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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财嘴角抽搐,白眼翻得比往常都要快,总之在恶魔少爷眼里,阿财做什么都和白痴没两样。
于是恶魔少爷嘴里最频繁吐出的字眼儿便是——蠢财。
俗话说笨鸟先飞,勤能补拙,阿财为了能摆脱蠢财这个称谓便跟自个赌气。每日改到梅林里练琴,练到手指头破皮了还继续制造噪音……
林子里鸟雀齐飞,草嵩抖动,连忠心耿耿的小蓝也瞬间不见了踪迹。
某人体恤鸟情,从一旁闪了出来,苦口婆心地规劝,“猪脑袋蠢财,你说你一当书僮的学什么琴呐,能认得几个字不就结了,莫不是……你想去考取功名?不是我看扁你,阿财呀,你这资质还是趁早放弃吧!就你这身蛮力还有点用途,练上个三五年的,去考武试还说不定能给你蒙中了。”
“看扁我!让你看扁我!你这游手好闲的大草包,你来弹你来弹呀,你若是有公子珏弹得一半好,我就叫你师傅!”
“啊哈哈!想做本公子的徒弟,那也得看我心情好不好。”
“小屁孩!你也就嘴皮子功夫天下第一!”
“嘁!那就让蠢财见识见识什么是天籁之声。”恶魔少爷甩甩袖袍,施施然在琴案前坐下,指头微颤——
被魔音摧残的万物瞬间复苏,逃逸无踪的鸟雀齐齐归巢,连小蓝都被迷惑得跳上了琴案,舒展开漂亮的蓝色羽毛,翩翩起舞。
如晨晓微露,雨后彩虹,山间氤氲的雾气,河底暗涌的潮汐,美妙啊美妙啊,果然是天籁……
比公子珏和盲眼琴姬更为美妙的天籁之音,听曲如牛嚼牡丹的某财醉得一塌糊涂,不知不觉便抱住了恶魔的大腿,“师傅!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没骨气,没尊严,没原则,不要脸了!
8。校场风波起
师傅训话,徒儿乖乖地趴在师傅膝盖上作小狗状。
真乖,师傅摸摸徒儿的头,将他厚厚的额发拨呀拨开,笑眯眯地看。不看还好,一看蹙起了眉头。
那个一脸谄媚的狗腿阿财徒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阿财可不这么认为,这叫能屈能伸。不知道他阿财有没有祖宗,倘若得知他竟为了个男人能屈能伸到如此地步,不知道会不会从祖坟里跳出来抽死他。
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徒儿虚心好学,师傅虽然摆臭架子,倒也还算有点为人师表的模样。唉,叹一声阿财,与恶魔交易可不都是甜果子,那滋味是甜中带着苦、带着酸、带着涩。
阿财很讶异游手好闲的恶魔师傅看起来和自己年岁相当,为何有大把的空余时间前来胡闹,不是也该与其他贵士族子弟一般上书院么?何况书院这半月的魔鬼式集训,他又如何避的开呢?
恶魔少爷最近敲他的脑门敲上了瘾,于是扬手又是一记,摇头叹息,“蠢财便是蠢财,皇上既下令众书院子弟务必做到能骑擅射,为师日日与你较量,难道还瞧不出为师的实力么?那武校都尉,又哪来这么大本事教授与本公子。”
瞧他那一副得意劲,阿财又想去撕他的脸了,忍住,忍住,小不忍者乱大谋——今儿刚学的。
虽恨得牙痒痒的,阿财打心眼里那个不为己知的角落还是相当佩服这位恶魔少爷,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文武全才,文采琴艺比之公子珏更精一层,武艺更是不用说,然而说到人品嘛,却又有谁比得上谦谦如玉的公子珏。
转瞬,十五日之期的校场考核即将来到,恶魔少爷的家仆前来听梅居,耳语了片刻,大少爷一脸不爽又无奈地告辞跨马回家,阿财大约知晓是恶魔少爷的父亲勒令其必须参与考核,不得搞特殊。得先回去过他老爷子那关,省得校场丢脸。
阿财一大早就赶往书院,他着实是有些担心贺兰珏,昨儿收取换洗衣物之时便觉得他有些惶惶不安,眉间罕见一丝焦虑惆怅。
莫不是那个长得跟夜半人狼似的贺兰敬又对他冷嘲热讽?
阿财跟随公子珏虽然不久,但也渐渐看出端倪。公子珏其实并非外人所见那般的风光,书院中自成几派,仰慕公子珏文采及为人的自是一派,然而也有不少人自持名门大户,看不起没落偏房出身的贺兰珏,首要便是贺兰家族长房大公子贺兰敬,平常便是极尽挑衅之能事,贺兰珏不跟他一般见识,依然温婉含笑,由得他人评说。
可这次,却显然心事重重,极为紧张。
校场上各位学子已摆开了阵势,前方数十丈开外一排箭靶林立。
明晃晃的日头晒得人直冒汗,阿财替贺兰珏背负箭袋,来到校场的时候,只见三面都坐满了人,除了书院院士之外,大多是京城学子的家人,热热闹闹,七嘴八舌,评头论足,这架势哪像是射箭考核,倒像是娱乐表演一般。
空旷的场中央并排用架子架着五把虎贾大弓,没点膂力还真拉不开这等战弓。有的学子跃跃欲试,有的学子垂头丧气,而贺兰珏便是属于后者。
“公子不要担心,尽力而为便是,拉不开就拉不开,射不中难道还要降罪不成?”阿财安慰那一脸愁苦的贺兰珏。
“唉……阿财,你是不知晓……”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眉宇间锁着无法明言的怅惘。
满场鼎沸人声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只听有传令官大声报:“皇子殿下、颐王殿下到!”
众人朝向上座俯首参拜——
只听一个威严而低沉声音朗声说道:“吾皇陛下甚重视书院学子们习武强身之能,特令本王前来检视成果,乃道,文可治国,武可安邦,文武全才方是学之根本,将来国之栋梁。此亦作为修习合格重要之项,如此,今日骑射考核开始吧!”
阿财微微抬头望去,远远只见鹤立鸡群般壮健男子,身长丈二(今一米九二),冷冽面孔,披甲戎装,锋芒耀目,好不威风凛凛,正是颐王拓跋元邺。颐王邺阿财认得,而其身旁那位眉目标致,连戎装也绣着鎏金暗纹的孔雀少年,他也认得……
又被他耍着玩儿了,还对他装可怜同情了一把,说到底,也是怪自个死脑筋,转不过弯来,有如此文采、音律、武艺的少年,又岂是默默无名之辈?
阿财忍不住重重哼哼了两声,贺兰珏诧异回身望了他一眼,又看回场上。
皇子麟已迈步至虎贾大弓前,轻易提起,弯弓搭双箭,姿势煞是好看……“嗖嗖”双连发,正中箭靶红心,尾翼兀自嗡嗡震颤……
爆响一片喝彩——
望不清他的神色,只见微抬起的下颌现出红绫丝带随风飘扬,想也知道那准是副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欠扁相。
骑射更是英姿爽飒,策马在场中横过,五矢连环,“嗖嗖嗖嗖嗖”五跺箭靶红心上不偏不倚全中。
作秀!绝对是作秀!考核规则只是乘骑射中任意箭靶则算过关。这小子绝对是来高调显摆的!某财翻了翻白眼,拒绝再把目光停留在那个作秀的臭屁皇子身上。
跟着便是学子们的比试,五人一组,有的顺利过关,有的惨不忍睹……
公子珏又是后者……
他勉强提起了虎贾弓,勉强拉弦放箭,箭矢却轻飘飘落在了箭靶前半丈处,甚至是偏离的……
更别提骑射了,退场时某处传来嘘声,抬眼望去,正是贺兰敬那伙人。
贺兰珏甭提有多沮丧,一直耷拉着脑袋。
“公子,你别灰心呀,没得给那伙人小瞧了去,才半月之期,能提弓搭箭已是很不简单了,瞧瞧,还有学子不如你呢。”
贺兰珏抿了抿嘴,俊逸的面孔都快坍塌下来,他蓦地搂住阿财,把脑袋搁上他的肩头,“阿财……你莫要安慰我了,便是练上一月半年,料来也是如此。”
阿财拍拍他的背,骤然感觉一道目光热辣辣地投射过来,从贺兰珏肩头抬眼望去,却见目光的主人竟是主位上百无聊赖盘膝而坐,托着腮帮子的皇子麟——拓跋蕤麟。
目光碰撞,拓跋蕤麟冲阿财眨了眨眼,阿财眉头一耸,扭过头去。
“呦呦呦……公子珏今儿可真让人开眼呐,平城三公子之公子珏,如何?败得一塌糊涂!真真是徒有虚名!”
跟着便有人起哄嘲笑。
贺兰珏从阿财的肩膀抬起头来,将后背挺得笔直。
在书院里随时如此针对他的,自然便是贺兰敬那一伙人,不知何时便走了过来,瞧见了他强打的精神,更是落井下石。
贺兰珏却施了个礼,“见过堂兄,小弟不才……”
“谁是你堂兄!少来攀亲带故!”贺兰敬手举折扇嗖甩了一下打断他的话,“别以为我爹口头上认了你便是我们贺兰家的人,你可别忘了,族谱上还未有你的大名呢,公子——珏!你忘了怎么答应我爹的么?若不能从书院修习合格,则不得踏入贺兰家一步,不得拜祭贺兰家祖祠,更不得在族谱添名!如此这般,你又是什么呢?不过是我家养的流浪狗!哇哈哈……”
贺兰敬身旁的人跟着一道起哄起来,笑得肆无忌惮!连远处的人也不住朝这边张望。
“堂兄,又何必呢?这是我们的家事,大伯若是得知堂兄如此大事张扬,必定不快。”贺兰珏亦有些动怒了。
“你敢用我爹威胁我!你这下贱胚子,一脸清高实则包藏祸心,你千方百计要回贺兰家又是为何?不过是个下贱胚子!”他呼地凑到贺兰珏身边小声说道:“我爹说,你娘不过是西域进贡的楼兰舞女,哎哟,那不就是芸香苑里的姑娘干的那行当?”
“啊哈哈哈——”贺兰敬又仰头笑起来,如夜半鸦叫一般突兀。
这话旁人听不清,贺兰珏和身旁的阿财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气得身子不住发抖。阿财龇牙咧嘴地上前一步便要指着他的鼻子开骂了,一只冰凉的手用力按住了他,是贺兰珏,“我们走,别理他。”
“公子——”再忍气吞声下去,肺都给气炸了,都不知公子珏在书院里平时都是怎么给这些个人渣欺负的,阿财握紧拳头。
“走——”贺兰珏加重了语气。
那贺兰敬却一跨步拦在他们前方,“唷——又要逃了啊,公子珏,没种的东西,你凭什么和皇子殿下、颐王殿下齐名?我猜猜——唔,定是浪得虚名,且滥竽充数,其实也就是个废人,弓都拉不满的废人,你这双手既是废了,又留下何用?不如砍了得了,反正我爹也会养你!”
阿财那火气徒然就冲上面门,挣脱了贺兰珏,一把上前就揪住贺兰敬的衣领,“你再侮辱我家公子试试看!看我不把你打的满地找牙!就你这猪头废脑,三字经都认不全,脑子废了又留来何用,砍了得了,反正你爹也给你备好棺材了!”
“哈哈哈哈——”围过来一众与公子珏交好的学子们听得阿财如此吐糟贺兰敬,亦附和狂笑。
贺兰敬生的五大三粗,膘厚油肥,生平最恨人家说他是猪,这一气非同小可,呼一下拎起阿财的衣领就往地上一掼,阿财一个站立不稳便被掼到了地上,跟着一群家仆便围了上来……
“妈的!你个瘸子胆敢碰我,果然残废与残废便是惺惺相惜,那便将你右足也打瘸它,你家公子便更会疼惜你!”恼羞成怒的贺兰敬忘了这是什么场合,上头还有两位殿下,便欲在众目睽睽之下纵仆行凶。
有人拦有人推,眼看就要棍棒交加乱做一团,人群忽然分开,一身亮丽锦绣戎装的英俊少年晃了进来,“啪啪啪”拍起了手掌,“好玩好玩!今儿比试正看得我打瞌睡,没个赌注实在无趣,这么着吧,今天大伙儿也比试完了,你们既有争执,不妨便打个赌,如何?”
又是一脸招牌坏笑,阿财瞧见这笑脸就头皮发麻。
贺兰敬看见皇子麟过来已是暗自懊恼,这事闹开了又得传到他爹耳朵里,他爹平素就恨他处处不如贺兰珏,给他丢脸,打骂责罚如家常便饭,他方如此嫉恨贺兰珏,处处与他作对,如今闹得连皇子都惊动了,前来凑热闹,免不得回府又挨一顿板子了。
不得已唯唯诺诺地回话:“殿下不知要如何赌?”
贺兰珏向前一步,作了个辑,道:“殿下,若要赌便由在下来赌,不关小仆的事,他也只是要维护在下而已。”
拓跋蕤麟啊哈一笑,道:“那可不行,适才我可听得真切,一个说要打得人满地找牙,一个说要打瘸他另一条腿,不如便以此为赌吧,输得便打碎一口牙或是敲断一条腿,如何如何!很有趣吧,愿赌服输,以后不许找晦气!”
众人听得如此赌注俱倒抽了口冷气,打断个小书僮的腿也就罢了,贺兰家长房大公子的黄牙,若真的打落了,贺兰家自然不好找皇子晦气,而这小书僮可就玩完了。
卑鄙啊无耻,阿财气的将牙也咬得咯咯作响,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在捕兽坑里为何不一口咬掉这恶魔的耳朵呢,这会祸害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