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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豪应道:“查大哥,是我。”
刚说屋里出来那人,可不正是查英,他一听是李豪,忙过来也上了石头:“兄弟,你怎么还不睡,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
李豪道:“我刚擦洗完,还不想睡,跑这儿坐坐。”
可不,他身边还放着湿手巾呢。
查英道:“是不是不习惯满屋子的臭汗儿跟打呼儿声。”
李豪道:“那怎么会,查大哥以为我是个干什么的。”
查英道:“那是想在城里碰见的事儿了。”
李豪道:“我倒不怕什么,就像雷大哥说的,我不能给场主惹麻烦。”
查英道:“咱们不是跟总管说了么,有什么事咱们上外头应付。”
李豪道:“提起场主,我倒想起来了,她一个妇道,干吗干这一行?”
查英道:“我初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想,可是没待多久我就不再大惊少怪了。”
李豪道:“怎么?”
查英道:“咱们这位场主精明能干,比起男人来,样样不差,有些地方男人还不如她呢。”
李豪道:“她没有男人?”
查英道:“没有。”
“可是她是个妇人。”李豪道。
“那许是守了寡。”查英道。
李豪脸色微一变,不过查英没看见:“马爷跟她什么关系?”
“不知道。”查英道:“听说他跟场主一块儿创建的这片牧场,原以为他们俩之间有点什么?
后来大家伙才知道自己的念头肮脏了,他们纯是主属,规规矩矩,干干净净。”
李豪道:“那是朋友,不平凡的交情。”
查英道:“恐怕是,也只有这样了。”
李豪道:“知道咱们这位场主跟马爷,是什么出身,从哪儿来的么?”
查英道:“不知道。”
李豪道:“查大哥来牧场多久了?”
查英道:“不少年了,算算总有五六年了。”
李豪道:“场主创建牧场的时候就来了么?”
“不。”查英道:“这么多人里头,场主创建牧场就来了的,是雷头儿一个,我是他找来的,然后就一个拉一个,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李豪笑道:
“怪不得你那么听雷大哥的,他让你豁出命去你都干。”
查英也笑了:
“当然那也得看交情,如今兄弟你要我豁出命去,我也干。”
自然、率真、毫不矫揉造作,听起来也只有感动,没有厌烦。
李豪道:
“查大哥,各位的抬爱,我实在当不起。”
查英拍了李豪一下:
“兄弟,别这么说,这么说是见外,大伙儿心里会不舒服的。
时候不早了,进去吧。跟你这一说话,我一泡尿都忘了撒了,都快把小肚子憋炸了。”
李豪笑了,查英赶紧下了石头往茅房去了,李豪笑着站了起来。
牧场里不能睡懒觉,都得早起,吃这碗饭的没有那样舒服命,连场主也不例外。
李豪跟大伙儿都起来了,天刚蒙蒙亮亮。屋外一个大水池,山上引下来的水,既清澈又冰凉,舀一舀洗把脸,睡意全消,精神一振。
皇帝不差饿兵,先吃饭,吃饱了肚子好干活儿。
吃饱了饭,天已经亮多了,不过牧场里还笼罩一层薄雾,轻纱也似的,整片牧场隐约其中,有一种朦胧的美,美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吃饱了饭,也该干活儿了,各有各的活儿,没有一个闲着,就连雷超,也得不停的到处走,到处看。
其实又何只是雷超,总管也都出动了,跟雷超一样,也到处走,到处看。
李豪是个马骠子,吃这碗牧场饭,不只是驾轻就熟,简直就是稀松平常,对付起马匹来,不只是雷超跟弟兄们大开眼界,挑起大拇指来叫好,就连站在远处的马荣祥也不得不点头,不但相信他的确是个马骠子,而且是马骠子里的好手,甚至还是头一把手。
天大亮了,日头出来了,雾也散了。
可是,事儿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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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远而近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的尘埃,五匹快马向着“金兰牧场”飞驰而来。
不只是李豪看见了,看见的弟兄还不在少数,李豪放下了手中活儿,跟在一伙儿的查英道:“查大哥,我迎出去了。”
查英也把手里的家伙一扔,道:“走吧,兄弟,咱们一块儿迎他们去。”
然后转脸向几个弟兄:“你们干你们的活儿,谁也不许跟。”
他跟李豪并肩行向牧场大门。
才走没多远,听见身后有步履声,扭头一看,雷超迈着大步也来了,他赶上李豪跟查英,他跟查英把李豪夹在中间。
三个人成一字,昂首挺胸行向大门。
李豪的神色平静,雷超跟查英脸上则带着怒意。
在这时候,两条腿的没四条腿的快,三个人还没到,那五匹快马就卷起一阵风,带着一阵尘冲进了牧场大门。
不过那五个人看见了并肩而来的三个人,一起勒马停住了,群马作长嘶,然后廿只铁蹄钉在地上,纹风不动,这种骑术,令人不能不为之动容。
李豪、雷超、查英到了大门,离五人五骑约一丈停住,五人五骑,头一骑,高坐雕鞍,一脸冷傲,不可一世,正是冯逸奇,后四骑,清一色黑衣壮汉,满脸凶悍,冷肃逼人,不用说,那是行宫“查缉营”的好手。
查英等刚停住,马荣祥的话声传了过来:“冯班领,我们场主来了。”
可不,马荣祥正陪着美场主走了过来,美场主步履轻盈,态度从容,衣袂随风飘动,简直美得雍容,更见动人。
冯逸奇的一双阴鸷目光,从李豪身上转到美场主脸上。
美场主跟冯逸奇也停在一丈处。
李豪开口说了话:
“马爷,咱们说好了的。”
马荣祥道:“老弟,冯班领来此是客,场主理应出面迎宾。”
李豪没再说话。
美场主轻启朱唇:“不知道冯班领会这么早莅临‘金兰牧场’,我恭迎来迟,请厅里坐。”
冯逸奇淡然道:“谢谢场主,我有公事在身,不打扰了。”
美场主道:“公事。”
冯逸奇道:“拿人。”
美场主道:“拿人,谁啊?”
冯逸奇道:“李豪。”
美场主道:“我能不能问一声,李豪犯了什么罪?”
冯逸奇马鞭一指李豪:“他自己清楚。”
美场主还待再说,李豪那里已经开了口:“马爷,剩下的就是我跟这位冯班领之间的事了。”
马荣祥转望美场主:“场主,李老弟跟我说好了的。”
“好吧!”美场主一点头,望冯逸奇:“不便打扰冯班领的公事,待会儿冯班领要是有空,请到厅里坐坐,失陪。”
冯逸奇道:“场主请便。”
美场主二话没说,转身走了。
马荣祥则站着没动。
李豪转望冯逸奇:“请冯班领移驾牧场大门外谈。”
他要动。
冯逸奇一抬马鞭:“没什么好谈的,我要你马上跟我走。”
他身后四名黑衣汉子跳下了马。
雷超、查英要上前挡住李豪,李豪抬手拦住,向着冯逸奇道:“要谈的很多,我犯了什么罪,有什么证据……”
冯逸奇冷然一笑:“我拿过的人不计其数,只你这么问,难道你与众不同。”
李豪道:“恐怕冯班领你从没拿过一个马骠子。”
冯逸奇脸色一变:“大胆,你还敢跟我在这儿耍嘴皮,拿下。”
四个黑衣壮汉就要上前。
李豪抬手一拦,道:“冯逸奇,就算你要拿我,也请到牧场大门以外,以示跟‘金兰牧场’没有一点牵扯,否则你是逼我拒捕。”
冯逸奇冷笑道:“姓李的,你真是大胆,我不怕你拒捕,公然纠众拒捕,罪加一等,拿下。”
他又一次的下令。
四名黑衣汉子也又一次的要动。
李豪是要出手拒捕呢,还是要束手就缚?
不管是什么,反正眼看就要出事。
就是这时候,急促蹄声又自传来,循声望,三人三骑带着尘灰飞驰而来。
这会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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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三骑来近,李豪头一个看出他们是什么人,心头不免一跳。
转眼间,三人三骑带着一阵风卷到,一起勒马停住,尘头跟着卷到,像一阵雾,好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尘灰散去,彼此都看得见了,那三人三骑,正是李豪在“张家口”“张垣客栈”见过的那主仆三个,俊公子哥儿跟他那浓眉大眼,白净秀气的两个奴才。
俊公子哥儿入目眼前情景,不免有点讶异:“你们这是干什么?”
马荣祥一抱拳道:“请问尊驾是——”
俊公子哥儿道:“我是来买马的。”
马荣祥“呃!”了一声道:“买马,里头请。”
他抬手让客。
俊公子哥儿刚要动,浓眉大眼的这时候才看见李豪,一怔,叫道:“咦!你怎么在这儿?”
俊公子哥儿忙循他所指望去,也一眼看见了李豪,他也一怔:“你……?”
李豪道:“这儿不是买马的地方,你们要买马,就请里头去吧。”
马荣祥忙道:“三位认识我这位老弟?”
俊公子哥儿道:“认识,当然认识,你这个老弟厉害着呢。”
接着,他就把在“张家口”结识李豪的经过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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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荣祥原以为可碰上认识这个马骠子的人了,忙不迭地想从这三位这儿多知道这个马骠子一些。
却不料俊公子哥儿所知道的,不过如此,心里不免有点失望,“呃!”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金兰牧场’每年带三匹好马,到‘张家口’去卖的,就是我。”
话刚说到这儿,冯逸奇已经很不耐烦了,一摆手道:“拿下,带走。”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听得俊公子哥儿一怔。
李豪道:“冯班领,你是逼我拒捕。”
俊公子哥儿忙道:“慢着,拿下,带走,这是要拿谁呀,拿你呀!”
他是问李豪,李豪没有答话;一方面,李豪是不愿意回答,另一方面,李豪也不用回答,因为他已经知道拿的是李豪。
俊公子哥儿他似乎也没等李豪非回答不可的意思,他又转向冯逸奇:“嗳,这个人,他犯了什么罪呀!”
问,已经招惹冯逸奇不痛快了,更那喝一声“嗳!”。
冯逸奇哪里受得了这个,脸色一寒,冷然道:“他犯什么罪,关你什么事儿,你配问么?”
好,来这么一句。
俊公子哥儿为之一怔,还没说话。
浓眉大眼的火冒了,眼一瞪道:“混帐东西,你这是跟谁说话?”
这一句也够瞧的。
冯逸奇既惊又怒:“什么?你敢,你找死。”
扬起马鞭“刷!”地一声抽了过去。
冯逸奇何等身手,浓眉大眼的就是有提防也躲不过,何况他没提防?被抽个正着,幸亏他头忙偏了一下,不然一张脸就挨上了。
保不定眼珠子都会被打出来,尽管如此,身上挨一马鞭也够受的,衣裳破了,皮肉外露,外露处一道血痕肿起老高。
这一鞭,更是闯了大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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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眉大眼的,白净秀气的骂声中要动,冯逸奇带来的那四个黑衣汉子也要动。
俊公子哥儿这时候说了话,急的都叫了起来:“你敢打我的人?”
冯逸奇冷笑道:“打你的人这还是便宜,惹火儿了我连你一块儿打。”
白净秀气的扯着喉咙怒骂:“混帐东西,瞎了你的狗眼,你吃了熊心豹胆了,我们是京里‘肃亲王府’的!”
这块招牌够唬人。
在场所有的人都为之一怔。
冯逸奇脸色微变:“京里‘肃亲王府’?”
俊公子哥儿道:“刚我听到他叫冯班领,你是哪里的班领?”
冯逸奇这回没再说“你不配问”,道:“我在行宫‘查缉营’当差。”
俊公子哥儿冷冷一笑:“行宫‘查缉营’的一个小小班领,就气焰这么高,这么横行霸道,敢打我的人,还要连我一块儿打,这要是让你当了统带还得了?我不跟你计较,我找白文亮说话。”
白文亮就是行宫“查缉营”的统带。
冯逸奇脸色大变,惊急之余他糊涂了,冷笑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京里‘肃王府’的?”
他是真糊涂了,看这架式,再听听他知道他们统带叫白文亮,即使不中,也不会差太远啊!
白净秀气的道:“你的胆子是真不小,睁大你的狗眼看仔细了。”
他从腰间摸出了一块腰牌,抬手一扬。
那是块半个巴掌大,黑黝黝的牌子,非金非铁,不知道是什么打造的,正面刻着,一头张牙发威的虎头,虎头的上方横刻三个字“肃王府”。
吃公家饭的,尤其是在京里,或者行宫禁卫各营当差的,都见过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