人亻希然有无穷之思焉。其南为朝曦岩。岩顶大石斗绝,积翠百叠,阴阴压眉额。岩中空而上队,虚籁内翕,咳唾皆铿然。夏飙凌寒,石气逼人欲嚏。去清虚仅咫尺,而寒暄之变,殆类春冬。其后石壁如穴,暗水出其罅,凿小池止之。氵亭氵亭一尺,窈暗中虚明湛然,掬以手,凉冷如濯冰雪,是名丹泉,亢旱不涸。岩之南,磴道折,上有岩如小阁,宽仅容一席。予偃卧其上,听中岩瀑布声,萧条旷绝,仿佛篝灯小楼,夜深听春雨时也。其北有石谷,黝然以黑,深邃殆不可测。予谓其中当有佳境,然不能入也。 

   ○应醉吾传 
   应寄仙,名清瑞,慈溪人,以善饮,自字曰醉吾。醉吾负奇气,好读书,尤好诸子杂家言,能文章,历落自喜。顾不中有司尺度,小试十余战,不能得一衿。家故不资,至是益落。醉吾既不得志于时,则纵酒自放,一切傺不自聊之气,悉托之酒。酒酣以往,或歌或笑弗省也。已而病颠,裸体走通衢。其家A1之归,引一楼中,反扃其户,勿使出。醉吾则据窗疾呼曰:下下。一跃堕地,股几折。数载病间,纵饮益豪,入酒家,数十百觥立尽。以是得呕血疾。醉辄呕,呕辄淋淋然不得止,而其纵饮如故。里有娶妇者,宾客座上甚盛。醉吾乃衣新妇衣,伪为新妇也者,命舆夫舁之往。至则宾客皆离座出观。醉吾探首舆外,徐曰:盍以酒酌新妇。一座惊笑。其玩世不恭,率多类此。未几死。死之年,二十有八。 
   冯鸿墀曰:余十一岁时,始识醉吾于舅氏俞君处,今十年矣。醉吾性慷直,处世多所不合,顾谓余善,时以诗篇相质证。尤工词,得意处往往夺北宋人席,而卒以偃蹇死。於戏! 

   ○先兄莲青先生事略 
   君讳鸿薰,字莲青,仲父溪桥公之子。兄弟三人,伯仲早卒,君其季也。十岁丧母,事继母钱恭人,如所生。故仲父爱之。稍长,入松江府幕中,佐其师治度支,为郡太守某公所器重。年二十四,始事科举业,未三载,即补宁波府学生。天性亮直,意所不可,辞色不少假,往往面折人过。顾以至诚待人,以是人或始尤之,终亦未尝不感之。尤谨礼法,生平足迹,未始近女闾。同人有招游狭斜著,辄正色拒之。人笑其迂,弗顾也。好读书,精力绝人,一目数行俱下,务为深湛之思。或遇疑义,不惮旁籀博考,以蕲折衷至当而后已。横胪群籍,当所坐处,左右前后恒满。尝谓鸿墀曰:铭说山川,刻画金石,吾不如弟。稽文字之同异,证古今之得失,实事求是,则吾有一日之长焉。既为诸生,益锐乎有上进之志。为文喜敷陈古义,不屑屑斧藻之末。坐是累试不得志。癸巳赴秋试,病归遂卒,人咸惜之。 
   君内行淳笃,事亲婉婉得欢心。家庭内外,不分町域,以敬以和,以事诸父,以及于群从昆弟。与鸿墀尤相爱甚。鸿墀十六而孤,君所以勖之学者甚苦。尝因春时朋曹宴会,娄旷程课,君则大戚。叔父之卒也,以弟属之兄曰:以付汝,成否惟汝责矣。今弟不务实学,而于是优游觞咏,以唐丧佳日,遗命之谓何!其忍背之也!鸿墀泣,君亦泣。由是鸿墀痛自绳克不敢懈。鸿墀体素羸,君爱怜之弥甚,饮食寒暖,体察于慈母。旬日不见,即ぉぉ不自得。君之赴试也,鸿墀与之偕。君既病,或劝君归,君不欲曰:弟一人在此可念。鸿墀察君意,遂不入试,同君归。盖君于墀虽为从兄弟,而友爱之笃,关注之深挚,以视同气,殆有过之。犹忆君病既亟,鸿墀侵晨入视,君握墀手觉冷,犹微语曰:弟衣得毋单乎?及弥留已不能言矣。墀入痛哭呼阿兄,君犹尽力一应之。呜呼伤哉! 
   君长于鸿墀九年,自少随仲父居松江,久之以续娶归慈溪。是时鸿墀年十一矣,君一见即喜之,时与同卧起。两月后别去。及鸿墀年十三,侍先君子出松,始时时从君读书。旋遭大故,匍匐扶衬归,其间别君者又一年所。已而君又招墀往。未几,墀又以思母归。最后仲父移家回甬上,于是始得与君终岁相聚处。然不三年而君遽以卒。呜呼!墀与君为兄弟者二十年耳。此二十年,离别间之,人事又夺之,其得实以有兄弟之乐者,先后六七年而已。夫以墀与君兄弟之情,如彼其深也,而为日顾如此其浅。悲夫悲夫!岂非人生之至痛,而天道之不可问者乎? 
   君卒于光绪十九年八月二十七日,春秋三十。曾祖讳应翥。本生曾祖讳应翱,廪生。祖讳梦香。父名允癸,诰授朝议大夫,封赠先世如例。母俞氏,继母钱氏。吾冯氏自高祖以上数世,读书多清德,而皆不显。逮本生曾祖白于公,以诸生为一邑大师,其文章尤有名,而亦以不遇终。其后吾祖若父辈,皆以家贫习贸迁术,家学浸微矣。至君与鸿墀,乃复稍稍以读书著。以为先人未竟之绪,庶几自吾兄弟振之。今不幸而君又死。君则诚已矣,而鸿墀之独学忧伤,其将何所挟以自壮耶?呜呼!亦其命矣夫! 
   君娶朱氏,继娶钱氏。子二,崇福、崇禄。崇禄又以君卒之次年殇。崇福初为伯兄后,至是仲父乃命兼以后君,礼律所谓一子承两祧者也。女二,均字徐。君不喜著书,有所考核都不纂述,心知其意而已。卒后仅存诗文稿二卷。君卒之二年,鸿墀始摭君之志行,略述一二,俾崇福长而有所观法,亦以致吾之哀焉。光绪二十一年乙未十月,从弟鸿墀谨述。 

   ☆樊增祥○东溪草堂词选自叙 
   叙曰:阳湖张皋文先生录唐宋人词一百十六首,曰《词选》,其外孙董毅续之,复得百二十二首。先生之言曰:自宋之亡而正声绝,元之末而规矩隳。今第录此编,几以塞其下流,导其渊源,欲与诗赋之流,同类而风诵之,可谓严矣。第自李唐创为斯制,于是西蜀南唐,君臣竞作。逮乎两宋,日益美备。譬犹天机之锦,尺度而难穷,合浦之珠,斛量而且溢。限以方幅,遗美滋多。今张氏不薄苏辛,而系梦窗于黄柳之次,论其甄藻,岂可谓平!又醇雅如清真,清峭如白石,其所甄录,不过数阕。梅溪玉田,仅尝一脔,顾于希真樵歌,亟登五首,论其去取,岂可谓公!夫程之者甚苛,而收之也似滥,此固不能无议于后之人矣。董君才识,抑又不逮,综其所录,玉田为多。其他名人,犹为漏万。 
   余始自弱龄,殚心词苑,窃以作者虽繁,其同类而殊出者,要可指而数也。有唐一代,金荃最高,张氏之言,是则然矣。五季之世,二李为工,后主思深理约,致兼风雅,匪唯一朝之俊,抑亦百世之宗。降而端己《浣花》之篇,正中《阳春》之录,因寄所托,归于忠爱,抑其亚也。 
   北宋之世,蔚若兴云。南渡以后,夏声益大。综其失得,可略而言。盛宋名臣,多娴斯制,间为绮语,未是专家。小山有作,始空群骥。伊川正色,且移情于谢桥,洛浦幽思,将并名于团扇。岂非同叔之凤毛,而颖昌之麟角乎?子野歌词,亚于小晏,晁无咎称其高韵,耆卿所无,韪哉言已!少游俊朗,世罕其俦。婉约多风,单缓入律。慢令双美,靡得而间。方回乐府,见称宛邱,妖丽之云,殆犹未称。论其圆吭徐啭,明姿淡泞,意周乎调,情余于词。固亦三影之埙篪,淮海之鼓吹也。 
   宣和之世,爰有美成。集乐府之大成,为词林之韶。抚弦动征,吹律含商,至于北里知名,禁廷倾耳,不其盛欤!高孝以来,词流盖夥。翳惟白石,实长齐盟。于是史邦卿吴君特羽翼于前,王圣与张叔夏标映于后。此五君者,譬诸渥洼美驷,荆舒明瑶。词学一日不湮,斯人亦一日不没。邦卿昵于韩氏,清议所羞,要其纂组丽密,宫羽纟酋斐,不以人废,斯之谓欤。君特以Ο粹之姿,发瑶瑰之想,万花共采,五鲭合脔。七宝楼台之喻,殆乐笑翁之过言乎?碧山感物之咏,上薄《骚》经,玉田托兴之辞,义均宋赋。拟诸石帚,具体而微。其他庐申之、高宾王、蒋胜欲、周公谨之属,亦能各引一端,同声相应。洵长城外之偏师,廊庑中之高弟矣。综而论之,声音感人,回肠荡气,以李重光为君;演绎和畅,丽而有则,以周美成为极;清劲有骨,淡雅居宗,以姜尧章为最。至于长短皆宜,高下应节,亦终无过于美成者。他若子瞻天才,绝一世,稼轩嗣响,号曰苏辛。第纵笔一往,无复纡曲之致,要眇之音。其胜者珠剑同光,而失者泥沙并下。等诸变徵,殆匪正声。柳七黄九,并负盛名。然《乐章》九卷,瑕不掩瑜。关河残照之吟,杨柳晓风之什,数阕以外,半为郑声。导元人之末流,入桑中之鄙语。准诸宣圣,放之为宜。山谷鄙俗,又甚耆卿。竹矜严,红友极诋。斯真郐下,无当褒讥。又若完颜之朝,吴郎乐府,有名天下。今其词品,仅可下中。此殆女真无人,坐使兹父称霸耳。遗山诗学,北宋放翁,惟词亦同,均非极诣。元代作者,见摈宛邻。然如蜕岩之清绮,蛾术之明密,则亦未易至也。 
   今兹所录,一归雅正。其有合者,勿问时代,咸著于篇。其不合者,虽有高世之名,未尝附和。意在补宛邻之阙遗,作词林之南董,无俾筝琶之响,糅乎正始之音。其已见词选者不录,录其未收者,自唐及元,凡一百四十二家,都四百二十九首。间加诠注,密勘丹黄。小舫巾车,不离怀袖;花朝雨夜,每伴香灯。匪曰灾梨,聊同嗜枣。出而问世,其犹俟诸。戊寅五月初九日恩施樊增祥。 

   ○草窗诗叙 
   崇阳傅蕙友同年,出其哲兄久成先生遗稿二卷,曰《草窗诗存》,属为勘定。第一卷皆古体,第二卷仅五律廿七首,盖校梓未竟者也。 
   吾乡道光以来,号能诗者,莫如监利王比部,与同县蔡黄楼,天门刘孝长,钟祥张觉山,号楚四家。又与龚九尊、郭南村诸人,号监利十子。其《漆室吟》、《百柱堂集》,风行雷动,震暴一时。流派延沿,竞高声采。五言必宗萧选,律体争慕杜陵。今制府张孝达师曩视楚学,设《经义治事学》舍,乐育人才,奇伟亮博之士,云兴鳞跃。同治以来,楚材称盛,江山文藻,相为映发。以余所知,未易更仆。今观久成所作,冲夷古澹,一扫信阳北地积习,而亦不堕公安竟陵滑易纤仄一派。其源出于陶韦,而宋之柯山具茨,国朝之苇间陋轩,撷芳漱液,遗筌忘象,盖庶几得味外味焉。余既反复吟玩,叹挹其词,而又讶其不竞时名,不逐声气。及蕙友出示其尊甫铁椽年丈《崇质堂集》,三复卒业,然后知家学相承,凤毛有自。而又叹瑰宝善藏,潜光不曜,一门之中,父子兄弟,自相师友,沉酣古籍,屏谢浮名。其胸次高,故其气骨峻,其传习正,故其词致醇。 
   吾属驰逐诗林二十余年,自以为尽交海内之士,而不意山林深蔚之地,乡尚阝耳目之前,有如此才,不获一接言论。而仅得于覃蠹丛残豕鱼淮别之际,流连吟望而不能已。正恐空山寒谷,藏名避世,若草窗之诗者,尚复不少也。此集嗣崇质堂而出,当与监利分镳并驰。拟之有明,监利如李何之有废兴,崇阳则徐高之无绝响矣。光绪十六年太岁庚寅除夕前二日恩施樊增祥叙于都门寓庐。 

   ☆简朝亮○朱九江先生集序 
   学者问曰:闻集之始也,后人集之,而非自为集也。朱先生既没十有六年,而未有集何也?朝亮曰:搜之未备,既不得遽,又时将有待也。然迁延之罪,固自知之矣。学者乃出其所得诗文百篇有奇,又有数策录所闻者。问曰:然乎?乃检其所得,曰:诗文非先生之作。而妄称为先生者,十二三焉。若夫所闻则不能无异,自古而然者也。 
   乌呼!悲哉!先生既没,赴至,朝亮父丧方礻覃,以师丧固所奔也,戴星而行。及至,既敛,将盖棺,家人闻来,哭止之。遂入哭,犹及见先生面如生也。行省两院为文祭之曰:明不自翘,遗书有无。朝亮闻之而悲。夫先生有书而无书也,先生之明终不可以没也。先生七十有一,朝亮在其门,冬归成昏礼,反而晋拜。先生赐之酒。既侍饮,敬问先生著述,举所以欲为书者而答。凡七书,而自谓于儒宗性学,发之而为政术,尚之而为风俗。得失虽微,即于中国人伦之大,天下强弱安危所存者,则尤属意而不敢草草焉。及先生七十有五,语其家人,将定稿以成书。亡何疾作,乃燔其稿,逾月而没。此有书而无书。昔人以服程子之明,而先生由之者也。 
   虽然,先生之书未传于人,而先生之行之言,人固得而见闻者矣。况其莫年讲学,上辨古人,下穷今日,其所以勤告者,必其所以欲为书之精意,岂犹有隐而不宣者乎?先生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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