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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白看着他,脸上几乎是止不住的甜蜜的笑意,又带着点害羞。
简白正在病房里查看病人,便听说有领导来视察。
她原以为不关她的事,只是过了半响,刘教授过来带她去见领导。
她走进会客室,一眼便看见了坐在里面的那个穿着便装的男子,大约六十余岁,很熟悉的面容。
一眼便认出了,一眼便猜出了。
刘教授浑然不知所觉,还兴致勃勃的介绍:“许首长,这就是简白,这次在A市救灾的就是她,很是聪明能干。”
许首长看着她,说:“我想与简小姐单独谈谈。”
其实许承安和父亲长的很有几分相似,但两人的眼神和性格并不相同。
许父是军队出身,性子直爽,眼神锐利,不怒而威。
而许承安,眼神和气质看上去都还算温和,虽然简白知道其实他的眼神和性格都不能用温和来形容,但他的性子比起父亲确实要内敛一些。
许父用锐利的眼神打量着她,待所有人都退出后,方说:“简小姐,我就直说了,我反对你和承安的事。你们不适合。”
简白抬起头,丝毫没有惧怕或者退缩的表情。直视着他。
许父又说:“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简白淡淡一笑:“许首长,我没有要求,只是,我也不打算和许承安分手。”
许父看着她,突然笑了一下:“丫头,我不想发生什么,对你不利的事。”
他是在威胁她吗?
如果她不和许承安分手,她就会有麻烦?
简白粲然一笑:“许首长,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自然是已经有了思想准备。”
说罢站起来:“许首长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去看病人了。”
走出房间,觉得心口隐隐有着刺痛。
这世上从来没有灰姑娘,那只是童话中的传奇。
那些所谓麻雀变凤凰的故事,从来只是故事。
好在,她不是灰姑娘,也不是麻雀。
她,只是她自己。
其实像许承安这样家世的人,婚姻很少能够自主。
远的不说,就像他的大姐,当初闹了一场,最后还不是乖乖就范?
只是事情放在许承安身上,又有所不同。
许家老爷子虽然容不下简白,却又不愿意过于伤害这个唯一的儿子,一开始是旁敲侧击的提醒着许承安。
许承安也不说什么,只是在简白身边派了人手日夜盯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不止简白,甚至简家,许承安也派了人,让许家老爷子无从下手。
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许承安丝毫没有软化的可能。
许承安之所以敢这么做,自然也有他的资本。
如今以他的地位,许家老爷子断不可能做什么禁足之类的事,他要不回家,许家老爷子也强迫不了。
连对简白上面,也不能做的太过分,那些有人身伤害的事也不能做。
直到年底的时候,简白收到了一份通知,她进入了医疗援非的名单,不日就要启程去非洲的埃塞俄比亚,为期两年。
转之五
简白看着这份通知心知肚明。
到底出手了吗?
埃塞俄比亚,两年,派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去,也算是绝无仅有了吧。
只是,一开始,其实自己就已经猜到。
许承安沉着脸,看着那份通知:“你要去吗?”
“我为什么不去?”简白笑着,“不过两年而已。”
如果两年时间,你忘了我,我忘了你,那证明,我们没有缘。
如果真爱,那两年,算不了什么间隔。
从北京到埃塞俄比亚,连绵千里,也不是距离。
“苦了你。”许承安沉默许久,说道。
简白看着他。
想起一首诗,曾经学过的,舒婷的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象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籍;/也不止象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甚至日光/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相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吹过,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象刀象剑也象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象沉重的叹息,
/又象英勇的火炬/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如果关系不对等,永远不会有长久的爱情。
所以她会同意去非洲,虽然很苦,虽然很累,虽然有危险。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她何时才会有,和他并肩而站的机会?
许承安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良久,说:“我们结婚吧,就今天。”
那天并不是个好天气,已经到了寒冬,春节刚过,还没见万物复苏的势头,只是雪下得很大。
他们拿了自己的证件,就去了民政局。
很顺利的办了结婚手续。
这一路上,许承安都紧握着简白的手,不要任何人有所退缩。
走出民政局,他们就顺道到了旁边的商场买了婚戒。
许承安便在路边给她带上。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也没有家人的祝福和盛大的婚宴。
他们只是拉着彼此的手回了家,过他们的新婚之夜。
夜已经深了。许承安却没有睡意。
他看着月光从窗户进来,映在简白的脸上,无限娇美。
其实当时他和家里的关系已经很糟糕了。像他这样的出身,很少有婚姻能自主的情况,圈子里也有谈不合适宜的恋爱的,最终结果都很悲惨。
家里给了他很大压力,他的父亲甚至已经放话出来说如果他不悔改,将不会支持他的事业。
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已经做到了副省级市的市长的位置,他们对待简白不会是仅仅派到非洲去了事。
可这些事情,他从来不会向简白说。
他的那些压力,那些痛楚,他从来不会向简白说。
他侧过身子,看着心爱的女人,抱她在怀里,喃喃的说:“简白,我爱你。”
他从没说过爱字,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只是在这个新婚之夜,终于说出了口。
在皎洁的月光下,十指相连,两手交缠,许下一生的诺言。
几天后,简白登上了去非洲的飞机。
这天许承安又回了许家。
许家今日又是一月一次的全家聚会的日子,许承安已经几月没参加了,今日却又再次出现。
许家老爷子看着许承安,似乎很是满意:“你可算回来了,怎么,醒悟了吗?”
许承安站在那里,看着大家,伸出手来,手指上的婚戒闪闪发光:“父亲,我此次来,只是想告诉您,我结婚了,而且,我这一生,只会接这一次婚。”
所有人都惊住了,呆呆的看着许承安。
许父惊讶着站起来:“你说什么?结婚?”
“是的。”
“和那个女人?”
“她是你的儿媳妇,不管你承不承认,父亲,简白是我许承安这一生,唯一合法的妻子。”许承安含着笑,说。
“你疯了!”许父大怒,“许承安!你不想在官场上呆了?你敢这么做,我会和你脱离父子关系!”
许承安看着四周:“我已经做了,父亲,在简白去非洲之前。父亲你要对我做什么,悉听尊便,只是,我不会改了。”他笑着走出去。
“承安!”他的母亲叫着。
许承安回过头:“母亲,你不祝我新婚快乐吗?”
许承安大笑着离开许家。
那婚戒的光芒闪烁在每个人心里。
没人能想到,许承安真的可以抛开一切,甚至不惜拿前途做筹码。
没人能想到,像他那样身份的人,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结之六
今天到了开罗,是出来的第一天。这次援非的除了中国,还有许多其他国家。我和一个中国的同事分到了伽法地区。同行的,还有几个从美国,法国过来的同事。——2000。3。5
这是个很神秘的国度,当汽车奔驰在东非大草原上,穿过一望无际的沙漠的时候。犹记得红楼梦里香菱说道她是如何懂得了“大漠孤烟直”的语境,如今我也是真正的明白了。一路上或者几个小时不见人烟,也不见周围景色有丝毫变化,只看见漫漫沙海,或者,能看见有人蹒跚而过,还带着旅行者的行李。坐了很久的车,才知道非洲大地是如此辽阔。我开始对这片土地感兴趣。——2000。3。8
到了营地。我们负责的是附近几个部落的医疗。埃塞俄比亚是个贫穷的国家,讲的是阿姆哈拉语,不过也有极少人能听懂英语。这个国家还有着许许多多的部落,临行前联合国给了我们自卫的枪。我的中国同事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见枪非常兴奋,可是我觉得,我们不会有用它的必要。这里是疟疾的高发区,我带的清凉油起了大作用,人手两盒,防御蚊虫。夜里蚊帐里很有些炎热,好像开始想你。——2000。3。10
今天开始去部落。事情和我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部落并不相信我们,他们信的是巫医。我们都很沮丧的回到营地。开展工作很艰难,环境也很艰苦,尤其是水,这里太缺水了。想到以前可以每天洗澡是多么奢侈的事情。——2000。3。13
同行的一个美国医生带了许多糖果,分给了部落里的小孩。他们对我们的态度好了一点。至少没把我们从部落里赶出来了。慢慢来,我们总会得到信任的。你呢,过得怎样?——2000。3。20
这里没有四季,一年四季都是那么热,可是我好像怎么也晒不黑。正午时,几乎什么地方都呆不住,盼了很久也没见一滴雨。今天把营地的一些水送给当地人了。他们过的实在太苦了。——2000。3。23
部落里又在发疟疾了,希望这次我们可以成功。——2000。4,5
我们用奎宁救了酋长的小儿子,他们终于开始信任我们。我很高兴。——2000。4。19
今天联合国的供给车来了。给你写了那么多信,想了想,还是决定都由我自己保存着算了。其实,我这里一切都好,什么都好,真的。——2000。4。27
和部落的关系越来越好。最近闲暇时我们在教部落的小孩子识字。他们教的是英文和法文,我教中文。大概中文比较难吧,小孩子们都学的不太好。只有酋长的小儿子学会了几个字。收到你的来信,你说你一切都好,和我寄给你的信一样,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只报好消息不报坏消息?这里不通网络,也看不到国内的消息。前些日子有同事去开罗,找遍整个城市才找到一份中文报纸,上面没有你的消息。你还好吗?——2000。9。9
酋长的小儿子要我给他取个中文名字,我给他讲了龙的故事,他便要了这个名字,叫做小龙。龙在中国是很尊贵的生物。看小孩子很可爱的样子,偶尔突然想到,假如我们有个孩子,是怎么样的?我最近过得很好,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2000。10。3
我坐在帐篷外给你写信。这里的人虽然贫穷,愚昧,但却有着很多人没有的朴实。你对他们好一分,他们就会以十分相报。开始来时,总有些很狭隘的想法,有些居高临下的想法,想着是来救他们,现在渐渐明白,其实往往,他们救的使我们,他们让我们的心灵得到释放和洗涤。感谢他们。——2000。11。15
好像又快到年底了。圣诞节的时候,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以往和我们有着许多隔阂的巫师也出来,和我们一起跳舞。一开始我们想改变他们,到后来才知道其实巫师已经融入了他们的文化,是他们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一个人的生命可以消失,命运可以改变,可一个民族的文化,是不管血腥杀戮还是温情教化都改不了的,很多东西,已经融入了骨血中。每种事物的存在,都有它存在的理由。我坐在火堆旁,突然想起那年我们在纽约过圣诞节,你把礼物放在长袜里扮圣诞老人的事。很多事情,当时不觉得珍贵,待后来回忆起来才觉得那么珍惜。——2000。12。25
又到了春节。这里没有饺子,没有汤圆,没有鞭炮。可我们还是过了一个简单的春节。大家在一起,喝着酒,吃着面包,唱着新年好的歌。不分国籍,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