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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容华愣住,泪珠还挂在脸上,看起来楚楚动人。忽然,一摊水溅上她的身子,冷冽的感觉令她脑袋一明——
“你骗我?”她猛然抽回手,愤怒地瞪着他,“你居然骗我?”
要不是舱上有着别人,朱翊真想吻去她的泪痕。遗憾之下,他抓回她的手,放在唇度亲吻,“要不施点苦肉计,你会承认对我的情感吗?你既已说了,就不准逃。”
“放开!”
她扯回自己的手,不去看他又冒出鲜血的伤口,虽然他骗了她,她却仍窝囊地会为他感到疼痛。“没用的!你何必逼我?我能选择吗?”
“为什么不能?守着那些死板的礼纪伦常,却困死了你的真心,值得吗?”
他就是要逼她,此时水己淹过大腿,打斗的声音也趋缓,“跟我走吧!如果水没能淹死我们,就跟我走!”
“不可能的!我是宁妃,是皇上的妃子,是你的兄嫂,无论如何都不会和你有结果的!我已经认命了,你放了我吧!”她别开头想离开,却被他拉住。
“你认命?你要真是认命,会当上宁妃?”
从第一次见她深夜独自观月,他就看出她的寂寞了。
“皇见一辈子不可能爱你,你怕自己孤独终老后宫,所以努力的爬到宁妃的位置,但是做宁妃,伴着一个一辈子不可能爱你的人,你还不是孤独终老?还不是此生虚度?那做不做宁妃又有什么差别?你为什么想不开?!”
“我……”他说到她的痛处了,怔怔望着水愈涨愈高,她一句话也反驳不出。
“你是不甘待在宫里的,宁妃不是适合你的位置,何必留恋?”
“你别再说了!被选进宫里,你以为我愿意?当宁妃,在那个黑暗的地方至少能够生存;不当宁妃,今天我可能已死在皇宫的某个角落里。而你,你要我,可是我若跟了你,日后只能无名无分,从此不见天日,说不定还要东躲西藏,这样会比死在宫里好吗?”
她的音量大起来,言语激动,要不是众人舀水及喧哗的声音益过她,恐怕已经被人听出端倪了。
“只有两情相许是不够的,现实的情况根本不允许我们结合,你恣意惯了,可以不在乎,可是我在乎!”说到最后几乎是哭叫着,头摇得连发都乱了,“我在乎啊……”’
朱翊静默下来,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他伸手抚去她的泪,两个人就这么望着,家是最后一次相见,要把对方的身影永恒的刻在脑里、烙在心里。
她是他的意外,真的,非常意外……
水高过了腰际,船慢慢的下沉,船上其他的人纷纷跳入水中,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胶着在彼此的眼眸中根本分不开,也不想分开。朱翊抓着容华,一手将她拥入怀中,用尽全身的力气吻上她,激烈地需索,船终于完全沉没。
水似情潮,淹了他,也淹了她。
第八章
据说宁妃和七王爷从水中被救起来时,两个人是抱在一起的。
据说宁妃留在将沉的游舫上,不避嫌地为七王爷疗伤。
据说宁妃与七王爷暗渡陈仓已久。
据说……
“什么时候了?”容华大病初愈,坐在镜台前瞧着自己没有血色的脸,有些虚弱地问着替她梳头的小绿。
“辰时快过了,娘娘。”小绿巧手绾了个流苏髻,两条玉色飘带垂下,使病态中的容华有种西施捧心的美。
半个月前的出游可谓败兴而归,刺客一个都没抓到,反倒是侍卫官员折损了好几名。容华被救上来后,发着高烧在对育轩内躺了好几日,直到最近才转好些。
皇宫里已把她和朱翊的事绘声绘影地传开,偶尔听小绿在言谈间提起,才知谣言早已传到很离谱的地步。要是过去,容华必会费尽心思为自己澄清,至少也要置身事外;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在意了,身与心的无力,只希望别有人来打扰她,外头要怎么传,随他吧!
唯一她想知道的……朱翊他好吗?他是否也病着?他的刀伤复元情况如何?还有,他……也想着她吗?
然而在谣言甚嚣尘上的此刻,她又能去问谁呢?
“小绿,”她站起身,淡青色的衣裙摇曳。这身衣袋是小红选的,容华不喜欢这种富有朝气的颜色,但现在也懒得说了。“我要到御书房。”
“娘娘,你病才刚好——”
“无妨,我好久没向皇上请安了。”与朱翊最后的吻只能成为回忆,眼前最重要的,是去见朱祈良,去提醒自己她是宁妃,去死了心。
“娘娘,你真的要去?”小绿为难地杵在她面前,“可是外头现在都传言——”
容华淡淡地瞄了小绿一眼,这小丫头马上噤声不语。她清楚小绿想说什么,或许也有些打探的意思。可是小绿不知道的是,这个传言在她去过御书房后,将永远不会成真了……
来到御书房之前,沿路已经历了无数人探询的目光,现在已到门外,王公公的通传又拖了好久的时间才领着她进房。
容华隐约觉得一朝梦醒,似乎什么已经改变了。
“爱妃!你身体还虚弱,怎么就跑来了?”朱祈良一见到她,责备了两句。几日不见,她似乎变得弱不禁风,好像就要乘着云飘走了。今日她的打扮更让朱祈良感觉两人的距离一下子隔得好远,他触得到她,却体会不到她。
回想船上遇刺那天她的表现,可能他从来没认识过她。
“臣妾的病已经好了,所以特地来服侍皇上。”扬起云淡风清的笑,容华端着一盅甜汤来到他身边,如往常般坐下。
“你……”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跟以前不一样……朱祈良冲着她的脸左瞧右看了半天,还是看不出什么异样,“算了!爱妃,幸亏你命大,还能好好的跟朕说话;皇弟他——”
“他怎么了?”她匆匆打断朱祈良的话,若非盅里的汤汁浓稠,一定会泼出来。
朱祈良又深思地看了看她,“他被带回晋王府之后,就一直没上朝,朕也非常担心,不知他病情如何?”
重重忧色袭上红颜,容华停住手,一匙甜汤悬在空中。
“你很担心他?”她怔住的模样令朱祈良不禁在意起宫里最近的传言,原本他是不甚在意的。
“我……”回过神来,容华赶紧嫣然一笑,将汤匙送到他嘴边,“毕竟七王爷是为了大家受伤的,臣妾自然关心。”
还是不对!他观察她的表情,“最近宫里有些传闻——”
“是关于刺客的吗?”再度打断他,这回却是不得已。容华的笑变得有些落寞,“听说一名都没抓到,皇上可查出眉目了?”
直视着她,朱祈良似乎有些了悟的点点头,只是点头的理由和嘴上说出来的东西似乎没什么关联,“没有。那群刺客生还的全跑了,泡在水里的,捞起来检视也是查不出个所以然,不过,朕相信皇弟那儿有眉目。”
“七王爷?”汤匙第二次没有及时送到朱祈良嘴边,今天的她失常得厉害。
“他在船上一口咬定刺客和别苑那一批是同一个人指使的,所以朕想,皇帝一定查出了什么。”
“那他说了是谁吗?”
又直称皇弟为“他”?朱祈良难以形容心里别扭的感觉,“皇弟是讲求证据的人,在没有证据之前,他不会随便说。”
“是这样吗……”这么说,朱翊应该已经知道是谁了?他为什么没有告诉她?
她以为,以她在他心里的分量,是可以比别人先一步得到消息的……难道他也是在防着她吗?
“爱妃?”朱祈良诧异她的心不在焉。
“啊!皇上?”她微笑,忙递上下一口甜汤。
边喝着汤,又仔细瞧了她一会儿,朱祈良忽然心里一动——他明白了!他知道是哪儿不一样了!“爱妃,你能不能真心笑一个给朕看?”
“什么?!”这句话朱翊好像也说过,现在为什么连朱祈良也这么说?
“呃……没什么。”他以前看到的她,到底……“罢了!午后朕想到坤宁官一趟,你随着来吧!”
“皇上要去探望皇后娘娘,臣妾跟着似乎不太适合?”礼貌上或规矩上,她都该回避。
“要你跟就跟,怎么你今天跟庄仲淳一样啰咦起来了?”他对容华的反应很反感,一般妃子要能跟在他身边,高兴都来不及了,她居然推卸?而且他很清楚她不是做做样子,这更令人不悦,一种以往从未有的情绪升起——她应该完完全全属于他才对啊!
“是,皇上。”末了,她还是挤不出他要的真心笑容。
一朝梦醒,改变的是朱祈良对她全然的信任。
绕过一个弯走在广场上,就快到坤宁官,在前头领路的王公公忽然拔尖儿惊叫一声,所有侍卫立刻戒备地守在朱祈良四周。
“是谁那么不长眼?没见到皇上——”王公公摸摸额头,刚才被一道匆匆而来的人影一撞,眼前都还一阵花呢!“咦?你不是……礼部的李司务?”
长相斯文俊美的李洛见到朱祈良一群人,马上惨白了脸,恐惧的跪下,“参……参见皇上。”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臣子没事在后官附近做什么?朱祈良相当不高兴,尤其李洛又和他关系匪浅。
“臣……臣……”李洛不知怎么解释,朱祈良几乎不上坤宁宫的,为什么……他最害怕的情况居然发生了!他忧心的抬头一看,赫然看见容华也在一旁,更是左支右绌。
容华和李洛打了照面,亦存着几分尴尬。宫里只有他们三人心知肚明彼此间微妙的关系,为顾及朱祈良的颜面,她和李洛通常是能避则避。
但是现在居然三个人阴错阳差地撞个正着,而且还在这么敏感的地方,难怪朱祈良要生气了。
“皇上,李司务也不是故意的,下回留心点行了,这次就算了吧!”她尽量淡化整件事,为李洛保留颜面。“不是还要探望皇后娘娘吗?午膳刚过,怕皇后娘娘就要歇息了,我们快过去吧!”
“哼!”朱祈良瞪了李洛一眼,大恕而去。
“宁妃娘娘……”李洛突然出声叫住容华,他有满腹的话想说,却又不方便说出口,便直用为难的眼光看着她,言语吞吞吐吐。
“大胆!”这光景令朱祈良整个爆发了,李洛直盯住容华做什么?他知道容华姿色不俗,莫非李洛动心了?而容华刚才还替李洛说情,他们什么时候交情这么好了?
盛怒之下,朱祈良根本不分青红皂白,大步上前揪起李洛的手,“给我过来!”接着拉着人转头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临去前只抛下一句,“宁妃,皇后那儿你代朕去便得了。”
王公公见情况不对,拔腿朝朱、李两人追去,侍卫也连忙跟上,最后只剩容华及一干奴仆呆立在当场。
“唉,走吧!”揉揉隐隐发疼的额际,容华知道回头又要解释半天了。
有了皇上的御令,容华如入无人之境地直入坤宁宫,进到大厅,居然一个通传的侍女都没有。
“这坤宁宫的气氛愈来愈怪了。”不禁朝四周打量了一圈,确定继续站在大厅里等也不会有人前来通报后,容华按下众奴仆,自个儿往内室走去。可是这一路走得太顺畅,完全没有碰到挡驾的人,着实令人摸不着头绪。
“难道皇后娘娘不在?”来到了皇后寝室前,终于看到四名侍女守在门口,正想开口询问,没想到那四名侍女一晃眼便来到她身前,挡住她的去路。动作之快,令她怀疑是自己一时看错了。
“你们——”容华正想开口,忽然听见房间内传来皇后娘娘的声音。
“谁呀?”话声停了一下,“洛,你回来了吗?”
洛?!容华当下僵住,似被盆冰水从头顶淋下,瞬间全身寒毛竖起,动弹不得。刚才才在宫门前见过李洛,这说的该不会是他吧?
皇后娘娘和李洛……她是不是无意间戳破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还来不及回话,那四名侍女已默默欺到容华身边,一人一手将其架住,连惊呼的时间都不给她,“呼”的一声耳边一阵疾风吹过,人已处在皇后的寝室内。
靠坐在床上的赵致玉见到来人先是脸色一变,但在木门“砰”一声阖上后,她放缓了脸上的厉色,双唇讥诮地一弯,“原来是你,宁妃?你好大的胆子竟直闯我的寝宫?”
强自抑下心底的不安,容华迅速评估自己的处境。身后站着四个带着武功的侍女,服侍的下人会武是皇宫大忌,但现在也没时间追究这些;床上的赵致玉面无血色,神情冷峭,定是不会好心放过她;最突兀的,是床边立着一名鸡皮鹤发的华服老妪,手中还抱着一名婴孩,看来已有几个月大了。
一名……婴孩?坤宁宫里怎么会有婴孩?要不是容华擅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定会当场尖叫出来。回想先前皇后那声亲亲热热的“洛”……所有线索拼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