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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自胡思乱想,忽然肩头被拍了一下,“想什么呢?”蒋雷笑眯眯地道。
看他的神色,吴桐的心悠悠放下了一半,干巴巴地道:“没想什么。”顿了顿,终于还是问道:“她的意思怎么样?”
蒋雷笑着坐了下来,“让你明天就过去,说是先支你一个月工资,800。还说不好意思,少了点,生意好点就加。”
吴桐愣了好一会,才轻道:“谢谢了。”说毕,抬起头,笑了出来。
对于吴桐来说,他的生活恍如重新翻过了一页,曾经偏离的轨道又并回了正轨。三天前,他把那盒子里剩下的3000多元,一口气汇了过去。“以后大概不能一次汇那么多了……”把汇款单递出去后,吴桐轻轻舒了一口气,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才推门出去,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地震了起来。
“哎,在哪呢?”
“就门口没多远,买份炒饭,马上回去。”远远地看到店门口站着的那个男人,吴桐微微笑了起来,加快脚步过了马路。
“你们不是自己订饭吗?买什么?”迎着吴桐,蒋雷问道。
“院儿说换一家,明儿才送饭呢。”举了举手中的饭盒,吴桐笑道:“你吃了没?活儿赶完了?”
“刚完,下午没什么事,过来一趟。”拉了张椅子坐下,蒋雷一脸愤懑:“院儿她堂弟说出去会,半个小时回来,逮着我跟这儿盯着。”
吴桐笑了笑,拿筷子拨了一半炒饭在盒盖里,递给了蒋雷。“他女朋友学校就这儿附近,估计去找去了吧。”
扒拉了一口饭,蒋雷略沉吟了片刻,才道:“我今儿得回家住。”
吴桐短促地应了声,“嗯,这事打个电话不完了,干吗跑这一趟。”不知什么时候,蒋雷已常驻在吴桐处,两人同食同睡,已成自然。
“靠,他们跟屋里打联众呢,怪TM没劲的,过来逛逛,”拿筷子划拉了半拉煎鸡蛋到吴桐的饭盒里,蒋雷状似不经意地道:“那姓尚的还搅和你没?”
“没,你那个电话后,他就没信了。”夹起鸡蛋才咬了一口,就听门口铃铛做响,吴桐正要站起来,却被蒋雷按了回去。看着蒋雷收碟收钱,吴桐笑眯眯地把整个鸡蛋咽下了肚。
两个星期来,蒋雷这还是头一遭没住在吴桐家。才进家门,蒋妈妈叫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回来这么晚!嘱咐你多少次了!”
蒋教授放下报纸,也道:“你这孩子怎么不知轻重呢?”
蒋雷谄着脸,一把搂上蒋妈妈的脖子,“老妈,不就请人吃个饭吗?要我说,外面摆一桌不完了吗,你自己弄多累。”说着,从蒋妈妈背后伸出手去,捻桌上的醉鸡。谁知指尖还没挨上,已被蒋妈妈一巴掌打了下来,“你这孩子,手也不洗!”摸摸儿子的肩膀,蒋妈妈一脸地慈爱,“知道心疼你妈,就好好争气。”
伸伸舌头,蒋雷心知这是爹妈为自己留院铺路,考研的事已是稳拿了,老爸就开始筹划留院的事了。电话里也没听清楚,说是一共请了两个,一个是管人事的严院、另一个就不知道是谁了。
“哎,爸,干吗一次请两个啊?找严院不就完了!”蒋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扯下了蒋教授手里的报纸。
“这不刚调整,原来管招生的马申鹏下去了,调上来一个。你考研的事还得敲打敲打。”
“谁升上来了?”蒋雷刚问了一句,就听门响,蒋妈妈的声音大了起来,“哎,严院,老尚,快进来,别换鞋了,客气什么!”
14
“老蒋?老蒋……”见蒋教授挂上电话,蒋妈妈忙凑了过去,问道:“怎么回事?那个姓尚的怎么突然来这手,严院也是,不是定的好好的吗?怎么……”
蒋教授全不理她,一手将蒋妈妈推了开来,铁青着脸,拉开门沉声叫道:“蒋雷!蒋雷!”
无论是蒋妈妈还是蒋教授,一向都只叫蒋雷的小名,猛然听见这一声,蒋雷心里也不由“咯噔”一下。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从他打定注意住到吴桐那儿开始,蒋雷就知道早晚躲不了这么一天。
“怎么了,爸?”笑眯眯地踱过来,蒋雷拉住了父亲,把他按坐在沙发上,“老爸,你别总站着,那膝盖不是才好,得多歇歇。”
往常蒋雷这般话一出口,再大的事也揭过一半去了。身后蒋妈妈听到这话本已露出了些笑纹,正要开口叱骂一句,却赫然看见蒋爸爸一巴掌隔开了蒋雷的胳膊,“你别跟我这嬉皮笑脸地!”蒋爸爸硬邦邦地道:“你最近怎么回事?”
蒋雷略僵了僵,却马上回过劲来,笑道:“爸,我怎么了?我一直在老张那任劳任怨的啊!”
蒋妈妈这会看出蒋教授脸上神色不对,忙伸手轻拍了儿子肩膀一下,岔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个样儿,你爸爸跟你说话呢,老实回答。”
蒋教授却全不吃这套,冷着脸道:“你别插嘴。”说着,又转过头去向着蒋雷问道:“我刚给严院打电话,他怎么说你最近有点问题?”
蒋妈妈听见这话已是急了,顾不得别的,忙拉住蒋教授追问:“他说小雷怎么了?怎么个不对劲?他好处收了,这么多年你可一直捧着他,他不能说翻脸就翻脸!”
蒋教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他说不行,咱们正当当考就是了,你还怕咱们儿子考不上?”
蒋教授这话一出口,蒋妈妈更是着慌,“什么叫正当去考,咱们弄什么歪的斜的了?他这么多年……”话还没说完,却被蒋教授再次喝住了。
“爸,我最近没干什么。”蒋雷平静地道。
蒋教授半晌不语,打量了儿子几眼,也淡淡地回道:“没有就好,他也就那么一问,你以后少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要考研了,还不多下点心思!”
蒋雷低头应了,蒋教授走到门边,忽然回过头来,又道:“你住回来吧,总麻烦你那同学也不是个事。”说罢,伸手招呼了兀自满腹疑惑的蒋妈妈,两人一同走出了屋。
蒋雷这边初起波澜,吴桐还浑然不晓。蒋雷只说是为了考研的事,最近不得不住回去,吴桐也没疑心,只是笑着叫他加油,嘴里说着,手里不忘把那袋热牛奶又递了回去。“你喝吧,这个是不是补脑?”
蒋雷笑了起来,“补个屁,我早喝完了。咱俩别跟家里这儿傻站着了,好不容易今天院儿叫你轮休,去哪啊?”
吴桐笑笑,指指床角那几个纸箱子,“我说把那些杂志、碟什么的都收箱子里,省得占地方,你再回来的时候,又踢得满屋子都是。”
蒋雷闻言愣了愣,看了吴桐半晌,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笑道:“那行。”
两人忙忙叨叨一上午,总算是把东西归置好了,吴桐指着放杂志的箱子,说是要把它搬到店里去。他和院儿挑挑,找出些推荐碟的老杂志出来挂店里,再摆上几个凳子,有累了的跟那儿一坐,翻翻杂志,看到喜欢的碟他们也可以帮着进,一举两得。
“那这个箱子怎么办?”指着那个装打口碟的纸箱,蒋雷问道。
“这个……”伸手摸了摸那些CD,吴桐叹了口气,道:“这么都是韩少迪的,得还他。不过估计他爸又不要,这些卖了也不值钱,要不还能折了钱给他爸送去。”
“他爸现在很困难?”
“嗯,”吴桐低下头去,“韩少迪死了后,我偷偷回去看过他的坟。听人家说他爸那厂子黄了,欠了工资也不给,还国营企业呢,找都找不到人了。”顿了顿,吴桐又道:“就他爸孤零零一个人……”
“那把这箱子也搬院儿那卖了得了。”蒋雷听了半晌,忽道:“你把这些CD摆出来,别人有要的,你就问问他们,折价卖,得的钱给他爸寄去不就完了。”
吴桐眼睛一亮,“哎,这注意不错。”
蒋雷立即扬起头,从鼻子里哼哼地道:“那是,不看看大爷我是谁!”
“滚蛋!”吴桐一巴掌呼了过去。
“这就走?午饭不吃了?”吴桐转脸问道,手上却递了蒋雷的外衣过去。
“嗯,可能有点事吧,我妈打了两电话过来了。”接过衣服,揽住吴桐,轻轻吻了吻他的发旋,蒋雷便伸手去推门。
“也行,那我就把这箱子搬院儿那去,午饭跟那儿吃完了。”吴桐弯腰搬起箱子,倒当先走了出去,还是蒋雷回身扯起他的棉衣,披到了吴桐肩上。
才进家门,蒋雷就见老妈一脸严肃地端坐在饭桌旁边。
“怎么了,妈?干吗着急火燎地叫我回来?”蒋雷一屁股粘在蒋妈妈身边,笑问。
“你这孩子,”蒋妈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扳起脸来。虽只是一眼,但也让蒋雷心里有了个底儿,估计自己和吴桐的事到底还没弄穿。
“你这孩子到底怎么搞的?”
“什么怎么搞的?妈——”蒋雷拖长了音调,“我可一直老实巴交的啊。”
“少跟这儿贫了!”蒋妈妈给儿子脑袋来了一下,“你看看昨天吃饭,那个姓尚的那阴阳怪气的样子,连严院也不对劲了。”
“……”蒋雷皱起了眉头,不知如何回答索性低下了头去。
昨天吃饭那个气氛着实的诡异,蒋妈妈几次殷勤地探问,都被姓尚的不阴不阳地挡了回去,严院长也摆了副莫测高深的模样出来,菜也没夹几口,前后不到半个钟头,两人愣是就那么走了。甩得蒋妈妈一脸地莫名其妙,蒋教授也不知所以然,忙急惶惶地给严院打了个电话过去。
“姓严的电话里到底说了什么啊,你们这么紧张?”蒋雷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蒋妈妈叹了口气,“你爸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说他含含糊糊的,”说到这里,蒋妈妈抬起头,一把抓住蒋雷的胳膊,问道:“小雷啊,你最近是不是怎么老不回家啊?”
蒋雷心里一惊,面上却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老张那儿成天折腾,这活那活的,最近还接了个汽车下线的活儿,总弄到晚上十一,二点去。我觉着回家不方便,就跟个哥们挤了几天。”
听见这话,蒋妈妈才缓和了脸色,自言自语道:“工作的事也没法,怎么说总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呢。”
“姓严的说我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可不是,”蒋妈妈站起身来,“临了就甩了那么一句,把你爸气的,跟他说我的孩子不能够!要不是我按着,你爸非摔电话不可。”
见蒋妈妈进了厨房,蒋雷忙跟了进去,问道:“妈,那姓尚的什么来头?”
“听说他爸爸是文化局的一把手吧,”蒋妈妈转过头来,“怎么了?”
蒋雷缓缓摇头,道:“没,没事。妈,我会给你们争气的。”
蒋妈妈闻言一愣,随即一脸欣慰。
15
目送着蒋雷上了出租,吴桐弯腰扛起箱子,从两辆自行车中间穿了过去。这还没过5月,西园路两边就摆满了板凳,桌子也横在了便道边上,原本就不宽敞的路如今更缩成了一条,甭管什么机动车,到了这您也得绕道走。
虽说只是个塞着CD的箱子,可搬起来也着实不轻松,吴桐的肩膀这会早经不住了,只好两手提住箱子两边的凹处,蜿蜿蜒蜒地向着店里走去。
“行,哎,我说你别跟这儿打游戏了行不行,弄电脑来就是让你干这个的?”院儿一巴掌呼上堂弟的后背,直打得他哀哀叫唤了一声,忙蹿了起来,“姐,你也太心黑了!”
院儿的堂弟沈东伟技校毕业后,等分配闷在家里,他父母便让他来院儿的店里帮忙,也是管束着他不让他出去瞎混的意思。这小子本不愿意,但没几天泡上个女友居然学校在这附近,便也就应了下来。如今这店里就是他们姐弟加上吴桐三人导着来,虽不能说轻松,但总也过得去。况且沈安是个哥们义气浓重的孩子,不过才18岁,却呼五喝六地交上了一大帮哥们弟兄。虽然这样,这孩子人倒不坏,只是一味地大大咧咧,拿他姐姐的话来说,就是脑子里进了水,整个一水男。
“你还闲着?一起往架子上摆啊!”院儿提起脚,轻轻给他屁股来了一下。沈东伟天不怕地不怕,就怵他姐姐,眼见发了话,只好嘟囔着,乖乖撂了电脑蹲地上挑了起来。
“哎,不用了,就把箱子搁这儿就行了,别占货架。”吴桐忙摇手道:“再说这些CD破破烂烂的,放上面摆着也不好看。”
院儿直起身子,轻轻一笑,道:“我没打算占主架啊,你看那头戏曲旁边不是还空着两排呢么,摆那儿行么?”说着又转过脸去,歪歪头打量那两排空格,“就是塞那儿不显眼……”听见老姐这话,沈东伟也抬起头来,“靠,我说你是不是更年期糊涂了,窗户边上不是有放杂志的木格吗,你抽点杂志出来,摆点这里面好点的过去,不是更显眼。”
院儿眼睛一亮,极清脆地给她弟脑袋上又来了一巴掌,“瞧不出,你小子还有点用吗你!”两人说着也不再理会吴桐,居然径自把箱子搬到窗边,收拾了起来。
看那两人蹲在木格旁边往下抽杂志,吴桐心里的暖直窜到了鼻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