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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放在心上可不是不留意,他一路留着意,可是一直到“海甸”,都没有任何动静。
杨万福是怕有闪失,托镖人是不能不防,或许不见得一定会出事。
“海甸”是去“香山”,“玉泉”之间的第一大驿镇,李豪本来想歇息一下再走的,可是他只喜欢沿途的景色,不喜欢热闹,所以他没停留的离开了“海甸”。
当然,“海甸”并不只热闹,前朝武清侯李纬的“清华园”就在这儿,李豪那已成废墟的家也离这儿不远。
离开“海甸”不远,李豪就觉出有了动静了,那是三人三骑,不近不远的跟在后头。
李豪没有回头看,他不知道那三人三骑是什么样人,可是他知道,那三人三骑是跟着他出“海甸”的,而且始终不快不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是游客还是有心人。
如果是有心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是在等什么,等适当的地方,适当的时候。
离“海甸”五里多,一座高山在望,眼前一片树林,官道要穿林而过。
李豪马上明白了,后头那三人三骑等的是这地方,这一刻。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李豪的马近树林,后头那三骑蹄声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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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豪进树林,一片阴凉当头罩下,眼前也随之为之一暗。
暗并不是暗得什么都看不见了,那只不过是微微一暗而已,尤其对李豪敏锐的目力,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所以李豪他能清晰听见,也清晰看见,高高的树顶,枝叶间,一条黑影随着那当头罩下的阴凉落下,疾快无比的向着他当头扑下。
他像个没事人儿,容得黑影近头顶,他才抬手一抓一甩。
一声惊叫,一个俐落打扮的黑衣汉子摔落在两丈以外,一时没能站起来,手里的一把匕首也摔出老远。
李豪道:“哟,我还当是只顽皮的猴子呢,敢情是个人。”
话刚说完,后头三人三骑疾驰入林,停在了他身后,面前,从西边树林深处也冲出了七八骑人马,挡在了前头。
除了为首的是个穿裤褂儿的瘦老头儿似的,其他清一色的打扮俐落黑衣汉子,不用扭头看,身后的三个定然也是一样。
黑衣汉子们神情冷而骠悍,瘦老头儿两眼开合间精光闪射,另有一股逼人的煞气,一看就知道,都不是等闲角色。
李豪仍然像个没事人儿:“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认识你们,是你们认错了人还是——”
瘦老头儿冰冷一笑:“没想到你不但身手不赖,还挺能装羊的。”
李豪道:“身手不赖不敢当,说什么装羊我也不懂——”
瘦老头儿道:“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咱们干脆来个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你认识不认识我们无关紧要,我们要你身上的东西。”
李豪双手一摊:“你们不会看不见,我身上没东西。”
瘦老头儿一双冷而犀利的目光,从李豪身上落在马鞍旁:“那就在你马鞍袋子里,反正我们是找你要东西就对了。”
李豪道:“什么东西。”
瘦老头儿道:“不要再装了,你明白。”
李豪道:“我是明白了,你们是拦路打劫的。”
瘦老头儿道:“你明白就好。”
李豪道:“可是我又不明白,盗亦有道,要下手用抢,总得先打个招呼,说明白要什么,劫财不伤命,要命不劫财,你们怎么招呼不打,也不说明要什么,既劫财也要害命。”
瘦老头儿道:“想活命容易,把东西放下,走你的。”
李豪道:“天子脚下,京畿重地,绝不会是没王法的地儿——”
瘦老头儿双眉微耸,两眼精光闪现:“你是不是太罗嗦了点儿,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李豪道:“不,有些事我一定要弄清楚,就算死我也要落个死而无怨。”
瘦老头儿道:“你还要弄清楚什么?”
李豪道:“你们到底是找对了人没有。”
瘦老头儿道:“错不了。”
李豪道:“你们要的是一袋珠子。”
瘦老头儿立即道:“不,是枝凤钗。”
脸色一变,倏然住口,但可惜迟了,来不及了。
瘦老头儿接着怒声道:“你敢赚我。”
李豪道:“大家都说实话,你不吃亏,我也老老实实告诉你,我保的确是一枝凤钗。”
瘦老头儿道:“那就快交出来——”
李豪像没听见:“我不懂的是,这枝凤钗可不是什么值钱的珍宝,你们为什么这么样劳师动众,甚至不惜伤害人命的拦路夺它。”
瘦老头儿道:“你不必知道——”
李豪道:“你不告诉我不要紧,可是我知道,你们不是一般的江湖匪类,你们跟这枝凤钗有牵扯。
至少派你们来夺这枝凤钗的人,跟这枝凤钗有牵扯。”
瘦老头儿脸色变了。
李豪看见了,道:“还有,你们怎么知道我会今天一早送这枝凤钗的,原来这枝凤钗是交给‘威武镖局’保的,你们怎么知道保凤钗的人,而且知道是我?”
瘦老头儿喝道:“你太罗嗦——”
李豪道:“很明显的,这里头有文章,也就是说,有人把我和盘托给了你们。”
瘦老头儿惊怒喝道:“你死定了。”
李豪道:“我原就知道,我唯一真正弄不懂的是,你们为什么不从收东西的人那儿下手,偏偏舍易求难找护送东西的人拦路劫夺。”
瘦老头儿握手暴喝:“杀!”
只这么一声,前后近十人十骑,各从鞍旁拔出了刀,清一色的单刀,纵骑扑向李豪。
地上那个黑衣汉子这时候也爬了起来,他拾起了匕首,站在一边找机会。
双方十来个人,只有他没马骑,在马匹交错,单刀挥舞之中,拿着匕首硬往上冲,那是给自己找倒楣的。
李豪探了腰,龙吟声中寒光闪现,涨缩之间金铁交鸣,“墨龙”长嘶,或奔驰,或回旋,转眼间,单刀或整把,或半截,纷纷飞起,堕落,瘦老头儿跟他的十人骑退闪一旁,个个目瞪口呆,惊容满面。
李豪骑着“墨龙”在中间,手控缰绳,从容泰然,气定神闲,他根本就像个没事人儿。
瘦老头儿一个定过神,惊声道:“你,你用的是什么兵刃。”
好嘛,连李豪用的是什么兵刃都没看见。
李豪道:“你现在不够格拦路抢劫我。”
没马骑那个汉子不知死活,这时候扬手向李豪掷出了匕首,劲道不小,准头也好,寒光一点直奔李豪面门。
可惜让李豪抬手接住了,李豪道:“要不要我把它还给你。”
那汉子吓得一哆嗦,转身向林深处跑了。
他这一跑,引发了别个的逃意,找时间拉转马头都往两边林深处冲。
李豪道:“你留下。”
谁留下?原在李豪手里的那把匕首,这时候直挺挺的插在瘦老头儿裆前的马鞍上,当然是他留下。
瘦老头儿他还真听话,居然没敢动,可是他道:“你要是想问我什么,不如杀了我,给我个痛快。”
这意思是说,他宁死也不会说什么,或许是不敢说什么。
李豪看了看他:“看在你们是奉命行事,不得已份上,我不为已甚,你可以走了。”
瘦老头儿没再说话,抖缰绳跨马,直向林深处冲去,转眼间消失在浓密的林深处。
跑了,跑得一干二净,刚才还挺热闹的树林里,如今只剩下李豪一个人了。
可是李豪也没有多留,随即他也策马走了,树林里又恢复了宁静,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唯一跟片刻前不一样的,是地上散落着一截一截的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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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往后,李豪没再遇到任何拦截,杨万福所怕的凶险,似乎有点雷声大,雨点小。
或许,杨万福怕的不是凶险本身,而是怕凶险的后果。
不管怎么说,那不可预测的后果,李豪似乎是渡过了。
过“昆明湖”经“玉泉山”,不到中午,李豪已经到了“香山”。
“香山”“万寿山”“玉泉山”,为“北京”西郊三山,而“香山”又为“西山”之左翼,起伏相连,形势沉郁,则又远过于其他二山。
“碧云寺”在“香山”西北角,“洪光寺”之东,为“香山”第一大名胜,为“元”耶律楚材之裔阿利吉舍宅所建,原称“碧云庵”,明正德中,内监于经拓之为寺,而立冢域于后,土人呼之为于公寺。
李豪骑“墨龙”直抵“碧云寺”前,他把“墨龙”拴在寺前石桩上,然后悠闲的进了寺门。
进寺门,到院子,一名中年僧人迎面而来,至前单掌立胸微躬身:“施主光临,贫僧迎客来迟,请到禅房奉茶。”
李豪答了一礼,道:“不敢多事打扰,我是来找人的。”
中年僧人道:“不知道施主要找什么人?”
李豪道:“我找位悟因师父。”
中年僧人微微一怔,凝目望李豪:“施主认识悟因。”
李豪道:“不认识,我只是受人之托,来给他送样东西。”
中年僧人道:“施主显然也没见过悟因。”
李豪道:“不错。”
中年僧人道:“悟因不是本寺弟子,只是位带发修行,暂住本寺的女居士。”
李豪听得一怔,心想:托镖人这么慎重,找人保着一枝凤钗,给这么一位带发修行的女居士送来,说不定这位女居士就是凤钗的原主人。
他道:“那无关紧要,我只是受人之托给她送东西来,请师父带我去见她。”
中年僧人道:“施主原谅,悟因居士已经不在本寺了。”
李豪又一怔:“怎么说,她已经不在贵寺了。”
中年僧人道:“不错。”
李豪这才明白,树林里拦截他的那帮人,为什么不找收东西的人悟因下手了,原来他们知道悟因已经离开“碧云寺”走了。
他道:“敢问师父,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中年僧人道:“三天前,让人接走的。”
李豪又是一怔:“接走她的是什么人,把她接到什么地方去了。”
中年僧人道:“来接她的人有男有女,看穿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至于把她接到什么地方去了,贫僧就不知道了。”
李豪道:“难道贵寺就不问问么?”
中年僧人道:“悟因居士不是本寺中人,本寺不便过问。”
李豪沉默了一下道:“师父可知道,悟因居士是从哪里来的,是自己来的,还是由人送来的?”
中年僧人道:“施主这一问,贫僧倒想起来了,三天前来接她的那些人,正是当初送她来的那些人。
可是悟因师父是哪里来的,正跟那些人要把她接到何处去一样,本寺也不便过问。”
李豪道:“师父不会是有什么不便说的吧!”
中年僧人立即双掌合什,一脸肃穆:“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也不愿沾惹尘俗中事。”
这就没有办法了。
李豪道:“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原物带回了,打扰,告辞。”
他一抱拳,转身往外行去。
中年僧人站在那儿没动,只答一礼道:“施主慢走,恕贫僧不送了。”
李豪没再说什么,直出大门,刚一出大门,他心神一震停了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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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寺”前,成弧状的围上了人,清一色的黑衣汉子,刚才那瘦老头儿也在其中。
这种包围的形势向西边延伸,一直伸向“碧云寺”,看样子整座“碧云寺”都被包围了,是正对着大门这一段留个缺口,所以李豪从大门里没有看见。
这一次站在最前头的是三个人,一前二后,前头一个是个身材魁伟的老头儿,后头两个则是两个中年黑衣汉子,那瘦老头儿则远远的站在围寺的一众黑衣汉子之中。
李豪这才明白,这是大阵仗,这才是杨万福所怕的凶险,树林里的那档子事,只是这些人不知道李豪的深浅,以为随便派出几个人,就能把事办成了,结果踢到了铁板,这回要玩真的了。
李豪停了步,眼前围寺的这帮人没动静,连动都没人动一动,静得让人不安,静得也能让人窒息。
李豪很快就定过了神,定过了神他就又像个没事人儿,迈步走向石桩,解下了“墨龙”的缰绳,他就要上马。
那身材魁伟的老头儿说了话,声如洪钟,中气十足:“你以为你走得了么?”
李豪淡然道:“走得了,只是这儿是佛门清静地,我不想惊扰,更不想让它沾上血腥。”
身材魁伟老头儿道:“很好,我不计较你多大口气,同意你的想法,把东西交出来,我保证不惊扰佛门清静地,不让它沾上血腥。”
李豪道:“你明知道那不可能。”
身材魁伟老头儿道:“你也最好知道,如今不比树林里的那次拦截。”
李豪道:“的确,那次没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