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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觉思(上)by 风起涟漪
文案:
因为倍受皇上宠爱,因为出身富贵人家,以机智为自己博得了名实不符的右丞相官位,秋素苇或许有些骄纵之气,但却从不认为自己是大奸大恶之人。
他既不在皇上面前帮他人搧耳边风,也不曾拿权势欺压弱小,
他只是单纯跟皇上相恋而已,凭什么就要被冠上「媚主乱政、秽乱宫廷」的臭名?
只是有的时候人心并没有他想象的如此简单。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动,却对宫闱之外,因为他而鸡犬升天的家人仗势欺人的行为无能为力──也认为事情没有这么严重。
当爱情正浓情蜜意,当秋家的声势达到了最高峰,阴谋却悄悄袭来。
一顶谋害皇上的大帽扣了下来,「满门抄斩」的惩罚何其沉重……
第一章
宗元国的夏季总是这般躁热气闷,连初升的太阳也在灼烧大地,失去了清晨的凉爽。京城的大街小巷一反往日的热闹非凡,显得分外冷清。唯一略显人气的,只有树荫下摇着蒲扇的人们喝着凉茶闲话家常。
几名运着水桶的宫中太监急匆匆的从街道上跑过,湿透的衣襟紧紧地贴在身上,甚至来不及擦掉满脸的汗水,一副风风火火的紧张模样。
“哟!几位公公歇歇再走吧,来来来,有上好的凉茶!”茶楼前的小二热情的招呼着。
几位公公却只是低头赶路,匆匆而过。小二不解的看着他们一副拼命的模样,小声嘀咕:“赶着投胎呢?这么着急?”
正在打算盘的掌柜呵呵的笑了起来:“你也不看看他们是哪个宫的太监,可不就是赶命呢,回去晚了就真投胎了。”
小二好奇的凑过来问道:“掌柜的,这话怎么说?”
掌柜神秘的一笑,四下看看,确定没人后才小声地说:“那是暮云阁的小太监。你知道住在暮云阁的是谁吗?是当今圣上面前的大红人秋素苇!这位秋少爷素有洁癖,每日沐浴的水必须是九江河中最美的景观‘含烟带月’的清水,而且还得汇入江边百花上的晨露,说是这样可以沾染花香,胜过百花浴呢。”
“啊?有钱人怎么这么讲究啊?太奢华了吧?”小二咋咋舌。
“这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掌柜啧啧得继续说道,“你想,他每日辰时便要洗浴,而江水要接到清晨的露珠,还要赶在辰时前回来,哪有那么容易?若迟了半分这些小太监全都要人头落地,你说他们敢停下来歇吗?”
“可是含烟带月不是在‘阴司口’吗?离京城一百多里呢!这也太折腾人了吧?”
掌柜哼笑一声:“那又如何?谁让皇上宠他?这个秋素苇光京城就有四座御赐宅邸,可他还不是住进了非皇亲国戚不得进入的皇宫大内?可见皇上有多宠他。区区一百里的江河水又如何?只怕他要天上的星星,皇上也会摘下来呢。”
小二摇摇头,喃喃的嘀咕道:“这么劳民伤财,这位秋少爷也太恃宠而骄了……”
而皇宫内的暮云阁似乎也因鸣蝉的嘶哑长叫而显得闷热难耐,但绿树浓荫、满庭花香的凌烟水榭内,却清凉的好似暖日初春或渐爽深秋。只见巨榕下的湘妃竹椅上,慵慵懒懒的半躺着一个人,他闭眸假寐,赤裸的玉色双足高高翘起在冰凉的大理石桌上,随着不远处抚琴女的幽扬琴声有节奏的摇晃着。
无袖的霞影纱衣半贴半敞,随着椅后宫女的雉扇扬起的缕缕清风,微微地舞动着。他的手里抱着一个鹿皮囊包,里面盛满了皇宫冰窖内贮藏的冰块。他一会儿将它抱到胸口,一会儿将它置向小腹,令泛热的肌肤贪婪地吸吮凉凉寒意。
“少爷,喝碗冰豆汤吧。”
秋素苇由秋府带入宫中的贴身小厮——小德子向宫娥点头示意,很快,一碗冰凉的红豆汤便端到了秋素苇的眼前。
秋素苇懒懒地抬起手,燥热的夏日似乎令活泼好动的他懒得随时会睡着一般。他的小嘴微微开启,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半悬的手便又懒洋洋地放了下来。虽然早起才刚刚沐浴过,但是在这般闷热的天气下,秋素苇恨不得一动不动才能避免流出更多的汗水。
小德子见状,知道少爷的懒散劲已经快到极致,只得端起冰豆汤,像喂小孩子似的小心翼翼地喂到他嘴边。秋素苇自然乐得有人伺候,动也不动的闭着眼睛,咕咚咕咚的喝下。
“少爷,刚喝了冰豆汤,还是不要拿囊包冰着肚子了,让奴才为少爷扇风可好?〃
“热嘛…… ”秋素苇闭着眼睛嘟嚷了一句,不情不愿。
“要是跟前几日一样闹了肚子,皇上又该责罚奴才们了。”小德子苦着脸说道。
“哦…… ”
秋素苇这才百般不愿、依依不舍地将冰包交给了小德子。小德子忙拿过宫女的雉羽扇卖力地扇了起来,生恐热着这位快变成懒猫的小少爷。
“启禀秋大人,礼部侍郎冯冠送上礼单一份,现在阁外候着。”一个小太监来报。
“念。”
说完,秋素苇张张嘴,眼明手快的小德子忙喂他一粒剥过皮的冰葡萄,秋素苇满意的笑了起来,闭着眼睛大嚼特嚼。
“礼部侍郎冯冠叩请秋大人万福金安,特呈薄礼一份,寥表寸心,礼单如下:南海珍珠十二颗、龙泉夜明珠两颗、白玉盈尺璧两块、玉莲如意一对、羊脂玉红珊瑚树一尊、蚌佛一尊、金八宝一套……”
“行了行了。”秋素苇不耐烦的摆摆手,将小德子喂到嘴边的冰葡萄吞下,然后说:“照单全收,人我不见,就说我在午憩。”
“是。”小太监领命而去。
“真是的,皇宫的禁军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拿着那么多东西也能进得来暮云阁?”
“回少爷,这宫中礼尚往来之事甚多,只要不是带出宫的,不管多少金银珠宝从禁军眼皮子底下过,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礼部…… 我记得他前两天不是送过了吗?”
“少爷记岔了,那是礼部尚书陈天川送的。”
“哦……”
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秋素苇迷迷糊糊地问:“对了,那天你说他是想托我办什么事来着?”
小德子苦笑不已,这位秋大人,只要有人送礼便来者不拒,就是不给人家办事,完全没上心。
“是前些日子突厥王进贡的贡品当中少了一对率纹流云九玲珑宝塔,礼部查收后却不见了踪影,皇上龙颜不悦,要严办管事者。”
“哦,想起来了!尚书跟侍郎是礼部最高的两个管事官了吧?难怪都找我。”
小德子觉得格外好笑,谁都知道皇上特别宠爱秋素苇,只要他肯说一句话,连死囚都能从天牢里放出来。这年头,能为自己在宫中找个靠山是所有朝中官员的目标,所以,秋素苇虽未有任何官爵在身,却自然而然的成为竞相送礼的对象。
俗话说得好,拿人手短。既然接了别人的东西,就表示以后有事自会帮衬着,所以宫中才会大兴送礼之风。可是秋素苇却是个异类!一般来说,一个官司两家人,收了一家,没理由再收另一家吧?非也非也,他就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然后送礼的人该想:糟了,秋大人收了别人的礼,是不是因为我的礼不够贵重?于是乎,慌乱另备厚礼送上。另一人又想:他竟送了两份?那秋大人岂不是替他办事?于是乎,也另备厚礼送上。就这样恶性循环……到了最后,谁也说不清到底是自己送的东西较好还是对方送得较好,直至皇上圣旨下。
只有小德子再了解不过,外面全道秋素苇是看谁礼重才给谁办事,其实…… 他压根就是光拿不办事!反正最后绝不会有两个主犯,总会有轻有重。重的会想:呜呼哀哉,我送的礼不够厚重;轻的会想:幸好幸好,我的礼物贵重些。然后,为了巴结讨好秋大人再大送特送。
而秋素苇依然不动声色,照单全收。谁也不知道他跟皇上说了些什么,都想:反正他天天都见皇上,总会有一两次帮自己说句好话吧?送礼准没错!大概全皇宫也只有皇上、秋素苇本人、以及小德子知道,这个秋素苇到了皇上跟前,连半个字都没提过……
小德子看着秋素苇懒散地伸懒腰,不禁大奇,这个人倒也拿得不心虚?
“对了,皇上下月生辰…… 逢十为寿,宫中岂不是要大办?那我是不是也该送份礼呢?”秋素苇自言自语的喃喃了一句,然后唤道:“小德子!你说送什么好?不能输给别人的那种。”
“这个嘛…… ”
皇上寿辰非同小可,礼品非贵则名,天下奇珍更是数不胜数,难说孰重孰轻。如果想技压强雄,便只能别出心裁了。
“回少爷,想以名贵胜出实非易事,不如奇趣特别,与众不同,方能略胜一筹。”
“这样啊…… ”秋素苇移了移身子,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好象大家送的都是金银珠宝,稀世奇珍什么的,全是看的、用的…… 可惜皇上博览天下奇人异物,很难有什么东西能令他惊喜吧?”
小德子的目光忽然瞟向别处,接着暖昧的一笑:“少爷,不如亲自问问皇上想要什么,您说可好?”
“他?”秋素苇凉凉的看了小德子一眼,又闭目养神,不紧不慢地说:“问那个大色狼的话,他一定会说‘民以食为天,朕自然偏好美食,你把自己洗干净了让朕吃掉就行了’ ,我还不了解他?”
“坏心眼的小芦苇,背着朕在奴才面前说坏话?”
秋素苇听到这声满含笑意的声音,立刻腾然坐起,开心的蹦了过去:“皇上!这么早就忙完政事了?”
“朕以为小芦苇不想看到朕这只‘大色狼’呢。”当今圣上李赋松故意板着一张脸说道。
秋素苇调皮的吐吐小舌头,像只小猫似的腻到李赋松的皇袍上,蹭啊蹭,一副讨好的模样。
“皇上何出此言?小芦苇可不曾说过英明神武、举世无双的当今圣上是那个东西哦!真龙天子当然是神龙现世!就算真要说,也得说是‘那条足以动荡天地、翻江倒海的神龙’才行嘛!”
秋素苇倒推了个干干净净,还顺便甜甜地大拍马屁,令李赋松啼笑皆非。
“哦?那就是朕龙耳失聪,听错了?”李赋松又故意逗他。
“不不不,皇上是天神转世,自然千里眼、顺风耳,不会听错了!只是小芦苇说话含糊不清,才让皇上听岔了而已,是小芦苇的错,该打该打!”说着,秋素苇用手轻轻地在脸上拍了拍。
李赋松哈哈大笑,在秋素苇的头上轻敲了一下:“马屁精!知道今天玄丞相又上奏批斗你,想故意落实‘阿谀奉承、媚主乱政、秽乱宫廷’的罪名是不是?”
“他真这么说?! ”秋素苇立刻火冒三丈,漂亮的大眼睛瞪得溜圆:“那个姓玄的老东西!专跟我过不去!我哪有他说的那么坏!!我最多就是‘私收贿赂、愚弄群臣’而已嘛!”
“哎呀,原来你不知道他的奏折上写了什么?”李赋松摆出失言的模样,故意大惊小怪的说道。
“哼!他还能写什么?”秋素苇气嘟嘟地说:“三天不上表请诏他就浑身不舒服!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不是和他有灭门之仇!老是处处针对我!”
“他倒也不是针对你,”李斌松安抚性的搂住秋素苇,后者哼哼着窝进他的怀里:“玄臬为人处事公正不阿,且墨守陈规,容不得半分惊世骇俗。本来你非皇室血脉却入住后宫就已于礼不和,你还不安守本份,老是周旋于各派势力之间,他当然看你不顺眼了。”
“哼,我可记得他不许我进宫的时候,天天念叨‘不合古礼’、‘有违祖训’,这个那个,好象我一进宫就天下大乱似的!”
李赋松宠溺的捏捏秋素苇的小鼻子,啼笑皆非:“你还真是爱记仇的小鬼,这么久的事还记得。朕不是依然接你进宫了吗?”
“那是因为皇上是圣明的千古一帝,而他只是一个老顽固!”秋素苇大骂玄臬的同时,还不忘大大的赞扬一下李赋松。
“好了,不说这些繁琐小事了,刚才你说什么事不用问朕这只‘大色狼’来着?”
李赋松有意旧事重提,没能成功转移话题的秋素苇吐吐舌头,灿笑如兰,眼送秋波:“皇上听错了嘛,小芦苇才没有说过。”
“你不是说皇上不会听错,只会听岔吗?”李赋松一副不明白的样子冲秋素苇眨眨眼。
秋素苇一时语塞,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仿佛两颗闪动着美丽光泽的黑宝石由水波间滑过,不经意的荡起一阵涟漪。微卷的睫毛轻掩住他眼底的狡黠笑意,他一副很无辜没听到的模样,挂着甜甜的笑意望着李赋松:“皇上下月御寿,小芦苇想送皇上一件最棒的礼物!皇上想要什么?”
“礼物?”李赋松故意板起脸,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架势:“朕还缺什么吗?哎,俗话说民以食为天,朕自然也不例外,不如小芦苇把自己洗干净了等朕来吃?那朕就收到一份最好的礼物了!”
看吧,我就知道!
秋素苇笑得一成不变,带着几分如同孩童般天真的眼神,故作可爱地说:“皇上想要美食?可是寿宴当天自有御膳房安排美味佳肴,囊尽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