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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茂被哭醒,也吓得哭了。沈佑和王氏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慌张地跑来。
沈佑看着哭着的沈万三,心肠软了下来:“万三,别老坐这里了,赶快料理后事吧!”
沈万三抬起泪脸:“不!等陆丽娘来了,让她看看!”
沈万三的一席话,让王氏哭了起来。作为婆婆,她喜欢贤慧的褚氏而对家财万贯的陆丽娘却有种本能的排斥。只是平时她不表露出这些而已。此时,她听儿子这一说,心里也恨了起来,边哭边诉着:“啊呀,蛮好的一个家,都是那个姓陆的女人搅的呀!”
沈佑打断沈母的话,斥责道:“老太婆,别再牵张三牵李四好不好?这种事传出去,好听啊?”
王氏止住哭:“那别人要问起茂儿他娘?”
“外人问起,就说茂儿他娘得暴病而死!”沈佑说。
七十二
3陆丽娘得知褚氏死之真情,倒在沈万三脚下。沈万三牵挂苏州生意之事,赶回苏州。王信献计除关帷,并劝沈万三大事当前,不宜为家事分神
“家有要事,见信携沈旺即来周庄!”
当陆丽娘得到沈万三让一个家人送来的寥寥数语的信时,再三问那个家人,家里有什么要事,家人无奈,说出褚氏得暴病而死的消息,陆丽娘一吓,很快就高兴起来。但在来周庄的船上,她看见家人那闪烁的目光时,心中又禁不住疑惑起来。及到见了褚氏的尸体,她有些恐惧,看看四周沈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现出怪怪的眼光,她更有些害怕。待到回到房中,她就迫不及待地问沈万三:“大娘子她怎么会得暴病而死?”
沈万三冷笑了几声:“这下,可遂你的心了!”说着他狂笑起来:“走的走了,死的死了,只剩下你一个,嘿嘿,也没什么正的偏的了!”
陆丽娘知道他所指的是褚氏和晓云,只是令她不解的是,那晓云可是官人你送给什么南洋商人的呀,怎么算到我头上?她不解地问:“官人,你说些什么?”
沈万三从衣袋中掏出褚氏的那封信,扔在地上:“你自己看吧!”
陆丽娘充满疑虑地从地上捡起信,接着又缓缓拆开,看了起来。可她信还没看完,就神色大变,双手也禁不住颤抖起来:“我,我没要她走这条路的呀!”说着,她身子软了下去,倒在沈万三脚下。
沈万三看了陆丽娘一眼,坐到了房内的一张椅子上。正在这时,一个丫环搀着沈茂,抱着沈旺来到。
陆丽娘在地上坐起,哭着伸出双手把两个孩子搂抱在了怀里。
匆匆入殓,匆匆出殡,沈家这近乎草草的下葬,使得蠡口来的褚家人顿生疑窦。可沈家阖家上下,都早被告之,万不能说出褚氏自杀的真相。褚家的人走了,沈万三这才松了口气,马上又急着要回苏州。尽管办这丧事才不过几天功夫,可对沈万三来说,已是度日如年了。
去苏州的船开了,沈万三回过身来,镇上那建于北宋元祐年间的澄虚道院映在了眼前。他心里突地生出对神的恐惧和崇敬,于是立即吩咐船家将船开回到澄虚道院的码头旁。
穷算命,富烧香,沈万三进这个道院想烧几炷香。
刚进院门,劈面对着一个高达五六尺的木身塑像王灵官,这矗立着的神像,浓眉豹目,右手高擎一支神鞭。在他头上,悬一黑色横匾,上面赫然雕刻着四个大字:“认得我么?”似乎是警告世人,莫要作恶,否则将要受到神灵的鞭笞。
沈万三走到像前,虔诚而又心虚地跪下来祈祷着。
小人认得神灵,只是万三为经商作孽深重。先是让晓云去了万里之遥的海国,如今又让大娘子去了九泉。这,走的走了,死的死了。他禁不住地自问,我到底是怎么啦?想我万三并未作何亏心之事,却为何受此报应哪?商战胜于兵战,兵战中,一将功成万骨枯;可这商战中,难道也要我为成功付出万骨枯的代价么!时至今日,万三甘愿受神灵鞭笞。只是我一求神灵万勿延及他人,二求神灵稍缓我几年,万三今日尚有大事未成,求神灵在冥冥中佑我此去苏州,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他日任凭神灵鞭笞惩罚,万三无怨矣!
沈万三拈起一炷香,抬起头看着神像。正在这时,送沈万三上了船后来到这里的陆丽娘,烧了香出来。她看见沈万三,露出惊讶之色:“你怎么又回来了?”
见沈万三无语,陆丽娘走到他身边:“官人,你快去苏州吧!”
久住旅馆,诸事不便。因此上次沈万三临离苏州时,嘱王信在苏州留意一处住宅。王信这次找着了一处居宅,亭池楼阁,树木丛蔚。房主说这住宅的园子是晋辟疆园旧址。
沈万三刚到,王信就领他去看宅子:“辟疆园,本是西晋顾辟疆所筑。当时,池馆林泉之胜,号为吴中第一。传说大书法家王献之途经吴地,闻顾辟疆有名园,就径入园中观赏。正巧这时,顾辟疆在招待客人,见王献之这么旁若无人一般,就派人把他赶了出去。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辟疆驱客的故事。南宋时编有的《吴郡志》上说,辟疆园今莫知其遗迹所在。看来早在南宋时,晋园已废。时至今日,也不知这个‘辟疆园’到底是真是假。不过,我看此处倒是居室安静,虽然价钱不菲,但比起先前可是便宜多了。如老爷要的话,我明日就和房主签约了,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沈万三并无心看这房子:“这些日子,苏州的情况又是如何?”
王信知道他的心事,笑笑:“张士诚部在常熟休整,苏州城里一些富户像是越来越难以忍受似的,抛售狂潮,有增无减。只是那个关帷,处处与我们为敌。我们越是让他,他倒越是雄赳赳地打上门来。这小子,借与我们作对,自己也私下里大捞好处。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何拔了这钉子!”
沈万三注意地“噢”了一声,问王信:“你可想出了什么法子?”
“要么收买此人,为我所用。”
沈万三摇了摇头:“不可能!积怨太深了。”
王信继续说着方案:“要么就是以古代兵家三十六计中的一些计策以除之。”
“兵家之计?”沈万三有些惊讶。
王信一笑:“老爷常说商战胜于兵战,既是如此,兵战之计策为何不能用之?”
“那,用哪些计?”沈万三问。
王信看了看沈万三,一字一顿地:“借刀杀人加反间计。”
七十三
沈万三心中一动:“借陈肥商的刀?好!让这个肥商中计,让他犯错误,让他用他的手来掐死关帷。再说,这关帷并非是无懈可击!他捞好处的事,说不定陈肥商已经风闻了呢!”
“我们不管他知道不知道,要想方设法地让他知道,然后借他那把刀。”王信说,“与此同时,我们不妨也搞些动作。比如放出风,说我们将抛出盘进的店,甚至我们也可以抛出几家店,诱使陈肥商判断失误。”说着他顿了顿:“这些天,我让四龙去和陈家的下人认识,交朋友,就是为此做准备!”
真是个忠心耿耿的老管家。
沈万三动情地抓住王信的手:“所有这些,仰仗管家了!”
王信看着沈万三:“老爷家中,大娘子仙逝,如今大战在即,老爷可不能为家务事而一蹶不振。胜败之间,非同小可,我王信是六十多的人了,虽是个马前走卒,尚不敢有丝毫懈怠,大主意可是都要老爷你拿的,万不能分心走神哪!”
沈万三点头道:“不,我不会的!”
“如此甚好,但愿我王信是过虑了!我不想过问老爷的家务事。不过有些事,我想,老爷现在就剩丽娘一个夫人了,再说诸多方面靠丽娘甚多,老爷还是以和为贵,不宜在家中另燃战火。不知老爷以为然否?”
沈万三没说话,只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4陈泰中沈万三的离间之计,发现关帷中饱私囊,愤而赶走关帷。关帷前往沈宅,贺沈万三在情场得胜之后,又在商场大获全胜,并说后会有期
关帷伙同着陈泰手下的一个账房先生近来在帮陈泰吃进那些店铺时,着实捞了不少外财。可在他心中,一直放不下的是那个沈万三。沈万三消失了几天,又出现了,看来他是去汾湖移资去了。沈万三回来后的这些日子,吃进的店,远不比陈记商号的少。为了遏制乃至打击沈万三,关帷这几日派了人到处放风说,周庄的沈万三在和陈记商号争着吃进,从而煽得不少店主都停止将店盘出而睁大了眼在看着,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有些店主在沈万三来和他们谈价时,都头昂昂地把价抬上去了。在沈万三踌躇时,关帷却大把大把地花着陈泰的钱,不管价抬到多少,他都吃进,当然,其中他也少不了有好处。
听说沈万三还在不断买进店铺,更听说他将买进店铺里的现货都弄到乡下,有的甚至弄到太湖里去藏匿起来,关帷甚至想到过去请太湖湖盗们抢他的财物,只是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弄得不好,把他们招惹到苏州来而收不了场,他这才作了罢。
这天,关帷刚起身,那个账房先生就来说,沈万三现在不但停止盘进,而且还将盘进的店抛了几家出来。
关帷听了一声冷笑,他知道,价格被抬上后,沈万三已无利可图,他抛出的目的,无非是想把价再压下来而已,也可能是做出的假象,无非是想更加剧人们的恐慌心理。想到这,他对账房先生说:“他抛,那好啊,我们都吃进!”
“可那价已不低了啊!”账房先生不知关帷在打什么算盘。
可关帷看了他一眼,说:“沈万三的这种伎俩,只能哄哄三岁儿童。你想想,我们陈老爷原有六十多家店,这次盘进二十多家。他沈万三原来在苏州一家店也没有,可他一家伙盘进了四十多家,嘿,现在抛出几家,他这是想把水搅浑,让我们上当!”
账房先生有些胆怯了:“关管家,张士诚还没进城。下来情况不明,我看还是先观望一下再说,万一有个闪失,陈老爷怪罪起来,我们不好交待哪!”
“不!棋慢一着,束手束脚!”关帷一副拼命三郎的姿态,“怕什么?”
账房先生抬起头看着关帷,吞吞吐吐地:“管家,我看还是暂缓一下吧!”
“为什么?”关帷奇怪地抬起头。
账房先生更吞吞吐吐了:“关管家,现在外面,说你我,不顾蚀本不蚀本地花陈老爷的钱,还有,还有,那些店送我们好处的事,现在外面也到处在传!我怕万一传到陈老爷耳朵里……”
关帷猛然觉得背上被人捅了一刀,他立刻知道是谁下的手,不由得站了起来:“这一手,真狠毒!”
“那,我们怎么办?”账房先生六神无主地说。
“慌什么?”关帷鄙夷地看了账房先生一眼,“他们给我们回扣,有什么凭证?到了陈老爷那里,也是这句话,没有这回事!”关帷这句话是在给账房先生打气,可账房先生听起来却像是与他串供一般。
七十四
陈泰在审查这些日子的收支账时,看到关帷买进的二十家店铺子竟花了近六百万两银子,第一个感觉是,他被关帷捆住了。六百万两,几代人的积蓄啊,他心疼得直哆嗦。尽管他知道,这些店要在太平时节,远不止这个数。可“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现在毕竟是兵荒马乱的时候!
猛然,他想起在一次酒宴时,他的一个老家人好像要和他说什么,但当时多喝了几杯的自己,让他去找关帷说去了。不知他那时要说什么?此刻想起,陈泰立刻让人去把那个老家人叫了来。
老家人来了,令陈泰吃惊的是,他说的关帷的那些事情,自己想都没想到过。
“关帷他会这样做?”
低眉顺眼的老家人小心地说着:“老爷,外面是都这么传,现在恐怕整个苏州城都知道关管家借老爷之手,为自己捞好处了!”
“这,不会吧!几年了,他在我这儿倒是勤勤恳恳!”陈泰甚至不敢面对他会骗了自己的这个事实。
老家人说得也很有分寸:“老爷,我看不妨把那些店盘给我们的老板们,叫一两个来问问,这不是就清楚了么?”
“这倒稳妥,你,你现在就给我去请!”
老家人走出去了。陈泰静下心来细细地想着刚才老家人说的那些事。
未几,利源茶庄隔壁的那个原珠宝店汪老板和老家人一同走了进来。从汪老板的困惑神色看,老家人并没和他说起让他来的目的。
陈泰端坐在太师椅上:“汪老板,你把店铺盘给我,有没有另送一笔钱给经手的人?”
汪老板显然没想到会来问他这事儿,惊讶得张大了嘴,不知怎么说是好。
陈泰心中有了几分数,但他要亲耳听到:“你怎么不说话呀,嘿,我可是听说关管家从你这儿得到了一笔好处费呢!”
“陈老爷,不是小人要送他,而是他向小人讨的!”汪老板显然怕事情挪到自己身上,忙不迭地洗刷着自己。
“你说的这话,其中是否有假?”陈泰的嗓音里夹着喘出的粗气。
“陈老爷,小人不敢!小人虽将店盘给了老爷,不再开店。可小人一家老小都住在阊门,小人有几个脑袋,敢来欺骗陈老爷?”
“好啊!姓关的,我待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