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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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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这丫头把秦公子的腿给压断了!
  「月儿,你在做什么?!」徐香连忙问道。
  原本修屋顶的人们,全像蝙蝠似的,趴在屋檐上探头探脑。
  「她来帮忙修屋顶,然后就掉下去了。」屋顶上传来声音。
  「我们有努力拉她上来喔!」
  「但走没两步,她又跌下去了。」
  舞衣走入大厅,悦耳冷静的口吻,立刻稳住场面。
  「别杵在这儿,快去请喜姨来瞧瞧。记着,请她连药箱一块儿带过来。」她吩咐道,款款走往大厅中央,朝那僵硬不动的两人望去。
  楚狂嘴角噙着微笑,大步跨进厅内,单手一扬,就将月儿从秦不换的膝上拎起来。
  「该说这娃儿厉害吗?能让你发这么大的火。」他偏头说道,看着多年下属兼好友,觉得秦不换那咬牙切齿的表情很有趣。
  月儿悬在半空中,腿儿晃啊晃,圆脸上仍溢满惊慌。
  她好想好想逃走,但是城主拎着她,她的双脚没着地,根本哪儿都去不成。
  再说,秦不换用着那好吓人的眼光看着她,她就像被毒蛇盯上的小老鼠,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能垂着小脑袋,像条腊肉般挂在那儿。
  舞衣轻嗔,拍拍丈夫手臂。
  「别吓着她了。」她咬着红唇,克制着别流露出任何笑意。
  这些年来,她可是头一次瞧见,秦不换如此狼狈的模样,那冷静温和的面具,全让月儿给毁了。
  眼见救兵到来,月儿连忙开口。
  「呜呜,夫人,救——救我——我——」她颤抖的说道,伸出手臂在半空中挥舞。
  快啊,她得快些逃离现场,要是让秦不换恢复行动能力,他肯定立刻来掐死她!
  「放她下来。」舞衣不忍心,低声催促丈夫。
  楚狂耸肩,手掌一松,原本挂在手上的那颗圆球立刻咚的跌到地上。
  「啊!」月儿低喊一声,揉着摔疼的屁股。
  「摔疼了没有?」舞衣关怀的问道。
  「没有。」她晃着小脑袋,以乌龟后退的方式,慢慢往门口挪动,打算畏罪潜逃。
  只要能留得这条小命逃出大厅,她非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一辈子都不要见到他——呃,好吧,暂时啦,在他生气的时候,暂时不要见到他就行了。
  想到一辈子都见不着那俊美的脸庞,她心里还是会有些惋惜呢!毕竟,他的确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人。
  一步、两步——
  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扫来。
  他发现了!
  三步、四步——
  糟糕,他脸色变了!
  五步——
  「施月儿!」吼叫声响起。
  她冻结在原地,全身僵硬。
  「过来!」秦不换吼道。
  「我——」讨厌,只差几步啊!
  「过来!」
  月儿嘟着红唇,慢吞吞的晃过去,走到他身旁三尺外,就停下脚步,不肯再上前。
  「别想逃,我们的帐还没算完。」秦不换瞪着她,咬牙切齿的说道。
  她站在原处,瑟瑟发抖,心里觉得好哀怨。
  呜呜,谁来救她啊?
  顺着方府大厅左方的回廊,行走百来步,穿过花圃,穿过两处月洞门,可以到达一处雅致的院落。
  这里,是秦不换的住所。
  经过喜姨的诊断,那腿骨断得极为平整,是断折而非碎裂。他是练武之人,身强体健,筋骨比寻常人强壮,只要好好休养,再以良药内服外敷,不到两旬便可以活动自如。
  喜姨还说,看这伤势,肯定是遭重物重击。
  她说出这些话时,月儿缩在角落,又窘又怕,双手无意识的在地上抓啊抓,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呜呜,别说了别说了,她招了,她就是那个「重物」啦!
  理所当然的,照料他的工作,全落到月儿头上了。
  这院落很是宽阔,包括了两进内室,一进书房,以及一座小小的花园。
  用膳时分,月儿端着精致的餐点,手腕上还提着药箱,用圆圆的臀儿顶开竹门,大刺刺的走进书房。
  坐在书桌后的素不换,缓缓搁下书册,幽暗的眸子扫了过来。
  「来,吃饭了。」她招呼道,将饭菜全都摆好,圆脸上露出无邪的笑容。
  回应她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
  「呃,你不饿吗?」月儿充满期待的问。
  他眯起双眼。
  「如果我说不饿呢?」
  水嫩的红唇,咧开了个大大的笑容。
  「那我可以帮你吃。」她自告奋勇。
  他睨了她一眼,撩袍而起,走到桌前,拿起碗筷用餐,用行动拒绝了她的「好意」。
  「啊,你能走了?」她瞪大眼睛,盯着他的腿瞧,一脸诧异。「喜姨说你还要过好些天,才能自个儿走路。」
  「已经好了五、六成。」秦不换淡淡的说道,即使在受伤严重的那几日,也宁可拖着伤腿,一跛一跛的走着,不愿让人提供帮助。
  月儿走到他身边,熟练的搬起药箱,拿出小竹刀,将伤患处的旧药刮去。
  「还痛不痛?」瞧见他伤得那么严重,多日不良於行,她心里多少有些罪恶感。
  他瞪着她,薄唇里吐出简单的回答。
  「痛。」
  月儿缩缩脖子,不敢再问。
  唉,看来,她是真把他惹火了!
  只是,他的度量也狭小得不像话,她又不是故意的。不都说「不知者无罪」吗?她是真的不知道他就杵在下头啊!
  她一边偷偷抱怨,一边挥舞小竹刀,一个不留神,手劲大了些,小竹刀不只刮去旧药,还重重的划过伤处,留下一道惨白的痕迹。
  尖锐的抽气声在头上响起。
  「啊,对不起,你没事吧?没事吧?」她胖嘟嘟的双手,立刻捧着他的脚,确定伤处是否无恙,那颗圆圆的小脑袋,急切的凑近些,一脸的关切。
  两张脸靠得很近,近到她可以在那双黑眸里,看见自个儿的倒影。
  啊,他真的很好看呢!
  月儿看得有些呆了,愣愣的瞧着他。
  那深幽的黑眸闪烁如星,更有着比姑娘家还浓还长的眼睫,像两把小扇子似的。
  她又凑近几寸,没有发觉,秦不换的脸色,正由森冷转为铁青。
  好看的薄唇里,逸出一句低嘶。
  「别压了。」
  「啊?!」她眨眨眼睛。
  秦不换深吸一口气。
  「我说,别再压着我的腿了!」他咬牙切齿,俊脸转为狰狞,克制着想掐死她的冲动。
  糟糕!他的俊美令她看得出神了,竟没发现,自个儿大半的体重正不偏不倚,全压在他的断腿上。
  「啊,对不起!」月儿连忙滚开,双手举得高高的,做投降动作。
  秦不换紧拧双眉,闭上双眼,等着那椎心刺骨的疼痛快些过去。
  「做完你的事。」僵硬的语调,从牙缝间迸出来,任何人都感受得出,他有多不好受。
  「喔。」月儿咕哝着答道,慢吞吞的爬回来,抓起小竹刀速战速决,将新调的药布贴上他的伤处。
  这回,她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尽快完事,然后滚到一旁去坐好,远远的看着他。
  秦不换闭目养神,运气周身,让药效发挥作用。碗筷早被冷落在一旁,他只用了少许餐点,就停下筷子,不再碰桌上的膳食。
  室内陷入岑寂,月儿耸肩,习惯了他的沈默。她收拾起残羹剩菜,到厨房去绕了一圈后,端着满盘的水果回来。
  「这是从四川运来的荔枝,夫人特地让人给你留了一盘。」白嫩嫩的手搁下荔枝,又从裙子里拿出一颗又大又红的苹果,放进嘴里喀嚓一咬。「这个是香姨给我的。」她宣布道,踱步到旁边去啃苹果。
  他没理会,仍旧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运气疗伤。
  月儿在他面前探头探脑,嘴里嚼着苹果,一脸好奇。
  「看什么?」薄唇突然动了动。
  她吓了一跳,差点没跌倒。
  「你看得到?」她挥挥手,测试他是不是偷偷眯着眼。
  他没有回答,仍旧闭着双眼。
  月儿等了一会儿,胆子大了些,慢慢的又靠上前去。
  「嗯,我可以跟你借些东西吗?!」她小声的问。
  「什么东西?」
  她偏头想了一会儿。「笔墨纸砚那类。」
  他点头。
  「谢啦!」
  脚步声咚咚咚的从桌边响到了书桌旁,接着是一连串凌乱的声响,秦不换能听得出,她正在磨墨铺纸,忙得煞有其事。
  半晌之后,室内重新归於岑寂。
  月出东山,夜色渐深,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夜莺的吟唱。
  约莫一个时辰后,秦不换收气起身,这才睁开双眼。室内已被点上烛火,盈满一室光亮,那枚圆月窝在桌边,手里握着笔,一脸专注,不知在写些什么。
  「你在做什么?」
  「写信。」她头也不抬的说道,嘴里还喀嗉喀嗦的啃着苹果。
  他挑眉。
  「你识字?」
  「不识字也能写信。」月儿仍旧没抬头。
  秦不换走近书桌,这才瞧见,她在上好的宣纸上,画了个大圆月,在月里填了个笑脸。圆月的四周,则画了许多的食物,每一样都维妙维肖,令人垂涎。
  「这是什么?」他侧着头,拧起浓眉。
  「信啊!」月儿白了他一眼,嫌他没见识。「我写信告诉庄主,我过得很好,这里的人都好和善,请我吃了糖李子、烘饼、白糖糕、桂花藕粉——」她扳动白嫩的指头,一路往下数着。
  「这是信,还是食谱?」秦不换毫不留情,兜头浇了她一盆凉水。
  她才不理会,握着毛笔,又在宣纸上画了个苹果。「至少,他们不必再担心,我是否会饿着。」
  那张俊脸上,满是不以为然,她偷偷猜测,这家伙肯定是那种,离家多年也不会写上半封信报声平安的无情男人。
  也或许,他并没有可以报平安的人……
  这个男人,表面上看来温和有礼,其实骨子里冷漠疏离。而她所能接触到的,全都是他所愿意泄漏的,再深层的真实情绪,就全都是一团谜。
  月儿偏着小脑袋,瞄了他一眼,冷不防又接触到那双黑眸。她叹了一口气,收回视线。
  要是相处得久了,她能摸清他的脾气吗?
  毛笔滑过宣纸,画出各类食物,浓重的沈默弥漫在两人之间。秦不换一撩衣袍,不再理会,迳自往内室走去。
  「喂,等等。」月儿连忙出声唤道。「夫人知道你能走路了,她说,你要是个男人,别留在府里吃闲饭,凤阳村的事,记得尽快去处理。」她仔细的交代。
  他深吸一口气,额上青筋隐隐抽动。
  「我知道了。」
  月儿又说:「夫人还交代,你得带我去。」
  黝黑的大手握成拳头,猛地往墙上一槌,发出轰然巨响。
  「你留下!」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道。
  一想到必须带着这枚圆月出远门,他的伤处就传来一阵刺痛。天晓得这个女人,一路上会给他惹出多少麻烦!
  「夫人也说了。」喀嚓喀嚓,苹果即将消失不见。
  「她又说了什么?」
  月儿张开小嘴,一口将苹果核也吞掉,这才郑重宣布。
  「她说,你没有选择的馀地。」
  第四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
  霪雨霏霏,空气里有黄梅的香气。
  沿着浣纱江往南方走,离浣纱城八十里处,有一座热闹小镇,名为临海,是浣纱江出海处。这儿不时都在飘着细雨,因为位处海口,出入份子复杂,有着不少流寇海贼出没,朝廷为了管理,在这儿设了府衙。
  临海镇的市集上,路上来往的人潮众多,摊贩上摆满了各类商品,除了寻常吃食,还有不少奇珍异宝。
  一马一驴,缓缓踱步穿过市集。
  秦不换高坐马背上,轻摇素扇,面无表情。跟在身后的,是穿着绿纱袄的月儿。她一手牵着驴绊绳,一手还拎着果子啃着,圆亮的大眼眨啊眨,四处张望着。
  「这里的人,衣着好怪。」月儿说道,盯着路上的行人猛瞧。
  这些人们,身上有着浓浓的海潮味儿,披头散发,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像是用不知名的材质织成的,嗓门奇大,动作粗鲁,不少商家见了他们就连忙拉下门,不做生意。
  骏马维持优雅步调,持续向前,马背上的高大背影没有回头,置若罔闻。
  她提高声量。
  「我说,这里的人衣着好怪。」
  达达达,马蹄声规律前行。
  咦?还是没听见?
  月儿深吸一口气,气运丹田,忍住拿果子扔他后脑勺的冲动。
  「我说——」
  简单两个字,就听得出中气十足,一旁卖束西的鱼贩,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叫声吓了一跳,手里的一盘鱼,全给打翻到地上。鲜鱼乱蹦,鱼贩抓都抓不住。
  这回,前方总算有了反应。
  「闭嘴。」秦不换语气平淡,仍旧没有回头。
  「啊,原来你不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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