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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我听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呼唤,熟悉的是梦里都萦绕在耳畔,为我生存下去带来多少勇气,陌生的是那里夹杂的激动,害怕,种种陌生的情感。
我往门口看去,卓骁夏繁秋爽的身姿屹然而立,披沥着夏日的炽烈,那美丽的没有一丝瑕疵的脸上,消瘦而风姿依然,亮灿灿的星眸炽盛华彩,水光莹然。
我仰面对着他,微笑,梦里多少次呼唤却一直没能做声,如今,我终于可以顺畅的呼唤了:“寒羽!”
卓骁浑身一震,潸然欲泣的表情让他那张天人般高贵的脸有一丝错位,他三步并两步的大步跨到我床前,一把抱住了我,颤抖着在我耳边低语:“想想,想想!”
我回抱住他,轻轻拍动着他宽阔的背,他却紧紧拥住我,仿佛汲取温暖的小兽,几乎是抽泣的语调哽咽着喃喃:“想想,谢谢你,谢谢你活下来了!”
我鼻子一酸,到底我做了什么,让一个如此高高在上的男人,说出这么感激的话语,我又何德何能,让这么个风采斐然的男人,为我牵肠挂肚到如斯地步。
他真的瘦了好多!
我们就这么拥抱了好久,久到天荒地老的感觉,直到卓骁开始止住自己的战栗,才松了松手。
倒又有一个声音穿进来:“兄台和夫人鹣鲽情深,令人艳羡哪,丫丫,快过来,别打搅两位!”
我这才意识到,屋子里,可不止我两个,还有丫丫,还有卓骁身后跟进来的一个人。
我大羞,一缩手,想往后退退,卓骁却把我抱住,坐下来,淡然朝那个领过丫丫的男人道:“秦方兄见笑,多亏秦兄慷慨仗义,为我夫妻二人留一方落脚之地,也免我夫妻流落颠沛,实在是感恩不尽。”
被称为秦方的正是那日在船头杀了过江蛟的人,现在天象晴好,一片灿阳洒落在这个略有些白皙斯文的青年身上,抖落一地的洒脱:“卓兄丰采轩昂,岂是没落之辈,那日在船头之神采令兄弟们折服!”
我朝他点头致意,微笑道:“多谢这位兄台的帮助,请恕千静身有不便,无法行礼!大恩无以回报!”
秦方磊落一笑,这倒又有了份江湖客的落拓洒脱:“夫人何必多礼,在下也是仰慕卓兄而行这举手之劳而已,实在是在下的大哥行事张狂任性,手下也早有不服,夫人不必介怀,如果不介意,这小小寨子愿请二位贤伉俪多多居留,也好尽在下怀愧之念!”
我望望卓骁,一边的丫丫早开口了:“姨姨留下好不好,丫丫陪着您!”
我朝她笑笑,再看卓骁,他朝我微微一笑,淡然道:“内人身体虚弱,确实需要休养,如果不嫌弃,在下夫妇就叨扰一番!”
秦方朗朗一笑:“好,不客气,在下一定让二位好生休养!”
一百二十 来客
我和卓骁在这个号称上水寨的水寨里落了脚,我身体虚弱来自于多日的外伤和内耗,卓骁也有不少在那日船头受过江蛟暗算的外伤,在这个寨子里,我们确实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料。
这是个位于巽南炫璜河下游重镇外十里赤湖上的水霸,说穿了,不过就是一些落水为寇的水贼。
不过这些人,大多数是因为这些年两岸水患而被迫聚集起来的百姓,古代寇为贱民,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想要落草,但是这一年坏过一年的年景和水患把这些人聚集到了一起。
水寨有千百号人,是个很大的寨子,在巽南小有名气,是江湖上近年崛起的一支水上悍匪。
想那个过江蛟确实符合悍匪的风格,不过不知道这个被称为水军师的秦方到底如何办到的,他的威信其实远比空有名号的过江蛟更受寨子里的人尊敬。
这个寨子里,大多数其实是来自沿岸逃难的难民,丫丫就是其中一个流落来的孩子,这里身体强壮的成了士兵,而那些女人孩子,就是后方,在秦方统筹下,有条不紊。
人多了,需要也就大了,为了保住这一方小天地的平安,时不时就会出去劫财,那日就是的。
不过一般都是劫财不劫命,官宦是敌人,百姓都能得到宽宥。
但是,年景不好,虽然空有钱财,但是能换得的吃食不多,再加上水寨没有田亩,吃的也不多,大家都半饿半饱的。
可是,对于我来说,在这个水寨里,身体在慢慢恢复,有卓骁相伴,实在是天上人间,无可比拟。
外面也许饿殍遍地,但是这小寨子里,却人人和乐融融,至少活得下去,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已经是不错的了。
巽南的夏,湿热,水边却凉爽异常,位于河边风柳荡出河口隐秘的河道口外小小村落里的寨子在一片芦苇荡边,与世隔绝一般祥和平静。
木槿花扶摇而动,水葫芦临水而荡,远远坐在树荫下,每每看着寂寥苍茫水面上一望无垠的平波,真忘记了,那是吞噬人命的深湖。
凉爽的风,拂动我的面庞,耳边,是卓骁雅尔卓绝的琴音,带着春的旋律,夏的烂漫,俯仰间,是天地的自然,真正是人间天堂。
“想想在想什么?”余音袅袅间,卓骁已然把我抱回到怀里,他似乎越来越喜欢把我抱在他的怀抱,用他修长的指眷恋描绘我的脸,眼里的缱绻流连不去,隽永缠绵。
他亲亲我的脸,满意的感觉到我日渐丰硕的面庞:“恩,有肉了,还是瘦点,要吃点什么么?”
我觉得这个人现在就是一甩不掉的尾巴,絮叨的老妈,他无时无刻在我身边片刻不离,对我最多的问话就是要吃什么!
我再能吃,也不能一天十二时辰都吃吧。
我皱皱眉:“老大,寒羽,你确定我还要吃么?两分钟前刚吃过下午茶!”
这个人简直奢侈,哪里有人像我这样一日五餐的吃,这寨子人还在挨饿,我觉得罪过!
卓骁埋首到我肩头,闷声道:“想想不饿?可我饿了!”
恩?不是和我一起吃的午饭么?是不是饭少了点,确实是,这灾荒年的,他那么大的个,是吃不饱!而且,他还有伤,需要调养,这里营养是跟不上。
“要不,咱早些走吧,打搅人家也不能好好调养,这里的营养确实不够你的伤恢复的!”我有些担忧。
卓骁继续闷声道:“不用,其实,想想完全可以满足夫君的口腹,怎么样,夫君很饿!”
一抹温凉拭过我的脖子,带来酥痒的感觉,随即,那蜿蜒的小蛇,循序而上,逗留在我的耳畔,舔舐吸吮。
我的脑袋顿时炸了,脸轰地红了!
这这这,这光天化日的,他他他,又发情了!!!
我被那酥痒弄得咯咯直笑,连连推他:“别闹别闹,寒羽,哈哈,别闹啦,我痒痒!”我竭力想要推开这个沉重倚在我肩上的家伙。
“想想,再笑笑,再笑笑,我喜欢听你笑!”卓骁如同盘绕在我身上的蛇,交缠着我不肯松手,只将那只有力的手,顺着我的腰,一路向上,流连在胸上的柔软,盘旋不去。
他将他灵动的舌妖娆在我的耳畔,轻呲弱咬,只弄得我娇喘连连:“想想,我想你想的好疼,你想我么,想么?”
他柔软的话语带着醉人的芬芳,如同那一树的桃李野花,带着浓郁的熏迷,我一时情动,反过身,抱住他,将唇探索到他的,和他一起眷恋,缠绵。
“寒羽,你的伤,好了么?”我低低问。
卓骁抱紧了我,站了起来,身后,是水波涌动,镜面潋滟,风动扬蕊,暗香盈,风荷举!
他将我高高抱起,用他美好的头颅仰头看着我,夏日午后的艳阳透过树梢疏疏密密的洒落,带着缤纷的碎华,披沥一身的绚烂。
“想想,你是我一生的眷恋,你的笑,会是我卓骁最美好的良药,只要你能永远微笑,永远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知道么?”
我呵呵笑起来,在熏染着天地自然的芬芳里,我可以听到自己动听愉悦的笑,犹如雀灵,陪伴着风,徜徉。
我低头,再次吻上他温软而甜美的唇。
“寒羽真正好福气!这么有雅性在这地方陶冶情操么?”一个我无法想象却又如同炸雷的声音生生截断了我和寒羽一点点妖娆,一点点醉熏的气氛。
我一惊,赫然抬头,却看到,在一地碎彩外,那个浑身傲矫磅礴,昂宵逼汉的男人。
一丈外,他是天地间的魁首,他是洪荒中的乾坤。
我的笑还凝滞在唇边,就看到他那琥珀色的魔睛里,掠过的滔天靡彩,幻惑无穷。
他再也不是那个受辱屈节的质子,再也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外邦臣儒,他浑身散发的帝皇之气,天地唯一,山林委顿。
他毫不掩饰的热切,比那炎夏正午的骄阳还要毒烈,比那三江沸水还要滚沸。
我一瑟缩,抱住了卓骁低下头去。
卓骁只略略一紧身,随即默默放低我,转过身,单膝跪地道:“臣参见陛下,愿吾皇万岁千秋!”
我一愣,随即醒觉,跟着就跪:“臣妇参见……!”
不等我跪下,殷楚雷已然接口:“这地方不是朝堂,不必见礼,起来吧!”
他的手伸向卓骁,将他扶起,却对着我微微一笑道:“看来公主恢复的不错,吾甚是欣慰!”
我垂下头,避开他那过份热情的眼光,只看着自己的脚尖道:“多谢陛下关怀!”
“呵呵,公主与吾有大恩,吾一直未能当面言谢,今日终能见到公主,来来来,都坐下来,今日没有地位尊卑,莫谈国事,你我无论身份,不论君臣,一起喝杯团聚酒,也为公主康复庆祝一番如何?”
他的话语里虽然和气,但语调里的强势不容拒绝,而身后那个一直站着没有出声的秦方则递过来一坛酒,三个酒碗,又默默退了回去。
我略略后退了步,却被卓骁轻轻挽住,但听他从容淡定道:“殿下盛情,臣之荣幸,内人与下臣叩谢陛下!”
当先坐下的殷楚雷正抱坛斟酒,闻言一顿,抬起眼看向卓骁,似笑非笑:“哦,怎么多日不见,寒羽你我倒生疏了?多年至交,几曾如此客气,今日不谈国事,难道不能随意些?”
卓骁拉我坐下,依然十分恭谨道:“陛下,礼为国之根本,尊卑有别,而后治理天下,万事礼不可废,陛下四海为尊,当为礼教之典范,臣不可逾距!”
殷楚雷剑眉一挑,深沉玩味:“寒羽什么时候对礼仪教化如此重视了?”
卓骁将海碗一举,脸色平静的近乎冷漠:“陛下,今时不同往日,殿下已经是九五之尊,不再是往日之殿下,臣亦不是往日之臣,自当奉圭自守,克尽臣规!臣在此先祝陛下大业初成!”
殷楚雷哼了声,看看卓骁的酒碗,将那鹰隼锐视的目光横扫过来,在钳住我的时候,却转成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浓烈,炽热,哀愁,眷恋,毫不掩饰的盯住了我。
我微微抖了抖手,忙将手中的碗也举起来,学着卓骁举过额头:“陛下,臣妇也与夫君一样,恭祝陛下大业初成!”
殷楚雷冷冷看着我们,有一瞬间的阴霾压过这漫天的纷纭,扫过荡荡水面。
树枝飒飒作响,洒落一地黄绿,涌动的江面浊浪击岸,发出哗哗的清响。
只是那瞬间的凝滞后,殷楚雷突然朗朗一笑,将手中的碗向我们撞来。
呯的一声后,他将酒一饮而尽,带着一丝萧瑟,一丝豪迈,一种放眼天下的寂寥高远道:“寒羽,朕之大业是与你共患难而得,吾不是那个敌国亡,谋臣死的奸佞之君,当年的话,吾记得,也望寒羽不要忘记对朕的承诺才是!”
卓骁再次单膝跪地,低首谨言:“臣之诺言一直铭记在心,陛下千秋大业,臣定当鞠躬尽瘁,只请陛下也要记得承诺,当初臣向陛下讨的一个恩典,今日臣便言明,只求陛下大业成日,还臣布衣之身,臣当感铭五内!”
殷楚雷敛眉垂目,看着手中的空碗,一瞬沉默,又道:“朕四海归一之日,一定要懋赏群功,寒羽居功厥伟,功名阁内三十六功臣像首像之位非卿莫属,况日后百废待兴,还需仰仗寒羽经世之才,何必早早致仕,岂不暴殄?”
卓骁面稳如水,又如远山巍巍,乔木纷纭,带着一种决绝,他绝世唱响的容颜悠远淡然,却在回首看向我的时候,带起了最是那一转头间的风流蕴藉。
他朝我微微一笑,再对着殷楚雷道:“臣非世俗眷恋功名冠绥之辈,不过是不想让一身所学没落无为而已,如今心愿已了,济世之事,非我辈能为,陛下身边人才济济,臣驽钝,惟愿与妻畅游山水,纵意自然而已,望陛下成全!”
殷楚雷正在斟酒的手几不可见的抖了抖,洒落几滴在他那件暗云纹藏青绛纱袍上,有一丝丝的微风,卷起他了的袍角。
他略略看了一眼洒了酒的袍袖,一手轻轻一掸:“朕听说,公主近来吃苦良多,身体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