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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万三惊讶地张大了嘴:“这,夫人并无失德之处,怎好说休就休了呢?再说,家中父母也断然难以应允。”
陆丽娘愣了一下,接着低头歉疚地:“我不该这么说!”
沈万三看着她,也叹了一口气。当然,于他而言,倒不是出于恨不相逢未娶时的遗憾,实在地说,是一种不知如何应对的无措。
陆丽娘抬起头无奈地:“既是大娘子已在前,那丽娘宁可做偏房,也要嫁与官人!”
沈万三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一样地感到一阵高兴,但又未免感到突然。他想了想:“这,只怕会委屈小姐了!”
“不!如果不是沈郎重义而相救,只怕丽娘我此时已坠水深火热之中。”
沈万三坐在陆丽娘身边:“姑娘已是十八芳龄,家中难道没给你说过人家?”
陆丽娘低头说着:“我父亲身边有个年轻的管家关帷,他一直想和我,父亲也有这个意思……可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
“我总觉得此人心机太重,待人刻薄冷漠。”陆丽娘说。
“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沈万三说。
“家中只有一个老父……”陆丽娘蓦然伤感起来,“老父亲年事已高,我这次被人拐去至今未归,他老人家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说着她流下泪来。
4自小与丽娘一起长大的关帷幻想着能得到丽娘同时也得到这庞大的家产,可丽娘的失踪与意外归来,打碎了他的梦
沈万三的船,为了送陆丽娘归家,径直开往了吴江汾湖。可在昆山周庄沈家,沈佑正在厅内算账,忽然一个家人来报:“老太爷,典当行的商人现来催讨典借已到期的一千两银子!”
沈佑大为不解:“典当行,我没和他有什么往来呀!”
“那人正在门外,请还是不请?”
“有请!”沈佑站起。
那个典当行的商人进来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契据,当着沈佑的面示威地抖了两下:“这是令郎沈万三借敝号一千两银子的字据,喏,你看这上面写着,典当期一个半月,如到期不还,听凭典当行将抵押的田地悉数变卖。”说着,他抬起头看着沈佑:“今日已是一月零十一天,还有四日,如令郎还不归还银子,那我们也只能照这上面写的办了!”
四日?这四日内到哪儿去挪这一千两银子?沈佑从典当行商人手中接过契据看着,浑身发起抖来:“这……一百亩上好的地只典一千两银子,这个败家的畜生啊!”眼见得这地可要没了,他不由气急败坏地骂着。骂了没几句,他感到一阵气急攻心,一下子晕了过去。
二十三
从厅后赶来的沈母王氏和沈万三妻褚氏以及晓云慌忙跑过来,扶着老太爷。
褚氏见此情景,心中怕极了,不由得大声哭了起来。
“老太爷,老太爷……”
就在沈厅里一片混乱时,沈万三的船已抵达苏州。
汾湖陆德源的家中,华贵而又雍容典雅,处处显出一种吴江首富的气派。
这些日子来,这个大户人家明显地处于一种不安之中,从陆丽娘被拐的消息传到家中,陆德源就一病不起了。六十多岁的老人,虽有万贯家财,可身后就这么一个独养女儿哪!年青英俊、脸色冷峻的管家关帷这些日子管着这个大家的一切。他本是河南人,九岁时因家乡闹灾,随父母逃荒到江南。到了嘉兴,他的父母双双病倒,不久相继去世。当时正在嘉兴收账的陆德源就收养了这个比他的女儿大四五岁的孤儿。陆德源待这个孤儿倒也视如己出,从小让他和陆丽娘一同读书,长大后就让他做了管家。在这个家遇到这么个大事时,关帷他独自顶了上来。
一天,他正坐在一张写字台前看着账本。一个家人来说,给老爷治病的郎中先生已经来了。关帷赶紧吩咐将郎中带到老爷房中给老爷治病。这个家人刚走,另一个家人又来说,已和太湖里的湖盗联系上。
小姐的失踪,关帷怀疑是太湖里的那帮湖盗搞的绑票。因此他派这个家人和他们取得了联系,约了当天就去拜见他们首领。
陆德源卧室中,关帷辞行了老爷,就乘船去了太湖中的一个岛子。陆德源看着关帷出门的背影,想着丽娘的杳无音讯,老泪纵横。这些天一直来给他看病的郎中正给陆德源把着脉,见状劝慰说:“陆老爷,你这本是悲伤过度,忧郁积于心中,心病还得用救心之药。稍安勿躁,凡事还得想开着点。”
想开点?唉,见不着女儿,这颗吊着的心又怎么能想得开啊!陆德源深深地叹了口气。
陆德源为女儿的事着急,关帷也为陆丽娘的失踪着急。
从小在陆德源身边长大的关帷,知道没有儿子的陆德源视他为己出,倒也存了一份心思,更何况从小与丽娘一同长大。至今他仍然难以忘记童年他和陆丽娘一起趴在地上捏泥人时小丽娘瞪着一双大眼睛唱儿歌时的神情:“小妹妹,好哥哥,和块黄泥捏咱两个。捏一个人儿是你,捏一个人儿是我。捏得在一张桌上吃饭,捏得在一只床上歇卧。将泥人儿摔碎,着些水儿重和过,再捏一个还是你,再捏一个还是我。哥哥身上也有妹,妹妹身上也有哥。哥哥和妹妹再也不分开。”
儿时的萌芽,在少年时的心中成长,到了青年时,关帷心中更是暗暗地喜欢上了丽娘。他幻想着有一天他能成为陆德源的女婿、半子,他甚至知道陆德源多多少少也有这种想法,不过至今一直没对他说破而已。陆家那庞大的家产,可说是他一切想法的根源。自小就失去一切的他,幻想着今后能掌管着这庞大的家产,以之作为少时的补偿。他也知道,这财产也成了他实现这一想法的最大障碍,毕竟那财产太庞大了。丽娘成年以后,冲着这份家产来提亲的人,每年都有好几个。比起他们,自己只是个领养来的孤儿,父母全无,在这儿全无一点点根基。人么,可以有享不完的福,但没有受不完的罪。他知道他必须隐忍而小心从事。可陆丽娘的失踪,一下子也将他心中的希望、计划乃至生活的情趣,打得个稀里哗啦。
从太湖里归来,关帷心里更烦闷了。
那天,他去太湖岛上,送上了一份厚礼,也见着了湖中强盗的首领。当他说明来意,不料那些湖匪们矢口否认小姐是他们抢掠的。关帷起先以为他们是在调枪花,意在提高要价,于是说我们家老爷愿以重金赎小姐,具体数目由你们提,但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小姐必须要活着平安回来。谁知湖盗首领这时还是说他们真的没有抢人,关帷这时才有些信了。但小姐她又在哪儿?
湖里的强盗们,要留这个大管家住一夜,他拒绝了,又匆匆地回到了汾湖。
到了汾湖镇上,关帷心里一阵茫然。心情沉重的他,没直接回陆家去,而是来到汾湖镇上的一家小酒馆内,要了些酒菜,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啊呀,是关管家呀!”酒馆老板——打扮轻浮的马寡妇走了过来,浑身骚气地说着,接着,她在关帷对面坐了下来。
这个马寡妇,去年男人死了,三十来岁的她,正是如虎似狼的年纪,难免是空房难守。关帷这个童男子进来时,她眼睛已经亮了起来。
关帷看了看马寡妇:“我托你们打听小姐的事,你们有什么消息么?”
“啊呀,小姐是在平望丢失的,在我们汾湖,能听到些什么呀?”说着,马寡妇也看着关帷,“我说关管家,你们那老爷子就这一个小姐,要是这小姐没了,老爷子的万贯家财可不都传给你了么?你呀,有了钱,什么女人找不着呀!”说着,她挤眉弄眼地卖弄着风情:“如果你想,那今天晚上,我在这里等你!”
“不!关某今生今世,非陆小姐不娶。”关帷喝了一口酒。
“唷,关管家你还真有情有义啊!我说,要是那小姐让强人奸了,或是被卖到了妓院勾栏,你还会非她莫娶吗?”
关帷重重地放下酒杯:“只要她不死,我都会要她!”
“那她死了呢?嘿!”马寡妇轻浮的声调中,有种幸灾乐祸的味儿。
“她死了,我不会再要别的女人!”关帷对着马寡妇眼瞪了起来。
关帷离开了汾湖镇上的小酒馆,回到了陆家。
一个小丫环正在煎着药,关帷端起煎好的药,来到了陆德源房内。他一边给陆德源喂着汤药,一边说着去太湖里的经过。
陆德源看着关帷,一把抓住他的手:“关管家,我知道你对小姐是情深意笃。可如今,小姐她不知死活……”说着,他呜咽起来。
“老爷你且宽心,小姐的下落,关帷正在到处查找,会找到的!”关帷劝解着说。
关帷见陆德源精神好了些,劝他起来吃一点饭。
陆德源对着一桌饭菜老泪纵横,接着摆摆手吩咐家人:“将丽娘的碗筷也给放上!”
家人忙不迭地又盛上一碗饭并拿上一双筷子摆上。
陆德源端起饭碗,一口没吃,又呜咽着放下了碗。
二十四
关帷在放着丽娘碗筷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接着端起了碗:“老爷,你不要弄坏了身子。来!我陪老爷吃!”他看着陆德源低头呜咽,缓语劝解:“老爷,小姐的事,我正在查找,即使走到天涯海角,关帷也一定要把小姐找回来!”
陆德源感动地听着,接着又禁不住伤感地流起泪来。小姐这没了已个把月了,唉,真不知她是不是还活着?想到风烛残年的自己,虽有万贯家财,可没了精神上的依靠,这日子还有什滋味呢?他禁不住地放下碗,呆呆地抓着关帷的手。
关帷一任自己的手让陆德源抓着。他看着老爷,诚恳地:“老爷,如果老爷愿意,小人愿为老爷的螟蛉义子,侍奉于左右。”
陆德源看着关帷,接着又禁不住地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一个家人兴冲冲地跑了进来:“老爷,小姐回来了,小姐她回来了。”
陆德源不敢相信地站起,颤声问:“她在哪里?”
厅门口,陆丽娘缓缓地走了进来,她见到陆德源,小声地喊了一声:“爹爹!”接着她急切地跑到陆德源身边,父女抱头痛哭。
陆丽娘带着哭腔大声地喊着:“爹爹!”
陆德源看着陆丽娘的脸:“丽娘,这不是做梦,真的是你呀?”
陆丽娘抬起眼,点了点头:“唔!”
陆德源:“你,你去了哪儿?”
陆丽娘:“那天,孩儿正在平望看社火,黑夜中被两个强人劫持到船上,他们把我带到了扬州……”
陆德源大惊:“扬州?”
陆丽娘猛然想起:“哎呀,只顾了说话,恩人他还在门外。”说着,她不由分说地向门外跑去。陆德源和关帷也不知就里地跟了出去。
船到了苏州,沈万三本想先回昆山周庄,但一来考虑带了个陆丽娘,回到家中上上下下地不好解释,二来陆丽娘心中也放不下老父。于是船就直放吴江汾湖了。到了陆家门口,陆丽娘要他和她一起进门,他想想,婉拒了。待到丽娘进了门,他就吩咐陈老四开船。送了这么远的路,这个吴江的大富豪,总要招待一下,大吃一顿的吧。可这就走,连口水也喝不上,陈老四嘟嘟囔囔地说着。
陈老四撑着篙,船离了岸。沈万三站在船头看着渐渐远去的陆家门庭。
正在这时,远处的陆家门口,陆丽娘匆匆跑了出来,对着船大声地喊着:“喂,沈大官人!你等等!”
船上,沈万三拱手道:“陆小姐,后会有期!”
陆德源和关帷也走到门外,看着河中。听着沈万三的话,陆德源奇怪地问陆丽娘:“这人是谁?什么后会有期?”
“爹,这可是救我的大恩人!”
“救你?你在扬州怎么啦?”陆德源懵懂不解。可在一旁的关帷,看着陆丽娘的神态,心里一下子明白了。看着那远去的孤帆,他仇恨地投去一瞥。
5归家后的沈万三,在贤慧的妻子和天真的晓云面前,发觉自己陷在了三个女人的情感之中
沈万三回到了昆山周庄。
他没有想到,家里正有一场风暴在等着他。
是时,沈佑正坐在床上,王氏和沈贵站在一旁。沈贵看着爹长吁短叹,轻声地说着:“爹,你好些了吗?要不要去请个郎中?”
沈佑一下子掀开被子,下了床来:“我这个病,都是给沈万三这个畜生气的。一百亩好地,这才抵押了一千两银子,一百亩好地呀!”对于田地就像是心肝宝贝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比揪住他心肝宝贝更使他难受的了。
“万三做了生意回来,这地还好赎回来的呀!”王氏在一旁劝着。
“是啊,爹爹请宽心!”沈贵也劝着。
“宽心?嘿,除非他这就拿了钱回来,将那一百亩地赎了,我这才宽心!”沈佑怒冲冲地吼着,接着,他走出了卧室,来到了沈厅内。
正在这时,沈万三走了进来。
沈佑看见沈万三归来,一下子惊喜起来:“哎呀,你可回来了。那个典当行的商人已来过我们家,催讨你典借已到期的一千两银子。还有两三天的日子,可要到期了。”
沈万三看着父亲,不便说出他在汾湖放的那笔情债和钱债。
“父亲,我……”
正在这时,沈母、沈贵、褚氏、晓云等都闻讯赶来了。沈万三看着他们,他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