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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文选-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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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乎鼓吹者。此等自然的暴动,无益于国家,固亦吾人所深虑者也。以中国今日,决不可不革命也如此,而自然的暴动之不绝也又如彼,故今日之急务,在就自然的暴动,而加以改良,使之进化。道在普及民族主义,国民主义,以唤醒国民之责任,使知负担文明之权利义务,为吾人之天职。于是定共同之目的,为秩序之革命,然后救国之目的,乃可以终达。夫既由自然的暴动,而为秩序的革命矣,则滔滔然向于种族革命,政治革命以进行,而毫不参以排外的性质明也。然则,吾人之主目的,固非在避外人之干涉,而自无自取干涉之理也。 
   综上所论者而括之,则革命决不致召瓜分之祸,明白无疑矣。然尚有引证一二事实,以为辨者。今复疏解之如下。问者曰:法兰西大革命之际,各国不尝共同干涉耶?幸而法能战联军而退之。否则,法之为法,未可知也。今中国之革命,能独免于干涉乎?应之曰:法兰西大革命,而各国群起干涉者,以欲抵抗民主之思潮故也。盖法之革命,实播民权自由之主义于全欧。各国君主,思压抑之,故集矢于法,其共同干涉,实抱此目的也。尔后之神圣同盟,亦本斯旨。故比利时之独立,亦被遏制。卒令建君主立宪政体而后已。由其时各国以扑灭民主思想为目的故也。若今日,则情势与昔大殊。中国革专制而为立宪(指民主立宪),与各国无密切之利害关系,不能以法之前事为例也。问者又曰:太平天国之被干涉者何也?应之曰:太平天国有自取干涉之道也。洪秀全之破南京也,英即遣全权大臣波丁渣来,欲缔结条约。此为承认其独立良机会也。惜洪氏不知国际法,犹存自大之余习,命其觐见,行跪叩礼。波氏不肯,遂拒绝不见。只见杨秀清,失望而归。其后洪军至上海,犹立两不相犯之约。及曾军破安庆,自长江而下,遂围南京。左军破浙,李军发上海,洪氏大事已去,英始袒清助攻洪氏。故干涉之原因,由洪氏有自取之咎。使洪氏能知国际法,早与结纳,不至若此也。且其时英人初欲殖势力于东方,故谋助兵平乱,冀藉此以增拓势力。至于今日,则情势迥异。承认独立,与藉兵平乱二者,皆遥难于昔日矣。问者又曰:今者外人相惊以中国人排外。遇有小警,辄调兵舰。如南昌教案,法调兵舰矣。广东因铁路事,官民交讧,各国亦调兵舰矣。凡此岂非干涉之小现象乎?应之曰:此非干涉,乃防卫也。国际自卫权,本分二种。一为干涉,一为对于直接之危害而用防卫之手段。若内地有警,各国派兵舰防护,可谓之防卫之准备行为,与干涉不同也。盖国家于领域之内,不能自保,而使外国人蒙其损害,则对之可以匡正。匡正之法,国际之通则有三。过去之赔偿与将来之保障是也。然使蒙急遽之危害,依此通则,有缓不及事之虞,则可以用防卫之手段,用强力于他国领域内。此国际法所承认者也。然则,使内地有变而危险及于外国人之生命财产,则外国派兵保护捍御灾难,不得谓之非理。然此与干涉固不同也。至于屯泊兵舰以备不虞,则只可谓之防卫之准备行为,尤不必以干涉相惊恐。乃内地之人既鲜知国际法而诋毁革命者又借此以号于众曰:此瓜分之渐也,干涉之征也。其心固狡,其计亦拙矣。外国领事既察吾民之隐情,于是遇有小故,辄征调兵舰以相恫喝。即如近日拒约之会,美领事日以调兵相胁。而实则美国之大总统,以至国中名流,多不以苛约为然。方且借华人拒约之坚,有辞以对议会,且提议当禁欧工以示平等矣。要之,若云干涉,非得各国政府之同意,联军并进不可。而革命军无被干涉之原因,既如上所述。至于防卫,则以保全其人民之生命财产为目的。征调兵舰,一领事所优为,非出于其政府之意。革命军但当守国际法而行,尤不必谈虎色变若此也。况吾人之革命,以排满为目的,而非以排外为目的。在己固可自信,而外人亦未尝不渐共喻。最近英国《国民报》(于政府最有势力之报)倡论曰: 
   支那人排满之感情与排外之感情,大有分别。其政府必尽力导排满之感情,变为排外之感情。此最宜防者也。 
   旁观之言,明白如此。使革命起而循乎国际法,则更予人以确证。此事固在我而不在人也。 
   故吾敢断然曰:革命者,可以杜瓜分之祸,而决非可以致瓜分者也。 

   ☆陈天华○论中国宜改创民主政体 
   法人孟德斯鸠恫法政之不如英善也,为《万法精理》一书,演三权分立之理,而归宿于共和。美利坚采之以立国。故近世言政治比较者,自非有国,拘流梏之见存,则莫不曰共和善,共和善。中国沉沦奴伏于异种之下者二百数十年。迩来民族主义日昌。苟革彼膻秽残恶旧政府之命,而求乎最美最宜之政体,亦宜莫共和若。何也。朱明为汉驱元,一家天下,满洲从而攘之。以民族之公,而行其私。君主专制,政敝而不能久存也。而况虎视鹰瞬,环于四邻者,其为优胜,百倍满蒙,奈何为之敝耶?且以一大民族形成国家,其间至平等耳。而欲以一人擅神圣不犯之号,以一姓专家统治之权,以势以情,殆皆不顺。然则,言中国变革而盛诵夫君主立宪之美者,为彼少数异种方握政权者计,而非为我汉族光复于将来者计也。顾其间反对共和之说者,要以就程度立言者为最坚。貌为持重,善于附会,而怠乎方张锐进之人心,其最不可不辨也。持程度之见者,曰:国之治化,其进在群。群之为道,其进以渐。躐等而求之,则反蹶而仆。或且失其最初之位置。法兰西之革命,流血至多,而卒不若英国民权之固。由程度之不逮也。中国经二十余朝之独夫民贼,闭塞其聪明,箝制其言论,灵根尽去,锢疾久成。是虽块然七尺之躯乎,而其能力之弱,则与未成年者相差无几。遽欲与他人之成年者,同享自由之福,其可得乎?其不可得乎?此殆为当今切要之问题也。 
   欲解决此问题,当有三前提:第一,能力果绝对不可回复乎?抑尚可以回复乎?第二,回复之时期,能以最短之期限回恢之乎?抑必须长久之岁月乎?第三,回复之后,即能复有完全之权利乎?吾侪以为此问题至易解决也。第一前提,吾侪直断其可以回复,而不待费辞也。天下事惟无者不易使之有,有者断难使之消灭。如水然,无水源斯已也。苟有源流,虽如何防遏之,压塞之,以至伏行于地中,至数千年之久。一旦有决之者,则滔滔然出之矣。无目者不能使之有明。本明而蔽之,去其蔽,斯明矣。无耳者不能使之聪。本聪而塞之,拔其塞,斯聪矣。吾民之聪与明,天所赋与也。于民族中不见其多逊。且当鸿昧初起,文明未开之际,吾民族已能崭然见头角。能力之伟大,不亦可想。特被压制于历来之暴君污吏,稍稍失其本来。然其潜势力固在也。此亦如水之伏行地中也。遽从外观之,而即下断语曰:中国之民族,贱民族也。只能受压制,不能以自由。外人为是言,民贼为是言,浸假而号称志士,以大政治家大文豪自负者,亦相率为是言。一夫唱之,百夫和之,并为一谈,牢不可破。一若吾民族万古不能有能力,惟宜永世为牛马,为奴为隶者。何其厚诬吾民族也!吾民族有四千余年之历史,有各民族不及之特质,姑不论。即以目近而言,民族主义提倡以来,起而应之者,如风之起,如水之涌,不可遏抑。是岂绝对无能力者所能之耶?地方自治,西人所艳称者也。而吾民族处野蛮政府之下,其自治团体之组织,有可惊者。朝廷既无市町村制之颁,而国民亦不克读政法之学。徒师心创造,已能默合如是。使再加以政治思想,国家思想,其能岂可限制耶?盛京、吉林之间,有韩姓其人者,于其地有完全之自治权,举日俄清不能干涉之,其实际无异一小独立国。而韩亦一乡氓也,未尝读书识字,其部下亦不闻受有文明教育者,而竟能为文明国民所不能为,谓非天然之美质,曷克臻是!己身不肖斯已也,勿辱蔑祖先,勿抹杀一切,而故作悲观之语,以阻我国民之志气也。吾侪之所以敢于断言国民能力,必可回复者,此也。 
   第二前提,吾侪以为可以至短之期限回复之也。观之于教育未成年者与成年者,得以知之矣。天机之发育未达,则必历若干岁而始能言,历若干岁而始有知识,历若干岁而始能行动。盖有天然之步骤,有非人力所能为者。若夫年限已至,因人为而迷其良知者,则固可以特别之速成法教之。近来采速成教法者,缩短十余年之学程而为二三年之学课。其程度亦略相等。曾谓已经开化之国民,其进步之速度与未曾开化者同其濡滞乎?南山可移,吾腕可断,此言吾决不信也!质而言之,吾民族之进步,实具长足之进步也。西人未脱于榛犭丕之时,吾族之文明,实达于极点。特因四傍皆蛮夷,无相竞争之族,侈然自大,流于安逸,渐致腐败。幸与欧美接触,其沉睡亦稍醒悟矣。醒悟之后,发奋自雄,五年小成,七年大成,孰能限制之!不观之日本乎?四十年之前,与我等也。以四十年之经营,一跃而为宇内一等强国。矧以土地人民十倍之者,不能驾轶之耶?夫创始者难为功,因就者易为力。以欧美积数百年始克致之者,日本以四十年追及之。日本以四十年致之者,我辈独不能以同比例求之乎?故合中西为一炉,而共锤之,其收效必有出于意料之外者。譬如肴然。使必待求种莳之,则诚非立谈之间可以得之也。若珍羞已罗列于几案之前,惟待吾之取择烹调,则何不可以咄嗟立办。世人有倡言中国之教育难于普及,民主制度终不行于中国者,盍不取此譬而三思之也?吾侪谓中国国民之能力可以至短之期限回复之者此也。 
   第三前提,吾侪以为中国国民可享完全之权利也。语有之,不能尽义务者,不能享权利。吾国民之能尽义务,置之各国,未见其不如也。而今若于国事甚冷淡者,则政府不得其人,而民不知国家为何物也。苟一日者皆明国家原理,知公权之可宝,而义务之不可尽,群以义务要求公权,悬崖坠石,不底所止不已。倘非达于共和,国民之意欲难厌。霸者弥缝掩饰之策,决其不能奏效也。今人争称条顿民族与大和民族,条顿民族以能殖民闻,大和民族以武勇闻。而吾民族实兼有此二长也。外人之殖民也,政府为之后援。吾民族之殖民于海外也,政府不特不鼓励之。教育之强迫,内政之整饬,秩序之维持,孰能实行,孰不能实行,当不待智者而辨也。使中国而致共和也,当兴立兴,当革立革,雷厉风行,毫无假借,岂若今政府之泄泄乎?吾侪求总体之自由者也,非求个人之自由者也。以个人之自由解共和,毫厘而千里也。共和者亦为多数人计,而不得不限制少数人之自由。且当利未见害未形之时,自非一般人所能分晓。于是公举程度较高于一般人者为之代表,以兴利于未见,除害于未形。当其始也,似若甚拂众人之欲者。及其既也,乃皆众人之所欲兴欲除者也。政府之制治同,而其所以制治者异也。不问政府之内容,而一概排斥之,是不得谓为真爱自由者也。惟欲求总体之自由,故不能无对于个人之干涉。然而望之现政府不可也。现政府之所为,无一不为个人专制强横专制者。其干涉也非以为总体之自由,而但以为私人之自利。今以政府为不可少,干涉为不可无也。彼乃变易面目,阴济其私,是无异教猱升木,助桀为虐也。 
   现政府之不足与有为也,殆已成铁据。其一由于历史。中国未有于一朝之内,自能扫其积敝者也。必有代之者起,于以除旧布新,然后积秽尽去,民困克苏。不革命而能行改革,乌头可白,马角可生,此事断无有也。第二由于种族。今之政府非汉族之政府,而异族之政府也。利害既相反,则其所操之方针,不得不互异。吾方日日望其融和,彼乃日日深其猜忌。外示以亲善而牢笼欺诈,毒计愈深。党狱之起,未央之诛,指顾间之事。诸君不信,请读康雍乾三朝之史,观光绪戊戌庚子之事,可以知往而则来矣。传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又曰:戎狄豺狼,不可亲也。诸君欲认贼为父,窃恐徒足以取辱而无秋毫之补也。日本之奏维新之功也,由于尊王倾幕。而吾之王室既亡于二百余年之前,现之政府则正德川氏之类也。幕不倾,则日本不能有今日。满不去,则中国不能以复兴。此吾侪之所以不欲如日本之君王立宪,而必主张民主立宪者,实中国之势宜尔也。中国舍改为民主之外,其亦更有良策以自立乎?谅诸君亦无以对也。无已,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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