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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之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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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在枯死之后再次复苏么……
 
仰头望天,哪里可以让断翅的鹰再次腾飞?
 
突然听见马蹄隆隆,顾惜朝皱眉,如此整齐的马蹄声,必然不是什么客商马队,只有军队才会如此齐整。顾惜朝避与路边,却不料马队竟停在身侧。为首一位玄衣将军拉缰横剑,立马注目路边的落魄人。
 
“呃……这位先生,请问,这附近可有水源?”
 
这声音……顾惜朝抬头,阳光却瞬间刺花了眼,看不清眼前人。
 
一个士兵不耐烦的催促,“喂,我们戚将军问你话呢……”
 
顾惜朝慢慢的伸直了手臂,远远的指着山麓间的绿影。几个兵卒想是已经渴极,见指出方向,便催马前行,卷曲漫天风沙,遮避了顾惜朝的眼。一双带有风霜的眼在奔马策鞭之间如风般扫过顾惜朝的灰色衣衫,却是深深的伤痛……
 
凉凉夜色,玉盘高悬。顾惜朝坐在寂静的院落当中,一人一几却有两个杯子。无酒无歌,只有已经渐渐冷却的茶……
 
门被敲响,惊醒了沉思中的灰衣人。开门,却是一名士兵。
 
“是顾先生吧,这是将军赏你的,说是谢谢你今日指水之恩……”一个黝黑的酒坛丢进了顾惜朝的怀里。拍开泥封,却是旧事的味道,刺烈的味道。
是炮打灯。
 
天明鸡叫,院落里空空无人,一几之上两个酒杯,满院都是烈酒的芬芳。
 
 
『戚顾』四季之章 秋风2008…03…14 07:21『戚顾』四季之章 秋风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一支竹筷轻敲着酒杯,和着这首北朝时的民歌,到显得轻松闲适。灰衣人似是有些熏醉,支手撑住额头,一头卷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倒是看的周围的人也跟着有些醉了,似乎那浓烈的酒香就足以让人一醉不起。知情的人却是知道,台前的这灰衣人已有三日不曾合眼了,唯一的休息,便是一杯烈酒,一首闲歌。
 
“报————”一个已经奔跑的有些踉跄的兵卒闯了进来,生生的打碎了这一室迷醉的酒香。眯着眼的灰衣人猛地睁开了眼,依旧是锐利的似乎能够看穿人的心,一双鹰眼里隐隐有天下的气势——“说!”
 
“报顾先生,宗望的大军已经在城外扎营,我们,我们的前方阵线失守了……”
 
“叮——”依旧是敲打的声响,只是随后便是酒杯碎裂的声音。“陈守将何在?”
 
“在,在,在阵前投降……被阂玉将军斩与阵前……”
 
灰衣人摊开手边的地图,白玉的手指轻点纸页,“阂玉将军在哪
里?”“阂玉将军与宗望大军不敌受伤……现在,在城下歇息……”
 
顾惜朝再次敲击眼前的地图,狠狠一震,却是椅摇桌晃。此仗输的不仅仅是前线守备,更加是将这汾晋边城的水源交与敌手。城中尚有近千位老弱妇孺,这水源一断,怕是都要吃不消了。墨眉紧锁,此一役已是在所难免,必要先将这一城老弱护送出去。随手一指身边众人,“随我去看看阂将军……”
 
无名先生,或许该称为顾先生,不知从何时起,已是这边陲小城中最传奇的神话。先是一人一剑横挑来犯金兵,接着又与乱仗之中将守城总兵王年救出,随即投身战场,无论武功计谋都让人瞠目结舌。先生总是一身粗布灰衣,却在平凡的衣着之中透露出那种掩不住的傲然风流;一年以来,无论战将还是文官无不对先生另眼相看,敬佩者有之,诋毁者更甚,可无论怎样,先生依旧是先生;王年战死,先生便是这小城的唯一守护,谁又敢对先生说一个不字。
 
“先生……”阂玉年轻的脸颊上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痛,“先生,水源已失,我……是属下无能,无力完成先生的部署……”微颤的身躯在染血的盔甲中泛出浓重的悲凉。
 
顾惜朝伸手拍拍阂玉的肩,单掌运力疏通他淤塞的血脉。“阂将军,不必自责,丢了,夺回来便是了……”语气平淡无波,似是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一时间周围安静,谁心里都清楚,这水源岂是轻易就可以夺回来的?宗望大军数十万之众,而城内算上所有的精壮汉子也不过三千,这悬殊,又岂是一点两点,顾惜朝怎么会不明白,这么说无非是安抚那些不知细情的士兵们,也算是在这深秋的悲凉里加些抚慰的味道罢了。
 
“阂将军,你带些人马护送城中老弱离开,速速动身……”顾惜朝思量再三,还是如此决定。“宗望此人狡诈多疑,我等做全力防守之势,他定不会贸然进攻,此时离开,城中百姓定能安全……”顾惜朝伏案指向桌上的地图,“沿东门出城,顺陈村土岭一带向太原去吧,那里毕竟是大都重镇,相去不过几日行程,若有幸能派得援兵,我等也不妨苦守汾晋……”
 
听得堂下无人应声,顾惜朝狐疑的抬起头来,却看见阂玉倔强得抿着嘴,忍着眼里得热泪,不让它们洒落。
 
“先生,不要派我去,我,我要与您一起上阵杀敌!”阂玉近乎孩子式的叫着,眼里的那份倔强让顾惜朝心头一热。这样的年轻人,一个战士,但是,他也还是一个刚到二十的孩子啊。顾惜朝突有地就想起那几个叫自己大寨主的孩子了,多久了,多久没有这样的想起他们,想起她……
 
“阂将军,你是军人,你要知道护送老弱,请求援兵对于我们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此去艰险,从这里到太原,还有躲避宗望大军的视线绝非易事,这是重担,也是战场!更何况……你的伤还没有痊愈……此去小心……”顾惜朝低下头,不再看他。
 
“……是,先生……先生保重……”良久,才听见那含了泪的略带哽咽的声音。随即便是坚定的脚步声,一步步的离开,不再回头。
 
太原,算是京师腹地前最大的保障,若是太原不再,那所谓京师繁华怕只能是一段白骨垒砌的过往了。只可惜当今皇上昏庸无能,战和两派争论不休,却无人顾及这太原前沿的安危了。汾晋城虽小,却是连接各处来往太原的重要关卡,此处一破,太原必将有遭困之险。当初总兵王年上书朝廷请求加派援兵,如今王年尸骨已寒,却还是不见援兵的影子,只怕是早就已经要将这里弃守了。
 
顾惜朝慢慢的卷起地图,执起一边已经凉透的茶水,只任那冰凉的苦水清醒自己的灵魂。太原,戚少商在太原,这是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了吧。郝连军回守京师,戚少商带领江湖武林入住太原,这些都是确实的消息,只可惜,此身怕是没有机会再饮那一坛炮打灯了吧……
 
连续七日,城中水源已断,存水也几乎干涸,顾惜朝突然又想起那年边陲小村缺水,自己翻山越岭寻找水源的事来。那年的水是那样的清洌,那年的酒是那样醇烈,那年的自己却不是现在的自己,谁说断翅的鹰就不能够飞翔,如今找到了自己的天空,就算是做最后的一次翱翔又怎样,没有那只鹰愿意死在地上,哪怕是死在冲天的随后一刻,也心无所憾了。
 
宗望大军困城锁城之法似乎很奏效,像铁桶似的将个汾晋城围的连鸟都飞不出去,城中将士虽然已经精疲力尽,但依旧是士气高昂,丝毫没有动摇。
 
薄雾蔼蔼,已近深秋,山色早就不再苍翠,微细的晨光从远山的夹缝中慢慢显现。昨日战了一天的将士们还在沉睡,干裂灰白的嘴唇流出血液,在肮脏的早已看不出颜色的盔甲上滴落出几点鲜亮的色彩。风卷起硝烟的碎片,冲上云霄,瞬间在风中又击得得粉碎,没了踪影。顾惜朝静静的坐在城楼之上,远处宗望大军的军营仍是一片灯火,营帐相连,看不到出路。
 
“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突营射杀呼延将,独领残兵千骑回……”顾惜朝轻轻的拍打着栏杆,和着诗的韵律,声音一荡一荡的,在秋风中传的很远很远……
 
“将士们,今时今日,便是决战之期……我们没有选择,哪怕战死也决不屈辱的活着!”顾惜朝一语不发,静静的听着副将对着战士的喊话。晚晴,你要我活着,我活下来了,你要我在心死之后品尝到生的力量,你要的不就是我的壮志豪情,要得不就是我可以征战沙场,得我所愿。晚晴,此战我没有必胜的把握,莫怪我无法守住对你的诺言,活下去……我要的就是这样的纵横沙场,即使断翅,我也依旧要飞!
 
顾惜朝飞身站与将士之前,轻声命人拉过自己的战马,手中短刃划过,黑色的战马嘶鸣倒地,伸手取过水碗,生生饮下一碗马血,“今日我顾惜朝以血带酒,只为同生共死,共忾敌兵!”众将见状,纷纷饮下马血,同摔酒碗,以示破釜沉舟之心!
 
城门半启,众将策马而出。顾惜朝领军在前,没有着盔带甲,一身的青衣黄裳,俯身与战马之上如离弦飞箭,飞猱散马,气势只吞天下。
 
城门紧闭之时,便不可回头了,顾惜朝下令在城门之下埋有炸药,城破之时,亦是玉石俱焚!
 
风,秋风吹起策马人的衣袍,马上之人只恨为什么马儿不能再快些,身后的年轻小将也是一脸的坚毅与焦急。顾惜朝,你带领三千将士阻挡宗望数十万大军,可有胜算,不,你在《七略》中写道,以少胜多不过一时之举,长久必将溃败,你什么都明白,为什么还要坚持死守汾晋?顾惜朝……
 
戚少商策马在前,前方似乎就是汾晋!
 
顾惜朝,你等着我!
 冬日

“噼啪”柴炭在铜质的火盆里发出了几声清响,许久没有声响的房间,为着一声突兀更显出了这布置精良的房里充斥的寂寞。
 
江南的冬季虽没有那份酷寒,可也依旧是冰冷的渗入骨髓。湿凉的气候倒是让许多北方汉子难以适应。屋中紫木雕花的案几上,陈年的砚墨已经有些许凝结,伏案人却没有察觉,依旧是对着几叠厚厚的文案,浑然不觉这气候的寒冷,与枯沉的寂静。
 
“楼主,苏杭一带的漕帮产业已登记在册,这些是详细资料……”褐衣人轻轻的敲开屋门,手捧几本暗蓝的账册,恭而不卑。
 
伏案人抬起头,看清来人随即颔首一笑,到显得亲切了不少。“放下吧。”许久不曾说话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语调确实显得有些疲惫。随手放下手里的书册,执起已经凉透的茶就唇喝了一口,冰凉的苦味刺激了眉头,但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褐衣人敏锐的观察到这一点,随即拍手叫了门口的小厮进来,嘱咐端了热茶来。案前人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语气依旧随和,“杨总管,我托你办的事,如何?”
 
杨无邪微躬身体,显现出对这位白衣人的尊敬,“楼主,北方现下战事刚歇,难民纷乱,只怕寻王楼主之事还需些时日……”
 
窗前的白衣人不置可否,也只是轻点了下头,半晌无语。
 
难民纷乱?可是为什么在这临安城里依旧是夜夜笙歌,繁华如旧,却不见得哪位朝臣上书朝廷安抚这些逃离家乡的人们。古人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也不过如此吧……白衣人轻哼一声,面露不悦。
 
这窗中望去,临安近景全都尽收眼底。虽不及汴梁城那般恢宏大气,却也依旧是雕梁画栋,琉璃金瓦。朱颜桂坊,牡丹勾栏更是歌舞升平,哪有半点失了半壁江山的亡国之气。就是在这萧瑟的冬季,也依旧是暖阁春宵,怕是君王根本不知这亡国之恨吧……
 
杨无邪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退去,桌上新沏的茶徒自冒着缕缕热气。戚少商取了茶,依旧是站立在窗边。茶香渺渺,怕是最上等的雨前龙井吧,去了头道茶的涩味,这二道茶越发显得茶色幽深,喝下肚去,浓重的苦味,回口却是甘甜。戚少商不禁好笑,自己是从何时起竟也爱上了这先苦而后甘的清茶,反倒是烈酒已有些时日不喝了。
 
江南的冬天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过,那种骨髓之中的冷,就好像是身体里的冰刃,直直的在心里打出冷冻的颤栗,就好像……就好像,那年在大顶峰,那碗剧毒的箱子燕……戚少商没由来的打了冷战,似乎全身上下,只有手里的那杯茶,还带有些许的温度。
 
已是午后,却也不怎么温暖,不过是江南冬季里常见的天气,阴阴沉沉,透不出阳光的痕迹。戚少商突然就很怀念大漠里那种张扬的午后阳光,暴烈而又刺目,在那种冬天里,坐在开阔的场院里,就着哈出的热气,大口的喝酒,放肆的和众兄弟们玩笑,那种阳光下,可以看得见远处取暖的烟火,可以看的见冰河上闪动的光,也可以看的见苍蓝得天空里飞的最高的鹰……
那个人……也就是在这样的阳光里,一步一步的走上高台,托着四溢香气的杜鹃醉鱼,一步一步的走进自己的生命里……
 
那是怎样的一个午后?只可惜,剩下的记忆里只有碎片,接下来的只有血,浓重的血,浓的就好像随时会出现在眼前,满天满地都是鲜血淋漓,有兄弟们的,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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