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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开口的女子说,“哎呀,你说将来谁能嫁给萧沐昀,真是好福气呢。”
李绣宁摇了摇头,轻声笑道,“我看你呀,得先问问这里有多少人想当萧家的媳妇儿。”
众女子纷纷大笑,有的还相互推搡着打趣,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荀香认真听着曲子,兀自出神,并没有注意周围的热闹。数年前的春天,荀香曾和萧沐昀还有萧正梁一同到远方的大食国游历。那时萧正梁把他们放在大骆驼上,穿越浩瀚的沙漠。其间路程虽然遥远辛苦,但到了大食,看到了与大佑完全不一样的景象。那里的花开得像人的头一样大,女子都戴着头巾遮面,百姓则讲着古怪的语言。第一次行远路的荀香和萧沐昀都兴奋极了。萧沐昀当时就立志,长大后要写一首曲子,纪念这次的旅行。多年后,当年的愿望似乎终于实现,可为什么,荀香听出了淡淡的悲伤?是因为姨父已逝吗?
一曲终了,两边都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荀香也终于回过神来,轻声问道,“有谁来和萧大人切磋一下吗?”
刚刚还热闹的赏花苑,一下子变得死寂。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敢应。荀香叹了口气,看向淳于瑾。她
原本是想请公主出面,说和这次比才,不要让赏花苑这边输得太难看,可谁知淳于瑾嫣然一笑,“那就让我来献丑吧。”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觉得我的人物关系很老套
我跟你们说,表哥是不一样的表哥,公主是不一样的公主
虽然还是情情爱爱的事情,但这是新瓶子。
不信就耐心地往下看看
另外,女主不是万能女主,更不是人见人爱的女主,不圣母。
☆、第十本经
淳于瑾命人取了桐琴来,轻轻拨了几根弦试音。她微微侧头,看着对面的仰光阁,隐约能看到人影,却辨不清形貌。她暗叹,萧沐昀,刚刚的那首曲子,为何会有悲伤之意?那你听了接下来我弹的这首曲子,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轻柔的琴声响起,像是情人低低的吟诉。
在场的众人皆是一副沉醉的模样,除了荀香。她大惊,这不是表哥用叶子吹出的那首曲子吗?
抚琴的美人轻启朱唇,婉转吟唱。
十五月时圆,长歌扣轻弦。
清辉映边关,北望入我乡。
夜凉寂寂,流水凄凄,九曲回廊静。
墨香几许,寄君相思满溢。
琵琶歇否,遥知窗前空景,风吹情丝千里。
仰光阁中的徐仲宣也早已经听出端倪,饮酒时特意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萧沐昀。萧沐昀的目光落在湖面,神态很平静,一点都不似众人般吃惊。
有人低声议论,“我听着这曲子,怎么觉得很熟悉呢?”
“唱的是不是跟凤都流传的那首太子妃的行酒令很像?天哪,完全变了个样子!”
“哈哈,先前是粗鄙的农妇,现在是绝世佳人了。”
“哎,我之前在姮娥楼听花倾宴奏过这首曲子,当时就惊为天人。怎么连公主也会?”
仰光阁中的众人议论纷纷,喋喋不休。淳于翌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立刻猜出点端倪。他说怎么好端端的月山旭守的楚州大仓会失火,原来这火果然是冲着东宫,冲着他这太子放的。他侧头看了一眼对面的赏花苑,晃了晃杯中的酒,瑾,你以为我怕了你吗?
*
淳于瑾奏完琴,湖两边皆是高声称赞的声音。
这时,赏花苑外面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声,“不好啦,有刺客啊!快跑啊!”
赏花苑里惊叫连连,立刻乱作一团。
荀香和李绣宁竭力想要稳住人群,但平日养在深闺的小姐们,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互相碰撞推搡,弄得满地狼藉。
紧接着“噗通”一声,李绣宁大声叫道,“不好了!笪孉落水了!”
小姐们只顾自己逃命,哪有空管一个平日里就不交好的胖女孩,全都充耳不闻。
李绣宁正焦急的时候,只觉得身边有一道影子掠过,而后
又是“噗通”一声,像是有人跳了下去。
仰光阁中,淳于翌和众人听到落水声,纷纷走到栏杆边张望。赏花苑的宫女跑过来禀报,“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淳于翌冷静地吩咐,“若是有人落水,去叫禁军过来营救。”
宫女连连摇头,喘气道,“是太子妃,太子妃跳下去了!”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淳于翌扶着栏杆,望向水中拼命扑腾的两个模糊的身影,正准备撩起袖子,身边已经有一个人先行跃上栏杆,纵身跳入水中。溅起的水花打在淳于翌的脸上,衬得他的眸子无比的幽深。
*
荀香本想要入水救人,可没想到,笪孉的身子比她想象得更沉。她一直试图叫笪孉放轻松,可笪孉不会水,反而本能地硬拽着她,大有两个人一起沉入水底的势头。
就在这时,笪孉闷哼了一声,松开了拽着荀香的手,向后仰去。
荀香看到笪孉背后的萧沐昀,轻轻地松了口气。萧沐昀拖住笪孉的下颚,朝岸边使了一个眼色。荀香会意,两个人一前一后护着笪孉,奋力地向岸边游去。
早已经有禁军等候在那里,抛了绳索,分别把三个人都拉了上来。
绿珠接住荀香的那一刹那,整个心才算踏实地落下。她用一大块布包住荀香的肩膀,然后不停地摩擦她的手臂,着急地问,“小姐,冷吗?有没有冻到?”
荀香的牙齿不停地打架,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还……好……”她担心看向对面被众人围住的萧沐昀,萧沐昀似察觉,回以一个微笑。
荀香稍稍放心,正打算和绿珠一起回宫,忽然手被人拽住,用力地向前拉去。
“太……”绿珠想要制止,淳于翌低声呵斥,“谁都不许跟过来!”
*
“太子!太子,你轻一点啊!”荀香疼得龇牙咧嘴,想要把自己可怜的手从淳于翌的魔爪下解救出来。可她刚落了水,气力本来就不如淳于翌,自然是徒劳无功。
一直到一处无人的假山背后,淳于翌才甩开荀香的手,大声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荀香揉了揉被拽疼的手,低声道,“我是荀香啊。”
淳于翌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拍在荀香耳畔的假山石壁上,“
你是太子妃!你是东宫之主,是将来要母仪天下的女人!任性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你以为这是在敦煌?你以为跳水救人很英雄气概!?”
荀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用力地拍开淳于翌的手,“太子殿下!我不知道我刚才的行为有什么任性胡闹的地方,也根本没想过什么英雄气概。当时赏花苑是什么情况,你并不知道,凭什么胡乱指责我!”她讨厌他口气里的轻视,讨厌他高高在上的态度。就算她真的有什么不好,也是刚刚从冰冷的水里捡回一条命来。他没有软言安慰也就罢了,还要恶语相向!
“愚昧,无知,不可理喻!”
“你才是!”
“从现在开始,你不准迈出瑶华宫半步,直到承认错误为止!”淳于翌觉得自己的脑海中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这火焰烧掉了他的克制,他的隐忍,他的皇室风度。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荀香因为气急,又受了凉,呼吸急促。她愤怒地盯着淳于翌,心里骂了无数句在敦煌学到的最粗鄙的脏话,最后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去。
淳于翌的怒火,随着荀香的离去,渐渐熄灭。他无力地靠在假山上,手掌心微微地生疼。这种微微的疼痛,像是一株有毒的罂粟,唯有掩藏或是回避,那毒才不至于深入骨血。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淳于翌淡淡地转过身,“你究竟想干什么?”
那人的身形隐在假山之后,只有声音传过来,“太子殿下寻仇的话,可找错人了。太子妃落水,与我无关。”
淳于翌的眸色越发深沉,“楚州大仓呢?”
那人终于从假山后面转出来,眉目如画,像是漫步于洛河之滨的女神。
“翌,你太抬举我了。楚州大仓存的都是皇粮,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什么手脚。”淳于瑾向前倾了倾身子,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看你刚才紧张的模样,该不会动心了吧?荀梦龙虽然是大将军,但在朝中无任何的实权。而且荀家和徐家不可能一条心,你选了你的太子妃,就可能失去徐家的支持。”
“啰嗦!”淳于翌背过身去。
“父皇膝下只有我们俩姐弟了。来日方长,你可不要太早被赶下东宫的位子,那样可就没人陪我玩了。”淳于瑾走到淳于翌的身旁,微微笑道,“你的好朋友快回来了,想想怎么帮他洗脱罪名吧,太子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天凉要添衣~~~
☆、第十一本经
群芳宴一结束,立刻有两件事情传遍了凤都的大街小巷。
一件是关于明月相思曲的作者。有人说曲确为萧沐昀所做,但新编的词没有出处,估计是哪个疯狂迷恋萧沐昀的人,怀着一腔相思之情填上去的。但此曲一出,荀香做的行酒令倒成了抛砖引玉,没有人再嘲笑了。
第二件事便是太子妃又被关了禁闭。这次不是贵妃的主意,而是太子亲自下的命令。
东宫里头的人从瑶华宫前经过的时候,总能听到宫里传出的谩骂声。也有人偷偷将此事打小报告给顺喜,顺喜听了,总是冷哼道,“你当太子殿下不知道吗?”
事实上,淳于翌不仅知道,还每天都叫了瑶华宫的“眼线”回来问话,“今天骂什么了?”
宫女战战兢兢的,“奴婢不敢!”
“恕你无罪。”
宫女看了淳于翌,抱着必死的决心说,“太子妃说,说‘他大爷的太子,真不是个东西!’”说完,整个人趴在地面上,抖得像筛糠。
淳于翌的眼皮跳了一下,抬眼看身旁的小太监。小太监连忙掏出一本本子,刷刷地记起来。
淳于翌对小宫女说,“你回去吧。明日再来禀报。”
“谢太子!”
宫女退出去没有一会儿,顺喜进到殿中来,“殿下,禁军问过在群芳宴上惊叫的那位宫女了。她说当时见到一个黑影掠过城墙。可禁军追过去看,却什么也没有。”
“我料到了。”
“还有,那位大人已经在凝水亭等候了。您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嗯。”淳于翌站起身来,回头吩咐小太监,“小心看管,别弄丢了。”
小太监用力地点点头,把小本子揣进了怀中,摆出一副人在小册子在的表情。
淳于翌勾了勾嘴角,觉得他那副一本正经的小模样特别有趣,与当年的某人真是……如出一辙啊。
*
承乾宫的凝水亭是淳于翌平日里偷懒躲烦的地方,很是幽静。除了顺喜,别的宫人也没有资格来。此刻,湖畔的八角凉亭里,立着一个清冷的身影,与水色波光融为一体。他的侧脸,精致明润。
说实话,淳于翌一直都很欣赏萧沐昀,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厚重。那厚重蕴含着很丰富的东西,短时间之内很难读透。就像爬一座巍峨的山峰,或是寻一处幽僻的桃花源。
淳于翌单独走近,也不出声。萧沐昀的警觉性却很高,几乎在淳于翌踏进凉亭的那一刻,就回过身来,露出一个诧异又不显慌乱的表情。
淳于翌径自坐下来,“不是议朝政,不用拘礼,请坐吧。”
萧沐昀也不推辞,敛衽坐下,“谢殿下。”
淳于翌拿起桌子上备好的
酒,一边倒一边说,“见到不是荀香,很意外?”
“臣……”萧沐昀沉吟了一下。
淳于翌说,“荀香回门的时候,我大方地让你们见面,就是不想有人拿你们之间的感情来作为一把生非的利剑。可是萧大人好像并不明白我的苦心,否则也不会在群芳宴上,做出那么冲动的事情。”
萧沐昀低垂着双眼,“臣知错。”
淳于翌轻笑一声,“我来见你,不是为了听这三个字。而且,难道你不想见我?否则明知道顺喜传了假的口信,为何还要来?”
萧沐昀猛地抬起头,脸上转闪过震惊的神色。他没有想到太子这么直白,这么不避讳,倒真是君子坦荡荡,自己枉做小人了。
他知道,太子在轮对和几次上朝议政时的表现,都算是平庸,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皇帝淳于文越也曾公开表示,“吾儿资质不算天秀”。大臣也普遍都认为,淳于翌是因为嫡长子的身份,才能恬居东宫。但萧沐昀看到的,跟别人看到的都不一样。
他记得父亲曾经说过,真正的强者,不是天下无敌,而是能战胜自己。淳于翌是天潢贵胄,却从不骄傲自大。明明天资过人,却从来不露锋芒。几乎是孤军作战,却从不自怨自艾。萧沐昀深知,这个比一般人拥有的多很多,却比一般的太子拥有的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