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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我可以走了吗?”
“功德主,不管怎么说,你视慈悲天如无物,重伤神殿弟子,我身为当值尊者,不能无所交待。只要你能接下我三击,便可下山。”
我怜悯的看着这个老僧伽,我感觉到他似乎并不愿意出手,却又不得不为之,“人在红尘外,心在红尘中”,连佛也不例外。
“大师,无所谓三招,如果你可以做到,尽管把我留在这界山之中。”
我的浑身洋溢着自信的辉芒,眼中更是迸射异彩,似乎洞悉了一线不可预知的未来。
望着面前这个神秘的孩子,敦珠甚感惊异,他竟然不出真言密语,就可触及玄奥,勾通天地之桥,以“神识”幻化万物,难道他已契合万物的本源佛性,臻至佛之大成的“幻觉契相”的高度,他才多大,这绝不可能。
而且他完全不理“三招之约”,直言挑战自己,也是在挑战青岚“十二神僧”和挑战慈悲天神殿的万年传承,他要干什么?
陷入深思的敦珠突然觉悟自己“着相”了,这孩子想搅浑一池静水,把自己引向歧途。
“相皆虚妄”,交不交待毫无意义,三招与三十招也没有区别。
好聪明的娃娃,他竟几乎成功的扰乱了自己的佛心。好,既然已经心起一试之念,就完成这一战,战也是缘法,就随缘而去吧!
敦珠放下了业障,心神立时臻至圆润通透的无相之境,微笑的看着我。
可给我的感觉却大为不妙,这老僧伽看破了我欲挑起他胜负之心的念头,剩下的,只能各凭修为了。
这一战,注定要载入青岚大陆的神佛史,注定成为北星踏上神坛的基石。
都说冥冥之中自有主宰,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这话可信也不可信,因为它本身就有一种认命的味道,正在路上的人,殊不可取。
可人生有些事,的确离奇。心想念想的,可望难及,讨厌痛恨的,却陪你左右。比如北星,他一直仇视强权,唾弃神佛,可他却从强权的天道获得《芥虚典》,又从神佛中悟懂“幻佛手印”。
这就好像一粒种子,被人随手扔在一片贫瘠的土地上,萌芽的过程迎风傲雪,险死还生,几乎全部是痛苦的记忆,可不管怎样,它永远也不能脱离大地而独立的存在,因为它的根深深的扎在泥土中。
现在的北星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当有一天,龙翼、青岚真的罹难临头,他真的还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管不顾,漠然视之,置身事外吗?
毫无花哨的一拳朝我击来,周围空气愕然的泛起了一种海浪般的波纹,对面的人在我眼中竟然出现了一阵怪异的扭曲。
这是什么招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精神力量难道还可以如此运用吗?
至为庞大的压力迎面而来,容不得我有片刻的思考。
心中默念:“风无形!”
我的精神力量化为清风,企图躲过那我根本弄不明白的一击。
“吾佛慈悲。”
敦珠喧了一声佛号,平静的看着我。
抹去嘴角的鲜血,我终于清楚了他这一击的神秘奥义。老僧伽居然把强大的精神力量,用拳击出,硬将眼前的空间扭曲,想把我困在方寸虚空,好在我身化清风,没有贸然硬拼,不然结局难料,即便如此我仍被那吸噬的力量扯的胸口一阵的憋闷。
“好手段,大师,请继续赐教。”
“四方无界,佛开度门,明光指引,神人受缚。”
敦珠虚空而立,朝东南西北各出一拳,霎时,宛如来自异界的光芒出现在我的四周,空间能量翻涌,再次泛起了那种海浪般的波纹,不留一丝缝隙。
危急关头,我面沉如水,手结“施无畏印”,五指玄异的幻化灵动,周身金芒四射,须发飞扬,宛如证果九天的无畏金刚,无人能敌,无人敢挡,一股摧毁一切的霸道力量奔腾而出,我于四方各出一掌。
轰的一声,流光溢彩,璀璨夺目,转瞬又烟消云散,一切回归了平静,我与敦珠都纹丝未动,坦然以对。
“‘无畏神印’,功德主,你真的堪透了五百罗汉像背后隐藏的秘密?”
“‘诸法无法,诸相无相’,大师,万法归一,你刚说的谒言,不会忘了吧!堪透与否,与人何忧?”
我不会告诉他任何事,一者“四祖”罗摩没有交代;再者五百罗汉像矗立于慈悲天神殿应该几千年有余,前来观瞻者何止千万,你们没有设防,也可以理解成你们根本不信,也不怕有人学会九印,现在才想起来追究,缘木求鱼,刻舟求剑,不嫌为时过晚了吗!
“功德主,你误会了,你能开悟‘神印’,证明你与佛有缘,我不仅毫无讨要之心,反而有意度你侍佛。‘神印’乃慈悲天‘四世佛祖’罗摩证果的无上佛法,玄奥莫测,变化万方,后世得之一二,便有望涅槃飞升。可惜几千年来,慈悲天的后世佛徒竟然无人可以彻悟啊!今你有此缘法,初窥门径,实乃佛门之幸,不管你是何出身,不管你来自何方,你大可拜在慈悲天门下,做一‘勤策’,带发修行。一来你是佛门弟子,研习‘神印’,也就名正言顺;二来你可以时时在神殿参悟,精研佛法,砥砺佛性,争取早日尽承‘四祖’所传,方为圆满。”
“明光”敦珠大师的话,所有人都听明白了,所有人也都震惊无比。
第二卷命定第七章死而无憾
看着僧伽知常为我急的通红的脸;看着师者桑腾闻言色变的面容;看着普者帕阿潘眼中流露出的一丝精芒和恶毒的嫉恨。
我知道,递到我面前的是一个无上的荣耀,更是个一步登天的机会,他可以让我圈定自己的身份,培植自己的势力,只要咬住牙,苦心经营,隐忍个三五十年,届时定可有足够的力量反攻龙翼,洗雪一切恩仇。
但这个念头仅在我的脑海一闪即过,便了无痕迹。我不是清高,更不会说什么狗屁路在脚下,要走靠自己之类的蠢话,我能说的只有一句:“晚了”。
这要是四年前,我会感激的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表白,然后也许会和童桐誓死捍卫天道院一样,生是慈悲天的僧,死是慈悲天的鬼。
可现在不同了,因为我全部的愁苦,都源于强权,都源于这满天的神佛,我,绝不低头。
望着午后的骄阳,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任奢侈的阳光洒在脸上,沁入心底,尽情享受着那种久违的微眩微晕的感觉,和淡淡的情殇。
“大师,你我完成最后一击吧!”我黯然的说道。
同时一段传音密语在敦珠的耳中响起:“大师,拜入佛门是不可能的,什么原因,请恕我不能解释。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诺,异日慈悲天有难,我会还‘四祖’一个人情,如果你需要我做什么,请一纸相招,不管我在青岚,还是在龙翼,我都会如约而至,略尽绵薄。”
静,一片安静,谁都不曾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傻帽,居然拒绝这等天大的“神恩”。
而“明光”敦珠大师只是面色阴沉,目光如炙般的看着我,一言不发。
要知道,慈悲天神殿在青岚大陆有着无上的传奇地位,相较处于超然离世状态的大梵天神殿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逍遥天神殿而言,慈悲天更贴近俗世,是青岚人看得见,摸得着的神祗,其影响力之大,绝对是“界山晃,青岚慌”啊!
青岚大陆中北部是林布人的居地,几乎全民侍佛,大小佛寺遍地皆是,不过他们只进行普通的佛法修持,或是“散修”,祈求的无非是佛祖的保佑。
每隔几年,一些比较有名的佛寺便会举行盛大的佛会,云集凡间高僧,“散修者”,登坛讲经,论辩佛法,并且精选各寺悟性高绝,佛缘深厚的弟子,送往他们心中的圣地,慈悲天神殿,做一外堂沙弥,逐级苦修,最终开悟的,才能晋升为神殿的内堂弟子,普者学僧。从此,命运之门为他们开启,成为一个佛之宠儿,“神修者”。
所以“明光”敦珠大师所说的提议,绝不仅仅是一种诱惑那么简单,更是个任谁都无法拒绝的“神缘”。
三天了,我离开界山已有几百里,一个人向青岚的中部行进。
我与“明光”敦珠大师最终也没有完成那一击,在所有人或目瞪口呆,或百思不解,或仇视怨恨的目光中,我缓缓离去。
耳中响起的是敦珠大师的传音密语,“慈悲天历万年传承,已经成为一种必然的存在,不管陷入怎样的困难和境遇,从未假借外人援手,更不需要任何人的任何承诺。”
这就是强权的尊严和骄傲啊!不过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我算什么,一个时刻在生死边缘挣扎的,颠沛流离的浪子;一个满身满心仇恨,又抗争无力的独行者;一个倍受命运欺凌,百劫余生之人;一个天道院修史上最耻辱的存在,被无情的摒弃门外的“弃儿”罢了,我的确还不具备“放话”的资格。
且不说慈悲天神殿有大神伽师比的侍者,青岚两大圣师之一的佛陀亿耳,单说名扬青岚的“十二神僧”,慈悲天就占了五席,分别是“明光”敦珠大师,“大觉”钦哲大师,“降魔者”瓦德纳大师,“净化”雷蒙大师,和“知性”顶果大师。这五人我可能哪个都对付不了,差着几百年的阅历和修持,根本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啊!
离开一个小村落,我缓步于无人的荒野中,青岚贫民生活的尽管清苦,但很幸福,因家家侍佛,他们个个精神饱满,乐天安命的,待人诚恳而热情,十几二十头驯兽养活着一大家子人,又有四季不断的青草可供放牧,倒也衣食无忧,怡然自得。
我现在还在界山的范围内,往南再有两天的路程,就会走到加德谷地,抵达林布人最大的聚集地,基兰王国,风闻那里正在打仗,可与我倒也没有什么关系。
横穿加德谷地,渡过青岚第一大内陆河伽河,我就会进入莱特平原,再往东,踏上南吉岭山脉,寻访超然物外的三大神地之一的大梵天神殿,完成师殊族索甲先知的叮嘱,去拜见青岚两大圣师之一的,创造神的侍者,当世法力最高,最虔诚的婆罗门,本初佛叠伽。
我想看看,他到底是怎样一个神奇的佛陀,能誉满青岚和龙翼两块大陆。
加德谷地北部外沿的一片坡原上,不下几万人的两支大军正在对垒,双方杀气纵横,刀光剑影,寒气逼人。
血战在即,气氛显得异常的沉闷和躁动,连坐骑都不停的抖动着肌肉,鼻鼾打个不止。
人数较多的一方个个龙精虎猛,甲胄精良,匕寒矛利,威风不可一世。
正中一员重铠大将,头戴烂金盔,身披金叶甲,内衬白罗袍,坐下牦牛怪,手执鬼王刀,黑脸鹰眼,三绺微须,不怒自威。
身后八员猛将,装束各异,赫然有一中年佛伽,围大红披肩,耳坠金圈,目光阴邪,乍眼无比。
而对面的大军却是另一番光景,远远望去绝对是一群残兵败将,散兵游勇。
鲜血染红的破烂旌旗,早已卷刃的断刀残剑,破败的甲胄,滴血的臂膀,汇成一幅极不和谐的画面。
队伍呈半圆形,中间是老弱伤残的兵士,所有人的脸上,都有一种死气,似乎在说:性命在此,等尔来取。
可想而知,他们经历的绝不止一场战斗,连坐骑都没有一个,一群疲惫不堪,个个带伤的步兵,怎么看都抵挡不住对面虎狼之师的一个冲锋。
不,还剩一匹坐骑!
队伍突前的位置,一个黑盔黑甲的魁梧大汉立于阵前,他仪表堂堂,剑眉入鬓,虎目如炙,嘴角微翘,傲气凌人,苍桑独俱。
他右手握着一杆黑龙绕柄的龙枪,龙首的枪尖漆黑如墨,黑芒暗闪,诡异莫名。他左手牵着一个十七八岁的英俊青年,外罩紫色披肩,身着蟒袍,两军之中,毫不胆怯,自有一股王者之气冲天而起。
而在他俩身后的不远处,一头全身扣满黑丝铁环的大地独角兽,昂首傲立。
“九王子桑比鲁,乌蒙,本将军对你们真是十分的佩服,以区区六万人马,竟敢举兵反叛。两年间,转战二十余城。近一月,虽已强弩之末,犹同数倍之敌血战七场,堪称悍不畏死。可今天,我倒要看看凭你二王子的仁义,凭你乌蒙手中的龙枪,能不能生离这鬼王坡,能不能挡得住我手中的鬼王刀和我身后的五万‘基兰铁骑’。”
黑脸金甲将的话点燃了大战的引线。
对面黑盔黑甲的乌蒙和身着蟒袍的基兰王国九王子桑比鲁闻言,相视洒脱的一笑。
“老比索,你别风大闪了舌头,就凭你也想埋葬我乌蒙,这样吧,我一个人单挑你和你身后的八条狗,败者退兵如何?”
“混蛋。”
“你混蛋,比索,父王大行前,将王位传给了谁,你不知道吗?我大哥愚痴,他如何能掌管基兰,你不清楚吗?你们这帮祸国殃民的奸佞之臣,除了围在八师古那奸贼裆下摇尾乞怜之外,还能干些什么!说我是叛军,我看你们才是数典忘祖的一群畜牲。”
“好,基兰王,骂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