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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抬起头後,我才知道我原先的想法没有错,他方才的确是在哭泣。此时他的眼角还带著水花。我望进他那双黑得发亮的大眼睛,冲他露齿一笑,想用笑容抹去我的意外出现让他受到的惊诧与害怕。
他还在发呆,在看见我後,他就一直发呆,僵住了的全身让我觉得他身子因刚才的惊吓而明显的震动是我的错觉。
我仍旧按在他头顶上的手在他没有的任何反抗下,滑到他的脸颊……
“你发烧了?!”当我的手感触到由他的脸上所传来的,仿佛把我的手都融化掉的热温时,我脱口而出。
他在我说出这句话後,睁得圆圆的眼睛渐渐闭合,最後,他倒在我的怀里。
我怀抱著他热得就炭炉子般的身子,急急地叫唤摇晃他,他却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情急之下,我把他放到我的背上。
在大榕树下一阵踌躇後,我决定把他带回我家。
当时我只是单纯的认为母亲或许有办法救治发烧的他。却不知道,这个举动,改变了他的一生。
我回到家里时,母亲正在家里的小院子里给小鸡喂食。当她看到我背著一个小孩子回来时,母亲的眼瞪得老大。
“妈,别瞧了,快来帮帮我,这个小男孩他发烧了!”没给母亲多少时间反应过来,我冲她嚷嚷。我感觉得到背上的人儿的体温越来越高,热得让我怀疑我会不会被烫伤。
“喔、喔!”母亲一听,当下放下手中的斗箕,向我小跑而来。
“祖宗爷!好烫啊!”当母亲接过我背著的小男孩时,不禁惊呼。
母亲没有犹豫片刻,当下指挥我做事:“二娃,快!去倒些开水,记得兑些凉开水。”
“哦。”我点头应道,马上行动。
母亲在我去厨房倒开水时把小男孩抱到了屋子里,等我端著盛著温开水的水盅进里屋时,母亲已经找到退烧药坐在床边等我的温开水。
好不容易给半昏迷躺在床上的小男孩喂下退烧药,还没等我松一口气,母亲又指使我去倒温水。
“二娃快去。不给这孩子擦擦身子,这烧怕是不容易退。”
“好。”我没有抱怨,听话的当下行动。离开屋子前,我听到了母亲的低语:“真不知道椿妮子是怎麽照顾孩子的,让一个孩子烧成这样。”
我想,母亲可能见过这个小男孩吧。不然,她怎麽会知道这个小男孩是椿姐的孩子?
我才把水壶里的开水倒在洗脸盆里,屋子里就传来了母亲的惊呼。
害怕屋子里出了事的我没多想便冲到了屋子里,一进屋子,我就看到母亲正颤抖著身子站在床边,我跑上去一看,也不禁倒抽一口气。
小男孩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让母亲褪下了,让我们惊恐的是,小男孩孱弱的身躯竟然布满著无数的伤痕。大大小小的伤疤,有不少都还在渗出血丝,把小男孩的里衣都染成血色的花斑。这些伤,由脖子一直延伸到裤子挡住的胯骨,很肯定,他的腿也会是疤痕累累。
“怎麽会?怎麽会?……”母亲不断摇头,她难以接受她现在所看到的一切,“他还是小孩子啊!”说完的母亲心痛的跪到床边,流出了泪水。
接著,也不知道是什麽让母亲做出了决定,母亲用小棉被裹住小男孩後,把他抱了起来,快步向屋外走去。
我没有落下,一直尾随著母亲,我跟著她走到了我有一段时间没来的地方──椿大姨的家。
3
母亲没有往时的礼貌,她看到椿大姨家的大门紧闭,她抬腿就踹。母亲没有踹多久,椿大姨就出来开门了,这时,已经有不少的村人闻声赶过来,椿大姨一见,急急把母亲拉进屋里就想把门再关上。
“不许关!”母亲大喝,吓得椿大姨的手顿时颤动不已。
“就让村子里的人看看,看看你们是怎麽对待一个不满八岁的孩子!”母亲说著,揭开了棉被,让小男孩的身体暴露在村人的眼中。没有出我意料地,村人都发出了惊叹声。
母亲没有让因高烧还在半昏迷状态中的男孩的身子裸露在空气中多久,她又裹紧了棉被。
母亲直视不敢抬头的椿大姨,悲愤地说道:“椿姐,我知道你下不了这麽狠的手,那你怎麽能眼睁睁地看著椿妮子下这种手呢!”
“我……我……”椿大姨抬头看了母亲一眼後,又迅速地低下,吞吐了半天,也就说出了这麽一个字。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好管闲事的丰姨啊!”就在大家都开始窃窃私语时,一道沙哑的女声传到了大家的耳里。
我回头一看,正是椿姐,此时的她披头散发,随便穿著些宽大的衣服就走出来了。尽管椿姐现在的穿著很邋遢,但,还是不掩她是个大美人的事实。
“椿妮子,你出来的正好。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麽要这麽对待你的孩子!”母亲一见到椿姐出来,立刻把矛头指向了椿姐。
“哼!”椿姐不以为然地冷笑,“他是我生的,我要骂他打他,甚至是丢掉你都管不著!”
“椿妮子!”椿姐的这句话震怒了母亲,母亲气极的暴喝,“到底是什麽让你变成了现在的这副德行!”
“是什麽?”椿姐的目光在这时变得灰暗,她阴森森地盯著母亲手中的小男孩,“要不是他,不是他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我会这样吗!我那麽爱他,为他放弃了我的学业我的理想我的一切!可他呢,用我是个乡下村姑,只配给让他玩弄的理由就甩掉了我!──我不甘心,我以为只要生下他的孩子他就会承认我,可没想到,他说这个孩子不是他的,说我是为骗他的钱而随便生一个别人的孩子来糊弄他──”
椿姐在这时,已经泪流满脸,她把小男孩当成伤害她的那个男人,用仇恨的目光盯著看。
“没有人要的孩子,留来干嘛,打死算了!”最後,椿姐哭著冲到母亲面前。扯住小男孩,想把他拖到地下。
“椿妮子,你疯了。再怎麽说他都是你十月怀胎生的亲骨肉啊!”母亲使尽全身的力气防止椿姐把小男孩拖走,我也在这时冲上前去帮助母亲。
後来,椿姐是在村人的扛架之下才离开抱著小男孩的母亲。混乱之中,我无意间瞥见了小男孩微微睁开的眼中,那令人打战的恨意。那只是一霎,我以为是我的错觉而忽略。
“不是,他不是!他是多余的,我不要,我不要再见到他,一见到他我就想到那个该死的男人!我宁可不要这个多余的孩子──”
“椿妮子!”在椿姐的哭骂声里,母亲突然大喊,让所有的一切在这时静止,“你真的不要这个孩子了吗?”
母亲的表情此时无比严峻,她义正严辞地问被人拉到一边的椿姐。
“对!我不要,不要他了!我不要再见到他,他最好死了算了──”母亲的表情让椿姐一愕,不过她很快回神答道。
“那好,你不要我要。”母亲的话让所有的人全部惊呆,除了我──不知怎的,我总觉得母亲会这麽说。
“既然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了,那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们丰家的人,他就姓丰!”
村人还没反应过来,母亲已经接著说道。
呆呆地看著母亲眼里的坚定,椿姐最後讷讷地点头:“你要,你要你就带走,不要再让他出现在我面前!”最後,椿姐像要抛开什麽一样,使尽全力大声喊了出来。
椿大姨一直到了这时,才抬起了她的头,用手背拭了拭泪水。
母亲在椿姐的这句话後点头,“你决定了的事,希望你不要有後悔的那天。我走了──记住了,今天开始,这孩子,是我们丰家的孩子。”
母亲留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去,不曾回过头看过一眼。我,跟在把身板挺得笔直的母亲的身後,也不曾回过头看一眼身後的景象。
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声拦住我们,我跟在母亲身後,一直就这样回到了家里。
接近黄昏父亲从田地里回来後,男孩才算是清醒了过来。
母亲当著男孩的面把今天的事情诉说了一遍。
说完後,母亲便把男孩纤弱的身子紧紧搂在怀中,她用手贴住男孩的脸蛋,心疼的说道:“这麽惹人怜的孩子,我真的不舍得再让他受那种苦了。所以,我也没多想就把他带回来了。”
父亲坐在床边的椅子里,他听完母亲的话後一直沈默。
最後,父亲对母亲说:“你也不问问孩子的意思再做决定。”
母亲一听,当下探头看著面容苍白的男孩:“孩子,姨真的是气糊涂了,真的忘了问你了。如果,你想到你妈那里去,姨去求你妈,让她收回那些话,让你回去。”
男孩瞪著漆黑的双眸望著母亲好一会儿後,泪水渐渐地流出了眼睛:“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母亲一听,欣喜若狂地抱紧了男孩:“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这辈子,我就是你的亲妈!”说著,母亲红了眼眶。
一直站在父亲身边的我不由得把目光移到父亲身上,我看到父亲也红了眼定定地看著母亲与男孩。
父亲,也同情著男孩的身世,也没有反对母亲的决定。
也从那天开始,我有了一个弟弟。
母亲给这个原本连名字都没有的弟弟取了一个名字,叫:丰逐野。
我是逐云,他是逐野。云与野,都在广阔的世界里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这是母亲的希望,亦是母亲给予我们最大的祝福。
4
我的小名叫二娃,并不是因为我是家里第二个孩子的原故。相反,在逐野没来我家之前,我父母就我这麽一个孩子。我会有二娃这个小名,是因为生下我之前,母亲也曾怀过一次孩子,可惜不小心流掉了。失去了这个孩子母亲一直很悲恸,在母亲心里,这个与我家无缘的孩子占了她的心一个位置,所以,她也给这个孩子留了一个位置。出生後的我,自然就排在了这个位置的第二位。
自然,逐野就成了我家的三娃。不过,除了母亲,逐野不允许任何人叫他三娃。而我,他只准我叫他逐野。
任性的小孩,但他任性得可爱。
在众人面前,逐野是个乖巧内敛的男孩。
他心思细腻,懂得拿捏每一个人的心思,做什麽事情都有个分寸。加上他讨喜的脸蛋,让见到他的人无不打心眼儿里喜欢他。母亲更是如此,她几乎每见到逐野一次,都说自己得到了个宝贵儿子。
尽管母亲没有明说,但我知道,母亲同时在叹息椿姐为什麽会不疼惜这个这麽惹人怜的孩子。
逐野还是个非常聪明的男孩。
在他来我家的第一个星期後,母亲惊讶地知道了椿姐从不曾让逐野上学读书。逐野甚至连学校是什麽都不知道。既愤慨又心疼的母亲抱起逐野又是无尽感慨唏嘘。
可尽管逐野比一般的同龄孩子晚上学,但他的认知能力就像干海绵接触到水一样迅速且没有制定空间。逐野的聪明才智在这时才确切的表现在大家面前,短短一年,逐野连跳三级,很快的就成为了小学三年级的学生。
逐野不论是头脑、相貌、品行都高於我之上。现在,村里的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