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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守+番外-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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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活得清楚明白,谁知竟还是敌不过命运的转盘。一步踏错,奉祖父之命入京,此生格局竟因此大变。
  
  一念之仁救了棠哥儿,被迫和端王对立,後来才知玉林党人利用棠哥儿吸引端王势力的视线,密谋营救被诬弃市的朱御史唯一骨血。等他发现踩进沼泽时,不但已与玉林党人中的编修陈傲江成为挚友,也被端王视为死敌。离开京师时,陈傲江曾经力邀他入朝,可被他拒绝了。为了与端王抗衡而加入玉林党人一派,不等於把搁在沼泽外的另一只脚也放进沼泽来?
  
  古越裳抬头望天,唇边闪过一丝浅柔笑意。
  
  一步踏错、局险势危又何妨?走回去便是。
  
  两天後就是决战之期,古越裳日子过得却惬意,白天照常读书耍剑,夜晚照常拖著锦瑟滚床单。锦瑟心忧如焚,每夜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後沈沈睡去,第二天醒来腰酸欲断,眼巴巴看著古越裳生龙活虎。
  
  一到晚上,锦瑟就有些害怕。
  
  但更怕的却是时间的流逝。
  
  两天时间转眼即过。这天早晨古越裳扎上裤脚,就著鸡蛋薄饼吃了一盘糖醋冰菊、半盘东坡瓜肉,又喝了半壶酒,这才拿出剑来擦了擦挂到腰上。一抬眼,见锦瑟站在旁边,拖过来抱到膝上,把手插进衣襟里去抚摸。锦瑟薄怒起来,按住他的手,看光景似乎想说什麽,却吐不出口。
  
  古越裳偏著头微笑:“想说什麽?”
  
  锦瑟犹豫了片刻,浅浅一笑,“少爷,我要是不让你去,你不会答应吧?”
  
  古越裳笑道:“你不让,我就不去。听你的。”
  
  锦瑟一愣,“那怎麽行?棠哥儿会死的。”
  
  “是呀,那怎麽行,棠哥儿会死的……”古越裳把鼻子埋到锦瑟脖颈里,轻叹,“人生安得长相守,无染风烟不染尘。”
  
  锦瑟只觉心底极柔软的地方似是被一根极小的刺轻轻扎了一下,微微的酸痛泛上来,泛滥成无穷无尽的哀感。他忍不住抱紧了古越裳,低声唤道:“少爷……”
  
  “乖乖等我回来。”古越裳亲了亲锦瑟的脸颊。
  
  锦瑟点头:“嗯。”
  
  古越裳突然一笑:“要是我没有救回来棠哥儿,自己一个人回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锦瑟怔了一会儿,垂下头小声说:“少爷,要是……要是为了救棠哥儿必须拼上自己的命,你能不能……能不能不救他?”

长相守 31
  古越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轻摸了摸锦瑟的头发,起身而去。
  
  锦瑟站在抱朴寺的寺门前,看著古越裳一袭白衣如雪飘飘似仙地往山下走去。他想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少爷怎麽会看著人去死而不救?少爷怎麽会有救不了的人?少爷一定能带著棠哥儿回来,一定能,一定一定能。
  
  一阵秋风吹来,锦瑟打了个寒颤。
  
  又不知呆呆站了多久,锦瑟心中浮上一个念头,秋寒又至,该给少爷添衣服了。他慢慢走回寺中,在房中转了一圈,想不起自己要干什麽,又转了几个圈才终於想起天冷了,自己得给少爷找件衣服。
  
  打开包裹,拣出一件灰鼠毛嵌领的秋衫,柔薄的皮毛摸上去又软又暖。
  
  锦瑟发了一会儿呆,把秋衫捂在胸口,慢慢伏到床上。被褥间还留著一点余温,他贪婪地贴紧,吸取那一点温暖。
  
  不知从何时起,等待成了必修的功课。少爷打猎时,他骑在马上遥望少爷的矫健英姿,少爷爬树看大燕子生的小燕子时,他仰著脖子看少爷捧出的娇娇软软的小燕子,少爷挑灯夜读的时候,他在屋檐下捧著下巴煮茶,少爷习剑打拳时,他抱著剑鞘坐在石头上看比舞者更优美的刚劲风姿,少爷送胡彦之去北方,他坐在山寺的门槛上望眼欲穿,少爷进京赶考,他去城外送行的高台上望穿秋水——他不怕等,但,老天保佑,让他每次都能等到他要等的人吧!
  
  从早晨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日落西山,再等到素月东升。
  
  锦瑟在窗前的瓶中插上少爷最爱的桂花,炉子上搁一壶掬的雨水烧开,沏了壶香喷喷的桂花茶。
  
  更渐深,露渐重。
  
  锦瑟在山寺门口坐到半夜,打了个冷战,便打起阿嚏来。又坐了一会儿,实在支援不住,回房去,裹了一条毯子在床沿上抱膝坐著。
  
  正困倦欲睡,窗子猛地被推开,锦瑟霍地起身,喝道:“谁在那儿?”
  
  夜风吹进来,砭肌生寒,烛火被吹得闪烁不定、奄奄欲死。
  
  窗外空荡荡的,什麽人也没有。
  
  黑漆漆的窗户像张邪恶的大嘴,空洞地张著。
  
  锦瑟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听到一个颤抖的声音问:“谁?”嘶哑的声音在寒夜里传开,锦瑟才醒悟那是自己的声音。
  
  无人应答。
  
  是风把窗户吹开了吧?
  
  锦瑟赤脚走到窗边,想把窗子拉住,一抬头,忽见一张苍白的俊颜浮在窗外。他大吃一惊,叫道:“少爷,你回来了?你刚才怎麽不说话,吓了我一跳。”古越裳淡淡一笑,从嘴角缓缓垂落下来一缕红线。
  
  锦瑟心里一紧,伸手去摸,他要知道那是什麽。“别动,脏。”古越裳淡淡一笑,轻轻抓住锦瑟的手,“别弄脏了你的手。”
  
  锦瑟这时才看清,少爷前面大半幅雪白的衣襟都被染成了红的,暗红的液体正从胸口不断往外涌,像是谁在那儿开了个泉眼。锦瑟愕然,骤然间脚底生寒,血液凝结,天悬地转,天地万物都覆灭覆灭覆灭,火烧灰扬,劫灰後的劫灰也都熄灭冷却。一口鲜血冲上喉头,锦瑟仰面往後倒去。
  
  一脚跌落,万万丈深渊,万万万劫不复!
  
  却有一个清冽的声音破开了开天劈地之前的混沌鸿蒙:“小锦!”

长相守 32
  锦瑟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一双莹如美玉的窄秀眼睛近在咫尺,关切地询问:“是不是做噩梦了?满头都是汗。”
  
  原来是梦?
  
  原来是梦。
  
  原来是梦……
  
  悲喜激烈交集,一股酸涩从鼻子冲进眼睛,锦瑟抓著古越裳,注视眼前的人,看清嘴角并没有血丝,看清胸前并没有血迹,掐自己的手臂,觉得痛痛痛!这才是真的,少爷回来了,活著回来了,没有死,没有丢下他一个人在这世界上。
  
  喜极成悲,锦瑟突然放声大哭。
  
  古越裳吓了一跳,紧紧抱住锦瑟,一边擦他额上的冷汗,一边笑:“怎麽了?该不是梦见我死了吧?”
  
  锦瑟死死抱住古越裳,指甲抠进他胳膊的肉里去。
  
  古越裳抽了口冷气,笑:“好痛。”锦瑟慌忙抬头,这才发现古越裳肩膀受了伤,已用布带包扎过。
  
  锦瑟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连忙往古越裳身後看。
  
  古越裳淡淡道:“我输了。”
  
  锦瑟一愣,古越裳道:“棠哥儿被带走了。”
  
  锦瑟面色微变,古越裳搂住他肩,“别担心,我不会去找他。我保不了他,未必别人也保不了他。只是把这件事移交别人手上罢了。”
  
  锦瑟问:“以後就不会有人来找少爷决斗了?”
  
  古越裳点头:“大概不会了吧。”
  
  锦瑟放下心来,扶古越裳躺下休息,起身去升火弄了宵夜回来,古越裳已睡著。锦瑟把宵夜放到桌子上,钻进被窝,凝视古越裳的睡容,许久,模糊地笑了一下,抱住古越裳,在古越裳唇上轻轻亲了下,吹熄烛火。
  
  第二天早上,一开门,就见一个凤目狭长、笑意邪魅的男子负手而立。锦瑟猛地关门,却被对方用一只手撑住。锦瑟气鼓鼓地看著他,心想世上怎麽有这麽不要脸的人,刚刚算计了少爷又跑来,怎样,要讨打?
  
  “原来是胡公子大驾光临。”古越裳只穿了一件中衣,敞著胸口似笑非笑走出来。
  
  胡彦之笑道:“我派了九名骑手赶往江北分垛,他们每人带两匹马,轮流以手举酒坛,昼夜不停疾奔,用了三天三夜把这坛沣雪甘露从我的故居带来。此酒以西域奇花碧沣萝酿制,二十八年前一名西域刀客从万里之外的天竺带来这坛酒,赠给我父亲。我父亲把酒埋在窖中,本打算等我大喜的日子拿出来宴请宾客,可惜他亡故的早,再也看不到那一天了──就不知道古大少爷是否肯赏光?”
  
  锦瑟这才看到他脚旁放著一个大酒坛。酒封泥封陈旧,果然是故物。
  
  “小锦,拿碗来!我尝尝这沣雪甘露的味道。”古越裳哈哈大笑,弯腰抓起酒坛大步走到院子里,把酒坛放到院中的石几上,自己在旁边坐下,“来,胡兄请!胡兄如此慷慨赠酒,我怎能不喝?”
  
  锦瑟愣了下,进去拿了两个酒碗出来。
  
  古越裳拍开酒封,一股醇厚的酒香涌出,古越裳伸脖子猛嗅了几下,把两个酒碗满上,自己先喝了一碗,赞道:“好酒!”
  
  胡彦之微微一笑,也把酒干了。
  
  古越裳连喝三大碗酒,和胡彦之照了照空碗,哈哈一笑,猛地把酒碗往地上一摔,上好的天青瓷碗顿时摔得粉碎。古越裳挥袖一扫,半坛沣雪甘露溅了满地,酒香四溢,熏人欲醉。古越裳把长剑拍到小几上,扬声笑道:“酒喝完,情意了,我们现在说剑!胡兄算计小弟,令我心伤,若不回敬,五脏之气不能平,必然憋出病来,因此商请胡兄受我三剑!虽说是商请,但胡兄今天不答应也得答应,这三剑万万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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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守 33
  胡彦之问:“要我站著不动受剑?”
  
  古越裳笑:“你可以躲,只要你躲得过。”
  
  胡彦之没有躲,坦然受了三剑。
  
  古越裳也没和他客气,一剑刺穿他左肩,一剑刺穿他右肩,再一剑抵住他眉心刺进半分。鲜血从三个血洞往外直涌,胡彦之疼得牙关咯吱响,却笑道:“三碗酒,三个血洞,恩怨皆了再无瓜葛吗?”
  
  古越裳倒提长剑,森然道:“棠哥儿的事从此我不再插手。方圆百里,划地为界,青莲教所有人不得踏入一步,作为回应的条件,漕帮保持绝对中立,不参与端王和玉林党人的任何争斗。”
  
  胡彦之道:“天下扰扰,你真能置身世外?”
  
  古越裳淡淡一笑,“能不能,是我的事情。”
  
  胡彦之长叹一声,“好,我代苏教主答应!”
  
  
  
  胡彦之走後五日,一只白鸽落在窗上。
  
  古越裳拆下鸽腿上的信筒,展开纸条看了,微微一笑,把字纸揉成粉碎。
  
  锦瑟说:“少爷?”
  
  古越裳淡淡道:“棠哥儿平安了。”
  
  锦瑟忍不住露出喜色。古越裳一笑,搂住锦瑟压在床上。
  
  
  
  此刻的江北,夜雨正涨秋池。
  
  低沈优美的声音从帘子里传出:“会不会是古越裳动的手?”
  
  胡彦之站在帘外,淡淡道:“教主何必多虑。古越裳胸无大志,只是个想要独善其身的多情种子。”
  
  帘子里的人沈吟道:“此人,不简单。”
  
  胡彦之道:“他已败在教主手下。”
  
  帘子里的人冷笑:“别说你看不出来这只是个金蝉脱壳之计。以退为进,抽身出局,还划出百里清凉地,这古越裳真好手段。天剑龙行云横行西北塞上,如果没有人暗中操作,怎麽会突然出现在江北劫我们扣住的人?玉林党那一拨人,我看还没这个能耐!”
  
  胡彦之默然。
  
  帘子里的人声音中寒气加重:“怎麽不说话?古越裳千里相送,情深意重,你不高兴我对付他可以明说,或者我可以看在他救过你的份上放过他?”
  
  胡彦之无奈地说:“你是一教之主,怎麽说这麽任性的话?”
  
  帘子里的人冷笑:“说人先要自正己身。你是堂堂青莲教的护法,一个人跑到江南中了媚毒又算什麽?青莲教上上下下几万人死绝了?收集个情报也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护法亲自去用身子换?”
  
  胡彦之一笑,凤眼如丝,风情万种,“用身子换也要够资本。青莲教上上下下的人倒是没有死绝,像我这麽诱人的有几个?”
  
  “胡彦之!”帘子里的人怒喝。
  
  “不说笑了。”胡彦之淡淡一笑,躬身一礼,“夜已深了,教主早些休息吧。棠哥儿也好,朱御史的遗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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