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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皇待尔等不薄,朕有何错待于他父子二人,竟如此反噬朕躬?』
铁石心肠仍不为所动。
『请皇上再派人彻查此事,定当水落石落,澄清冤狱,为臣父、弟洗雪无枉之罪!』
泪零残妆,满面脂粉狼藉。
『冤枉?难道连你亦蒙在鼓中?二皇兄已然招认,裴诚清直言不讳,靖王遇刺之事确是出自他们的共谋。』
这个事实让他无法原谅那些乱臣贼子,即使是手足之亲。
『皇上……』皇后膝行上前几步,急促地道:『臣父素来刚正耿直,行事实是过甚,但他也是出自一片忠君爱国之心,至於篡逆之事,纯属子虚乌有。』
『朕初登大宝便遇人行刺,险遭不测,若非有璎舍身相护,定当凶多吉少。』想起前情,感慨万千,不胜唏嘘,『二皇弟供招刺客是受他他主使,看来是蓄谋已久,早存反意。』
『永王觊觎神器、图谋不轨,臣父识人不明、被人利用,请皇上念关裴氏在朝多年,没有功劳亦有苦劳,看在先皇情面上,而臣父老耆糊涂,臣弟年幼无知,恳请皇上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频频叩首,涕泪纵横。
『朕的亲弟弟都不能维护,身为外戚也不能超豁萧何律法。你不用多言,回宫去吧——』
这是他当皇帝以来,第一次下狠心大开杀戒。
『皇上难道要臣妾坐视亲族冤沈海底吗?』
皇后声哽气咽,号啕哭倒於地。
『朕已下旨——明日午时处斩!』口气略缓,仍嫌冷淡,『至於你——日後好自为之吧!』
『皇上——』
皇后闻言,惊骇欲绝,竟然两眼一翻,昏厥当场。
『速速送皇后回宫,召太医诊治。』
皇上立时站起身来,吩咐左右。
『你是不是觉得还不够?』
『我知道这几滴血是满足不了你的……』
『自你出世以来,惯然痛饮鲜血……』
『请你先稍且忍奈,明天——明天你定能饱餐人血……』
『别人称你为‘不祥’,乃是碍主之物,不过不要紧,我也是‘不祥’之人,与你可巧匹配……』
『放心吧,我会找来更多的祭品,奉上更多的鲜血……』
第二十六回 杨柳枝
崇光偏殿,目前暂作靖王璎的寝宫,布置得犹胜帝皇居处,是因为……
『我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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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回复:玉碎宫门,很经典的文哦!
慵倦散漫地斜倚锦榻,秀发披肩,丝袍委地,懒洋洋地一脸无赖顽劣。
『请你去向皇上求情……』皇后硬板板地重覆道,强忍住心中忍辱求人的不堪。
『求情?啧啧,看来我是没听错,不过一向矜持的皇后竟肯放下高傲如天的架子,你——是来求我的?』
邪气地勾起一抹甜笑,晶亮的眼眸满盛嘲弄之色。
『是的——求你……』
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皇后深感羞惭地低下头。
『这麽说来,你认输了?』
璎在亲手撕碎皇后的最後一丝尊严。
『是……』
好不甘心,为何对命运只能认命?只能认命!
『你为何屈尊降纡地前来求你,难道已在皇兄那裏碰过壁了?』
璎心裏雪亮犹如明镜,不想放过这个狠狠嘲笑皇后的机会。
『现在只有你的话,皇上才听得进去。』
为了此事,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无人敢踏出来解劝一句。平日裏自称是知契世交的没一个派得上用场,在皇上威严之下,统统成了应声虫。
裴府遭遇不白之冤,那些人不趁机落井下石已算顾点往日情面,哪还能指望他们效法古人——以死谏君、力保忠良?
若说真有独力回天之能的,也只有眼前这个嚣张跋扈得不可一世的靖王璎了。
『皇兄或许会听我之言,但他毕竟是皇上——一国之君,不是听人摆布的傀儡,我并不想干预他的圣裁政断。』唇边笑意深漩,讽意更浓,『再说,我为何要去求情?别忘了,当初的受害者可是我呀!』
『若你真是为皇上好,就不该眼瞅他自毁长城。』
这句话,皇后说得颇为理直气壮。
『自毁长城?不觉得太高估他们了?裴诚清昏聩庸碌,裴尚浅溥虚浮,他们要是真成了朝廷的中流砥柱,那才叫岌岌可危。』
不屑之情溢於言表,明显到让人一目了然。
『可是……他们不影响皇上对你的宠爱……』皇后无可奈何地道。
『他们的才干不怎麽样,倒是利欲薰心得很。他们的一切都是皇上赐予的,如今也应由皇上收回,没什麽好可惜的。前朝外戚专权例例可循,料想皇兄也不希望看到先朝旧事在本朝重演,如你也真心替皇兄设想周全,便不该再为他们求情。』
『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啊……』
形容惨烈,身颤力嘶,若非两旁侍者及时上前搀扶住,娇躯早已是站立不稳。
『出嫁从夫,你身为皇后,熟读《女诫》、《女训》,这些道理不该由本王讲出来吧,你自己应该可以想清楚。』
『哀家再问一遍……』倏然挥开两厢扶持,阴沈似鬼地问道,『你去是不去?』
『不去!』
扎梆梆得牙清齿白,不留商量馀地。
『你——去死吧——』
皇后猛地翻腕,亮出匿藏袖中短刃,狠命地直扑向璎。
近在咫尺,捉襟难测,饶是璎本事了得、应变机警,拼命将身子一侧,偏让得快,侥幸闪过要害之处,短刃呼啸著擦衣而过,胸口殷红顿溅。
『呀——』
璎痛哼一声,立时捂住前胸,血渍从指缝间渗出,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後仰去。
皇后怒目圆睁,杀机毕露,手持利刃咄咄逼人,哪还有半份母仪天下的高贵仪态?
『纳命来——』
手起刀落,势若疯虎地招招直往璎身上刺去,一副豁出去的横劲。
璎惊得脸色雪白,见势不妙就身骨碌碌一滚,从榻上跌落於地,翻腾疾闪过皇后的刀刀夺命,剧烈之下牵动到伤口,痛得面色惨澹如金纸。
寒光一闪,当胸插落,璎顾不上周身痛楚,不知哪来的力气,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刁住皇后持械的手腕脉门,左手一掌劈飞雪亮的短刃,蜷足一蹬,硬是将皇后震退数丈。
『拿下了!』舌尖滚过春雷,平地炸响焦轰。
随著一声厉喝,原先被突发状况弄得一时呆愣住的侍从纷纷一拥而上,团团围困住皇后,七手八脚地将她按住。
『娘娘……』
『放开我——』
皇后狂吼咻叫,眼中充盈疯颠的杀意,让人瞧了不禁心惊胆怯。
『王爷您受惊了!』
『请王爷保重……』
几个见事得快的已伶俐地抢前几步,扶起倒地不起的靖王,慌忙掸去他身上的轻尘,眼尖地发现王爷胸口一片濡红,血腥味呛鼻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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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受伤了!』
『快去召太医……』
『快去请皇上……』
众人吓得没头苍蝇似的乱作一团,全没了章程礼法。
皇上的心肝宝贝受伤了!即使是毫发之损也足以让他们全体掉脑袋,何况是这皮碎肉绽的大伤口。
『别吵!』璎镇定地出声喝止,一下子震住了怆惶无措的局势,『这些小伤不碍事!』
『可是您的伤……』
这麽明显的伤处怎生说是小伤?血淋淋的谁也难瞒过。
『随便包扎一下便成了。』璎一皱眉,对内侍的过度饶舌感到极度不耐,擡起头面无表情地瞟了皇后一眼,回头冷冷道:『你们还不护送皇后回宫?』
星熠明灿的眸子亮得令人发怵,陡然转盛的霸烈之气迫人呼吸,长身修颀,俊颜罩霜,桃瓣片片透染衣衫,宛若是从地狱底层爬起的俊美恶魔,妖魅凄豔得犹如嗜血的修罗,浑身散发出冰冷寒彻的气息。
『靖王璎……』
皇后目露凶光,极力扭动身躯,想要挣开被钳得死死的双臂,恨不能再扑上前去生噬其血肉。
粗壮力大的侍从人等死扳活拽地将皇后拖离偏殿,不藉机会予她下手。
真是爱说笑,要是再让皇后行凶得逞,也不必皇上下旨处斩,大夥儿自个儿先去撞南墙好啦。
『此事决不许对皇上多嘴。』
说完最要紧的一句话,强提起的真气骤时涣散,痛创纠心,眼前发黑,身躯不受意志控制地向前倾冲……
半梦半醒之间,隐隐感到唇上的亲密。
毋须睁眼,自然而然地展臂环住那人,嘴角笑意淡淡。
『高兴吗?那些害你之人都让朕给押进天牢,明日午时三刻斩首。』轻掠过略微苍白嫌冷的唇,在耳边兴奋地悄语,『朕决不会让伤害你的人逍遥法外。』
话音甫落,璎猛然睁睛,一脸肃穆,认真无比地盯住眼前情人。
『皇兄是为了匡正社稷、树立纲纪,才不得已大义灭亲,将那些身犯国法之人明正典刑,不是——为了我,您要记住了!』
『朕明白……』
不是听不懂璎的言下之意,他的一番好意自己岂会不知?
情不自禁收紧臂膀,将璎搂进怀中。
胸前包扎得好好的伤口又在丝丝抽痛,璎心底皱眉、脸上欢笑地屈臂撑住压下的沈重,借劲卸力地偏开,身躯朝裏缩缩,让出一片空床。
『躺下来,陪我,好吗?』
夜空般柔媚的星眸,蕴藉万斛深情,娈婉嫣然得让人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如中魔法似的乖乖躺到床上,与其交颈并卧,气息通触,甜蜜无限。
『很久以前您曾经说过,我可以提出一个要求……』
嘤嘤燕声,怯怯惹怜,素荑温存地抚上宽阔的胸膛。
『哦?你想要什麽?』
剑眉一剔,好生诧异他会在此时提及此桩旧事,仍清晰地记得当年身负重伤的璎倒在自己怀裏人事不知,第一次无力地感到自己身为皇帝也有办不到的事情。
『自裴尚去职之後,禁宿统领之位至今犹虚,此事关系重大……』
『你有人选欲推荐於朕?』
『请皇兄下旨,诏命杭州将军龙项入京任此要职。』
『龙项?』
这个名字听来依稀耳熟,一时想不起曾在何处听闻过。
『您忘啦,杭州……』璎小声地提醒他。
倒翻记忆的页次,印象由模糊逐渐清明,这个龙项是……
『朕不准!』
方忆起此人是谁,不知怎地胸中升起一股不愤,对这个人选抱持决然地否定。
璎强自支起身体,忍住难言的苦楚,软软地伏在珞平躺的身上。
『朝中多是先朝老臣,权柄长期受其挟制,于您施政颇有争执之处,极该捡选新人入朝,换进一批新血,充实您自己的力量;而龙项久居外省为官,不属京中任一朋党派系,就少了与那些根深蒂固势力的瓜葛纠缠。皇兄啊,您休要逞一时意气,白白浪费了一个好人才。』
情真真,意切切,声声句句皆是为其打算周详,决无置疑的理由光明正大,并不存丝毫私心。
沈吟半晌,很理智地瞧清现实,认输地喟叹一声。
『准卿所奏。』
这算是答应了璎的建议。
『谢皇兄。』
心事解脱地一笑,虚弱地翻身躺回原处,胸中昏闷,四肢疲乏,飒然冷汗暗漓,几欲呻吟出声。
静静躺在自己身边的人,娇滴滴犹胜弱柳细女,掩藏尽盖世无双的智慧。
对自己一手抚养成|人的孩子,如何不知他的器具才略?
自己身为嫡长子,一出世便注定日後要君临天下,但是璎比自己更有资格坐上那把盘龙金椅。
悬崖勒马、壮士断腕,临事从容不迫,不受任何阻力动摇,具备了人君应有的杀伐果断,不似自己的优柔寡断。
有时自然流露的开阖纵横、睨睥天下的气势,并不只是灵光一现的偶然。
是为了爱情吗?硬是收拢渴望翺翔的刚健羽翼,屈栖於自己的阴影之下,一步步剪除阻碍自己权力实施的异己,铩尽所有政敌,替自己巩固了在父皇手中逐渐分崩离析的天下。
那麽的宠爱璎,对之言听计从,是不是自己在无所不用其极地封锢住璎的脚步,不让他有自己发展的空间,永远只能为自己未雨筹谋,身居幕後,策划一切黑暗的勾当。
心底泛起深深的罪恶感,碰撞著自己的良心,求赎地侧身拥住紧挨的娇躯,用力地抱住他……
『啊——』
璎冷不防珞有此一抱,痛得他扯开嗓子尖叫起来,险些掉落两行清泪。
『你怎麽了?!』
珞也被吓得不轻,慌不叠地松开手,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