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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室内再次被诡异的气氛笼罩。
瑟瑟静静站在那里,原本在心中缠绕的一团乱麻瞬间全部解开了。可是,心虽然不再凌乱,却添了一丝难以解除的复杂失落。
香渺山上风暖的轻薄,胭脂楼中他的借酒浇愁,她猜出是因为风暖对伊盈香有情。可是,她没猜出来,王孙宴上,那场针对于她的刺杀是风暖所为。
就为了避免自己和伊盈香争宠,他就要杀了她?那个时候他不知她就是纤纤公子,杀她这样一个无辜的人,他倒真是下得了手啊!他还说不喜欢伊盈香,不喜欢会为了她而去杀人吗?
“你……”风暖张了张嘴,有些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伊盈香说的是事实,只是原因却不尽然。香渺山上,他确实是因为心中烦躁,却不是吃醋。昨夜的采花贼事件,他之所以认下来,一方面确实是要保护她,另一大半原因却是因为他知晓采花贼便是瑟瑟。他不想夜无烟追查到瑟瑟身上。
“怎么可能呢,赫连皇子怎会做出这种事?我不信。”瑟瑟勾唇浅笑道,虽然她心中已有七分相信,可是眼下形势,不是找他算账之时。
“是呢,本王也不信赫连皇子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是,香渺山上的劫匪,却是赫连皇子无疑了,否则,香香也不会宁做人质也要本王放走你。”夜无烟似笑非笑地问道,慵懒的声音就像闭目养息的豹。可是,任谁也看出他怒了,因为他全身上下,瞬间被冷冽的气息所笼罩。
他不会忘记,当日,他的侧妃那绣着出水芙蓉的肚兜,是如何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他更不会忘记,她白希的脖颈上,那肆虐的吻痕。原来啊原来,这些都是这个赫连傲天弄上去的。想起他的唇曾经从瑟瑟纤美的肩柔软的胸上吻过,胸口就乍然闷得难受。
“确实是我,那又怎样,璿王爷,你并不爱你的侧妃,何不还她自由?!王爷不会如此健忘吧,当日在香渺山,你对她那般无情,我的刀架在她脖颈上,你都不曾眨一下眼,还惦记着上香是否误了时辰。”风暖冷声说道,一双黑眸直直对上夜无烟的凤眸。
一个是冷光四漾,一个是寒意四溅。
室内本就凝结的空气,一瞬间又好似被冻结了。
伊盈香早已不再哭泣,她坐起身来,有些愣愣地瞧着。那原本以她为中心的争议,忽然就换了主角。
而身为主角的江瑟瑟,此时却是一脸的笑意,很淡很淡的笑意,如幽兰初绽,如新月清辉,挂在唇角,那样玲珑剔透,那样醉人心魄。
他对她的轻薄,他对她的无情,再次从记忆里被拉了出来。
本已结疤的伤口,再次被人揭开,能不痛吗?痛,再痛也不过是伤口上再撇了一把盐,比这更痛的事情,她早已经历过,这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没什么的!
江瑟瑟笑靥盈盈,语声柔柔地说道:“王爷,你们慢慢聊,妾身告退了。”她的话既软且柔,然,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有些事情,不是她逃避,而是她真的不想在乎。
她悠然转身,流瀑般的墨发在空中轻甩,好似墨莲乍开。
“赫连皇子,看来你是从未被劫持过。难道你不知道,如若想要人质安全,最好的法子便是把人质说的一点也不重要,不是吗?”夜无烟漫不经心的话在身后响起。
瑟瑟顿足,却没有回头。
或许他说的是实话,只是,对她已经不重要了。
她抬足继续前行,伊盈香却擦干眼泪,从床榻上缓步走了下来。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轻浅的笑意。她疾奔到瑟瑟面前,“江姐姐,你不要走!”
瑟瑟顿足,在斑驳的日影里蓦然回首,日光给她白希的脸上染了一层淡淡的嫣红,轻风撩动她的发丝,她整个人静美,优雅,飘逸。清眸弯成新月的弧形,潋滟的笑意是那样清媚,又是那样疏离。
“王妃,我真的要告退了!”她语气淡淡地说道。
“江姐姐,香香求你劝劝傲天哥哥,让傲天哥哥接纳我。”她犹自不死心,扯住江瑟瑟的衣袖低喃道。
“王妃,这世上只有一种东西是强求不来的,那就是情爱。”伊盈香倒真算得上一个痴情的人儿,大胆而执着,只可惜,手段有些自私。
这句话,不仅令伊盈香神色一变,就连夜无烟,似乎也为她这句话所震动。
只是,话是这么说,世上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明知不得而强求之的,大有人在。
“香香,我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风暖低叹道。
“傲天哥哥,你为什么要帮着江姐姐说话,你为什么要王爷休了江姐姐,莫非……你喜欢江姐姐?”伊盈香转向风暖,期期艾艾地问道。
瑟瑟一呆,没想到伊盈香会问这个问题,今日,她也算见识了这个小丫头的勇气。
“是!我喜欢她!”风暖神色凝重,深眸凝视着瑟瑟,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瑟瑟被他灼亮的眸光一望,心中不仅一滞。
“傲天哥哥,她是烟哥哥的侧妃,你怎么能喜欢她!?”伊盈香感到自己的一颗心,在这一瞬间碎了,泪珠再次泛滥而流。
“赫连傲天,你非要在拒绝了她的示爱后,就即刻向另一个女子示爱吗?”夜无烟冷着脸说道,他的声音比雪片还要幽冷。
他揽住伊盈香的纤腰,任她俯在他怀里哭泣。他轻拍着她不断耸动的肩头,柔声道:“香香,烟哥哥说过,一定为你选一个最优秀最疼你的男子,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你不要任性,好么?”
夜无烟原就生的翩翩,此刻神情舒展开来,声音柔和散淡,那难得一见的温柔,竟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此刻的他,竟令她很难和当初冷情待她的那个人联想到一起。
他的温柔,从未在她面前展露过。
为你选一个最优秀最疼你的人……这句话,竟是从夜无烟口中说出来的。
瑟瑟转首,将眸光转向院外的蔷薇架,一只只小蜜蜂在花丛里穿梭,为失落的心添了一丝热闹。
“傲天哥哥,就算你喜欢江姐姐,你们也是不可能的。江姐姐已经是烟哥哥的人了,就是昨夜,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伊盈香忽然从夜无烟怀里抬起头,连哭带喊地说道。她已经完全情绪失控,有些歇斯里地。
瑟瑟的脸,在这一瞬间,忽然惨白。有些事情,总是瞒不住的,她也从未想过要瞒,说出来或许更好。
风暖更是脸色大变,夜无烟对瑟瑟的冷落,他是知道的。瑟瑟的为人,他更是清楚。对于这桩没有情感的婚事,她是绝不会赔上自己的清白之身的。否则,婚前,她也不会煞费苦心地叫他去劫持她,以坏了她的名节。
伊盈香盯着风暖幽暗的脸色,悠悠说道:“傲天哥哥,昨夜江姐姐沐浴完后,我在送她的衣衫上,熏了“眼儿媚”。如若江姐姐没有和王爷燕好,怎还会好端端站在这里!”
眼儿媚!?风暖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那是产自北鲁国的一味媚药,药性极强。
她竟然给瑟瑟用了“眼儿媚”。
风暖身子一僵,说不出只言片语。只觉得似有重物压住了胸口,一时间令他喘不过气来。他静静地凝视着瑟瑟,眸中渐涌疼惜。
他能想象,当时的她,是怎样的痛苦!
他大步向瑟瑟走去,他想伸指抹去她唇角那轻浅的笑意,他知道她此刻并不想笑。强颜欢笑的她,更让他心疼。
可是,他没有触到她。
因为夜无烟一声令下,从门外冲进来两个侍卫,将瑟瑟带走了。
☆、临江仙 049章
瑟瑟被软禁了。
那日从云粹院出来,夜无烟便命几个侍卫将她押回了桃夭院。
当伊盈香说出“眼儿媚”时,她不会忘记他当时的反应。他身子一僵,望向她的眸中,布满了冻彻心扉的寒。
她当时本想说出为她解媚药的男人,并不是夜无烟。可是,看到夜无烟的寒冽,她识趣地没有说。反正对风暖而言,无论是谁为她解的毒,他都当死心了吧,她已非完璧。
瑟瑟和紫迷青梅在桃夭院清闲度日,夜无烟始终没有露面。
他既然知晓她中了媚药,而她又并未找他解毒。作为她的夫君的他,应当是愤怒的吧。瑟瑟做好了承受他雷霆震怒的准备。可是,一日日过去了,他并没有来找她算账。
如若他震怒,或许还代表着他对她有一点在意,如今这样,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夜无烟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她是否被陷害,是否和别的男子同榻共眠,甚至于她的死活,与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然而,他对她的软禁,却对她的自由造成了极大的限制。
白日里,只要她一出桃夭院的院门,就有几个侍卫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夜里,当她换上一身夜行衣,想要从屋顶遁走时,却发现璿王府的守卫比之以前多了不止十倍。
她再也不能自由地出入王府了,有一次,她费尽心机成功地避开了那些暗卫,可是却在上次出府的后园,发现了阵法。
那阵法是摆在一片竹林中。
瑟瑟在璇玑府也闯过竹林阵,可是眼前这阵法,很明显比璇玑府后院的竹林阵要危险的多。大概夜无烟是在防着采花贼再次溜进来,毕竟,他已知那夜的采花不是风暖。
夜无烟应当已猜出采花贼是“纤纤公子”了,他的眼光是何等的敏锐,当日在胭脂楼,她只发了一次暗器,他便猜出她是“纤纤公子”。而用花瓣作暗器,没道理他猜不出来。
只是他不知道纤纤公子是她罢了。
瑟瑟曾寻了无数出府的理由,都被金总管笑米米地挡了回来,说是王爷已下了令,不让她出府。
瑟瑟终于明白,夜无烟是打算要她在璿王府寂寞终老。就如同桃夭院门口哪两棵老桃树,一春又一春,寂寞地开花,孤独地终老。让自己灼灼其华的青春,在这院子里慢慢发霉,腐烂。
对于她这个已经红杏出墙的侧妃,夜无烟绝没有真心待她的理由。或许心血来潮时,会把她当做玩物耍耍。而她江瑟瑟,纵然是死去,也不愿沦为他的玩物。
如若是别的女子,或许也就认了这样的命运,可是她江瑟瑟偏不认命。
她必须去找夜无烟。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夜色静谧,冷月挂在天边,泛着点点冷意,晚风悠悠,吹动夜开的妖花。
瑟瑟带着紫迷,身后亦步亦趋尾随着几个侍卫,沿着一路蜿蜒的石甬小道,向倾夜居而去。白日里,夜无烟都不在府中,害的她不得不夜里去寻他。
倾夜居的书房内,柔和的光芒从窗中泻出。
一个侍女进去通报了一声,然后便过来打起帘子,请瑟瑟进去。
琉璃灯的光芒将书房照的亮堂堂的,屋内一个极大的书桌,桌上笔墨纸砚俱全,还摆着一个细细绘着美人扑蝶的细瓷瓶,瓷瓶中没有插花,却插着两支孔雀翎。五彩斑斓,极是绚丽。四面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檀木架子上,整整齐齐摆着许多书籍,赏玩的玉器和古玩不过三两件。堂堂王爷的书房,看上去也不过是普通富贵人家的书房,没有一丝奢华。
这种简洁自然,让瑟瑟想起了明春水。
一想起这个名字,瑟瑟心头一阵发闷,忍不住颦了颦眉。
夜无烟站在书桌前,手中执着儿狼毫,似乎正在奋笔疾书。他身旁,一个绿衣女正在研磨,一个红衣侍女正为他扇着扇子。
“妾身见过王爷!”瑟瑟清声说道,淡淡施了一礼。
“哦!”夜无烟连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无波无浪的声音里,听不出他的丝毫情绪。
瑟瑟清秀的眉微微挑了挑,移步走向他身边。只见他手执狼毫,在面前的宣纸上挥洒。
瑟瑟低眸望去,只见桌案上铺着一张上好的姑田绢宣,他提笔挥霍,下笔或轻或重,或缓或急,时而轻点,时而浓染。
此时的他,神色温和淡定,眼神高雅温柔,似乎一颗心都已扑到了眼前的笔墨中,无论她和他谈什么,估计他都不会听到心中的。
瑟瑟索性不再说话,眸光追随着他挥洒的衣袖。
墨华飞洒,墨香淡淡,浓墨淡彩地描摹出一朵莲花的形状。
他不是在写字,而是在作画。
良久,他将墨笔轻柔地点了几点,搁下笔,凝视观赏着自己的杰作。
淋漓的墨韵中,一株似莲非莲的植物呈现在宣纸上。其化像莲,叶子却不像莲叶。莲乃开在水中,此花却开在皑皑白雪的山巅。从画中可以看出,此花妖娆绝美,极具风骨。
瑟瑟微微颦眉,脑中闪出一个名字——天山雪莲。
天山雪莲是一种药草,并非观赏之花。不知夜无烟为何要画一株雪莲。
不过,很显然,夜无烟对他画中雪莲是极其珍爱的。他伸指,一寸寸从雪莲上方小心翼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