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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已不是一个剑客,而只是一个搏命者。那些惊世的剑招没有一招能用,只有最简单的刺和劈能奏效。舍弃剑招原本的虚实相映,对着这些无知的畜生,只能以杀止杀。
斛律芮面前的头狼已经如同疯狂,可是却似乎是最高明的对手,每每能猜到斛律芮的想法,斛律芮曾故意露出弱点,引那头狼来咬自己的肩膀,可那头狼却不上当。它的动作极快,爪如利刃,力量极大,斛律芮不敢小觑,再加上周围还有五六头狼围着配合狼王的攻势,一时竟僵持了下来。
只是,随着那五六条狼被一一击破,斛律芮的狼狈局面被打破。而在他的身边,秦暮苔的剑光如雪,在他的剑光下没有一头狼能越过界线。
那个瘦弱的身影是如此的可靠,斛律芮心中一暖,身法更快,希望能抓到狼王的弱点,早点结束战局。
唯有这样,才是真正减轻秦暮苔的压力。
秦暮苔的剑光虽快,面临着众狼不怕死的攻击还是被拖入了僵局:一头狼扑向他时被一剑刺穿咽喉,秦暮苔顺手抽剑时手却一滞,剑被骨头卡住,抽剑之势慢了一拍。
就慢了那么一拍,两头狼已呼地扑到他的身前。秦暮苔用力抽出剑,反手挥去,刺中一头楼的肚腹,左手成拳击向另一头狼的鼻梁。
生死之间,他后发却是先至,一头狼受伤翻身下地,另一头狼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秦暮苔的拳上,一时间嚎叫着跌了下去。要知狼鼻极是脆弱,秦暮苔这一拳再加上狼的扑势更是沉重。那狼一时间居然再不能扑起。被秦暮苔见机刺去再度毙命。
然而如此一来,秦暮苔原本如同行云流水般的身法到底露出了破绽,左腿处风声一起,秦暮苔虽然警觉地往旁边侧去,那一刹那想到的却是身后的斛律芮。
他一咬牙,正要闪躲的身体强行顿住,剑飞快地交到左手,向风声起处掠去。
左腿一痛,到底是慢了一步,他被一头狼生生咬住小腿。那剑光闪处,狼却不退,似乎已经杀红了眼似地咬去。秦暮苔虎口一痛,却是砍到狼的颅骨而震破了手,一时间鲜血横流。但是更痛的左腿,那狼被砍下首级后依然不松口,如此一来竟深深咬去他小腿一块肉,布帛裂处,深可见骨。秦暮苔一声闷哼,身体一崴,却拼着巨痛也要站直。长剑护住身体,硬要为身后那人创造一方清净天地。
斛律芮听得那人闷哼。他素知秦暮苔硬气,便知那人肯定是受了重伤,心神忽地一乱,那狼王狡猾,拼着受到剑锋所袭,也要伤那斛律芮。斛律芮肩膀一凉,危急关头身体自然往旁边一侧,狼王一爪已经探到他肩头,幸好那一闪只抓下了一大块布,并拍下四道深深血痕,却免去了废一臂的危险。
斛律芮受此重伤,心神却清明了。见那狼王未落地,他左脚一旋,身体侧转,趁着狼王落地之势,长剑直直刺穿了狼王的肚腹。
狼王负伤长嘶,缩身退开,护住伤处。
听得狼王这一声叫,所有的狼似乎都陷入疯狂。秦暮苔只看到似乎有无数血盆大口袭来,那些绿色的眼睛里全是凶光。面前风声又起,两狼直扑向他胸前。
秦暮苔眼明手快,长剑频点,刺向那两狼的咽喉。长剑抽出时,热血喷到了他的脸上,滚烫异常。唇边有着别样的腥味,眼前却是一片血红。
耳边又是风声,此时秦暮苔的眼睛被两头落下的狼尸所掩,看不清敌人来势。他咬牙,右掌再击,“嘣嘣”两声,巨力竟击得两头狼尸飞了开去,压中身前的狼群,却为自己挽来一点余地。左手剑横扫,护住身周,也不知道划到了几头狼身,只的得嚎声不断。如此一来,总算护得己身未再入狼喉。右手立刻抹去眼处的狼血,第一眼看向的是身旁,总算还是没让狼群漏过去,他的心宽才,才发现身上巨痛。却是秦暮苔好死不死,拼死之力引得旧伤口再度裂开。正乃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之相。
斛律芮却顾不得他的窘相,刷刷几剑,趁着狼王受伤行动不便之时追命而去。那头狼很是狡猾,之前身先士卒,这次却躲在众“小弟”的身后。斛律芮眼光一冷,长身跃起直追,竟拼得被咬几口,也要杀了那狼王。
他身体几个起落,看准狼首,连踩了好几下“小弟”们的头颅。下脚时用力,有一脚甚至踩在张开着的狼嘴旁的那个鼻子上,可怜的狼“呜”一声痛嘶,竟然没咬着他,倒也算是万幸万幸。
结果,狼王才刚退却,就看到杀神再来,眼前一花,剑光又递到面前。那狼王也极狠,这次不退不让,反而扑了上去,竟是个两败俱伤的狠招。
此时的斛律芮,却听到了秦暮苔的啸声,月光下啸声中杀气厉厉,竟有受伤的狼低伏而唁,却是被那杀气所抑,一时不敢作势。斛律芮心知身后那人大约又是遇到险境,心中大恸,豪气陡生,和着秦暮苔的啸声也吼了起来。在厉厉的风声中,斛律芮迎着狼王之牙而上,不躲不闪,手臂递向狼王腹处。
此刻的秦暮苔也的确是遇到了险境。他又毙了两头狼,狼尸才刚落下,就看到左右两头狼扑了过来,是一个夹击之势。秦暮苔此时已狠厉如杀神,揉身就撞向左首的狼,剑剖向狼腹,也不管迎面而来的血雨,随着侧身翻倒之势挑向另一头狼的咽喉。却不想左脚的伤处一阵剧痛,他的脚一软,身形不稳就躺了下去。
眼见狼就要扑他个正着,秦暮苔厉啸,剑尖歪歪扭扭地伸向狼首,竟被他好运挑中要害之处。那狼身体一软,直直就向地上的他压了过去。
就在此时,秦暮苔听到斛律芮的长啸,勇气大增,不顾伤口疼痛,翻身滚开,却仍被狼尸压中左腿,一时竟起不来。而面前群狼又扑到,他干脆不起身,剑花挽起,也不防守,直面众狼,杀招迭出。
这一次,拼死也要留下这群畜生的性命。秦暮苔的牙关已经被自己生生咬出血来,脸上身上全是血,也不知道是狼的或是他自己的。但是眼前却只有众狼的喉间要害,他的心神如同清风吹过的草原,一片明净。
此刻的秦暮苔,已经置生死于度外,能杀一只是一只,无论如何也不让任何一只狼闯过去。
月光惨白如雪,月色之下,一片血色黯淡。
33
如此只几招,秦暮苔已觉手酸软欲坠,但是却拼命勉力支撑。奈何绿色狼眼层出不穷,他已经不知道到底杀了多少狼,又有多少狼伺机扑将。这样拼死力作战,身上伤处频添,好在多数是小伤,在他如疯魔般的剑下,没有狼能真正近身。
有一狼再度扑来,秦暮苔直觉地点向它那绿色的眼睛,一时间血花四溅,但那畜生一跃之势没有减,仍是直直扑过来,秦暮苔再度推掌,忽然眼前金星直冒,手掌击到狼身竟是软软。一场激战,他已经脱力。
那狼经了这一掌,并没有飞将出去,而是直直坠落下来,正正压在秦暮苔身前的那头狼尸之上,左腿一阵巨痛,秦暮苔的眼前发了黑。
身前又闻到腥风,秦暮苔却是无力抬手,只能凭着本能往后一仰,眼前恢复正常时,就感到了狼口的热气扑面而来。
生死一线,灵台却陡地清明,此时挥拳出掌都已经晚了,秦暮苔只是手腕一转,将长剑剑刃正对向那狼。
狼口在快咬到他胸时突然失去了力气。是因为剑忍顺着它的扑势给那倒霉的狼来了个开膛破肚。
此时的秦暮苔已无力再战,而那狼也倒在了他的身上。秦暮苔软软倒地,心道“我命休矣”。
然而,想像中的恶狼并没有再扑过来。秦暮苔天旋地转之间,欣喜的发现,刚才那一头狼竟已经是他身前的最后一头狼了。
他刚才竟没有余力顾及自身处境,可见境况之凶险。
秦暮苔欣喜之间,第一个反应就是勉强支起身,朝身后望去,口中叫道:“大哥!”
同一时刻,耳边听得一声大唤“暮苔!”正是斛律芮的叫声。秦暮苔转头之见,就见到他那位向来英伟的大哥如今一身的狼血,狼狈不堪,身边躺了十来具狼尸,其中俨然有着狼王的尸体。
两人对视,秦暮苔眼前又是一黑,却最终露出了一个看来可称得上惨淡的微笑。斛律芮则是上下好好看了秦暮苔一番,似乎是怕少看一眼他会缺胳臂少腿一般。
风来吹动两人的发稍,这一刻恍然如梦。
斛律芮看着秦暮苔,大笑了起来,直直朝他走去。
秦暮苔见他行动如常,心中一宽,第二个念头是:到底还是让几匹狼跑了过去。
本来,为斛律芮筑起金汤城池是他的责任……
在听到那人的啸声时,秦暮苔一度以为两人就要把命撂在此地了。好在,好在,那人可以生还。
这样想着的秦暮苔,也笑了起来。从内心升起的喜悦令他眯起眼睛如同孩童般笑着。
斛律芮的左臂是伤得彻底,除了肩头的血痕之外,还被咬了一口,碗大的伤疤流血不止,看来实在可怖。踏着狼尸而来的他如同厉鬼,好在脸上那丝笑意柔和了那股子戾气。此刻他的眼里,只有秦暮苔一人。
看着秦暮苔的他大笑着,似乎视伤口于无物。斛律芮大步上前,看着还顿坐在地上的秦暮苔,一把扣住对方的肩膀晃着:“太好了!我以为你这次没命了。”真亏得他经此大战还有余力,动情之处大手像铁钳般用力,直让秦暮苔脸色又是一阵发白。
斛律芮这才省悟,放松力道要拉他起来,口里直说着“抱歉”,秦暮苔皱眉头说道:“帮我把那头狼扯开吧。”
斛律芮此时像是完全没了主意似的,随着秦暮苔的话而动作。他一把扯开狼,看到了秦暮苔的腿,黑色眼睛立刻狠狠地眯了起来。让人深信,此刻要是还有狼来的话,他还能杀它个十几二十条。
好在秦暮苔的腿并未折断,斛律芮扯下自己身上已经千创百孔的衣服,蹲下来就给对方包住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上端,期间偶尔抬头,都能看到秦暮苔煞白的脸色。两人都知道,激战之后的疼痛疲累要到这时才反应出来。
待勒住伤口上端后,斛律芮又从怀里摸出金创药,把那粉剂洒在秦暮苔的伤口上。药洒上去,带来一丝疼痛,秦暮苔的腿情不自禁地抽搐着,斛律芮看着心痛万分,咬紧一口钢牙,恨不能以身受之……
等等,心痛?
大汉抬起头看着秦暮苔,露出了诡异的表情: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为什么竟会感到心痛呢?
原以为自己冷血无心,因为记挂的东西太广太多,所以也就等于无情,为什么会对面前这个其实相识并不多久的人有着别样的情感呢?
刚才与狼王搏斗时听到秦暮苔的啸声,他一度以为对方已经遇险,那时心中的痛苦愤怒让他几近发狂,直到见到那人安然地委坐在地上时,才又情不自禁的大笑起来。
那样子的患得患失,又是什么呢?
为什么能把后背暴露给对方而不觉得担心呢?
为什么明明秦暮苔与自己如此不同,却觉得那人是可以以性命相托的人呢?
斛律芮脑中一片大乱。生死一线之后灵台由疯狂到清明,然后是急感,滚滚而来的思绪把他几乎淹没。以前未曾体认到的东西翻涌而出。
那,是,什,么?
秦暮苔看到对方突然深沉的眼神,以为自己刚才因疼痛而抽搐的事吓到了对方,不由得朝斛律芮抱以腼腆一笑,轻声说道:“大哥放心,我没事。”
眼前忽然一黑,自己就陷进了某人的温暖怀抱。那个一向自制的斛律芮居然把他抱了个满怀,好似汹涌而来的浪潮把自己淹没。
他的手臂微微颤抖着,用力之剧,再度牵动了秦暮苔身上的伤口。虽然疼痛,秦暮苔却识相的什么也没说。
这个大哥,首次有如此动情的举动。秦暮苔的心微微的暖着,而对方抱着自己的臂膀也昭示着:是的,他还活着。
真好。
天地间有那么一个人,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了自己。并肩而战的味道,是秦暮苔生平第一次体会。
也就只有斛律芮一人而已。
他任凭那人拥着,看着天边即将明亮的那一线鱼肚白,让那晨风吹干一身的血和汗。
此时,此地,一生也不会忘记。
34
等到斛律芮最终放开秦暮苔时,眼神有些游移,似乎因为刚才的动情而不好意思。两两沉默了一会儿,斛律芮才说道:“我们还是立刻离开这里吧。狼血的味道或许会引得别的野兽过来。”
秦暮苔点了点头,忽然说道:“马呢?”
斛律芮说道:“刚才我们屠狼时两匹马见机得早,似乎是往西边跑去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
“那就往西边去吧。”
在斛律芮的帮助下,秦暮苔站了起来。狼狈的两人在一里开外找到了停下来埋头于夜草之间的机灵马儿。虽说这两头畜生在见到两人来到时不约而同露出了亲热的样子,不过对于其弃主逃跑的行径斛律芮还是给予每马拍打一下的处罚。在把秦暮苔抱上马后,斛律芮驾马而行。这回两人是鞭策着马儿快跑。
行不过五里,斛律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