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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你提过的,”我单刀直入地问道,“鉴于这一点,你不觉得二万五千美元买那块地太贵了吗?”
她从深陷的椅子里向前欠了欠身,答道:“我还准许他们使用我的房地产权。”她又补充道,“我们也可以对照一下房产商卖这种地的价格。”
“威利太太,我并不是指责你为自己多赚钱,我只是想知道戈登夫妇为什么那么想要或需要这块地。”
“他们怎么跟我说的我都原原本本告诉你了,我就知道这么多。”
“二十五张千元大钞买来的风景肯定美极了。”
“是很美。”
我说:“你刚才提到你把农田租给别人”。
“是的,我儿子对种庄稼和种葡萄都不感兴趣。”
“戈登夫妇知道吗?我是说,他们知道你也出租土地吗?”
“我想是的。”
“他们从没有问过你可不可以只租那块高地的一部分?”她想了一会儿说:“没有。”
我看了看贝思。这显然很不对劲。两个随时有可能调动的政府工作人员在港湾南边租了一幢房子,却又在北岸花二万五千美元的大价钱买了一英亩地只为了再要一个看海景的地方。我问威利太太:“如果他们提出租你那块地,你会同意吗?”
她点点头说:“我倒宁愿租给他们。”
“租一年要价多少?”
“噢,我想……那块地没什么用,我想一千美元差不多了。”她又说,“那儿风景实在不错。”
我说:“你愿意带我们去看看那地方吗?”
“我可以告诉你们怎么去那儿,或者你们可以到县政府办公室查阅测绘图。”
贝思说:“你要是能陪我们去,我们会很感激的。”
威利太太看看手表,然后看着贝思说:“好吧。”她站起来,“我一会儿就来。”
她走进了房子后面的玻璃推拉门。
我对贝思说:“啃不动的老鸭子。”
“你总是把别人弄得不痛快,不合作。”
“我这次态度很好的。”
“那也叫好?”
“是很好。”
“吓死人。”
我转换了话题:“戈登夫妻俩需要那块地。”
她点点头。
“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你说呢?”
“想想看。”
“好吧。……”
威利太太从后门出来了,出来时没有锁门。她手里拿着手提包和车钥匙,走向她那辆车龄约有五年的灰色道奇车。他丈夫要是活着,又该表示同意了。
我和贝思也上了车,跟在威利太太后面。我们右拐上了密多尔路,这是一条东西向的四车道公路,和主干道在老殖民区的一段平行,它穿过农田和葡萄园,绵延的林阴道伸展向四面八方。射在挡风玻璃上的阳光真美妙,空气中弥漫着葡萄的味道,旁边开车的是一位棕发美人,要不是我这会儿在调查一宗两个朋友被害的谋杀案,我都想吹起口哨来了。
在我的左边,向北一英里左右,可以看到突然高出一块土地,陡得像一面墙,根本无法耕种,山坡上覆盖着树和灌木。这就是那块高地了,北坡延伸人海,而从这一面看不到海,隆起的土地仿佛绵延的山丘。
威利太太爱超车,我们也跟着超过了一辆辆拖拉机和小货车。
一个路牌提示我们已经到了匹克尼克林。路两边有许多葡萄园,都竖着标有镀金油漆标号的木牌,很高档的样子,仿佛在说这儿出的酒一定价格不菲。我对贝思说:“对了,就生产土豆伏特加。我只需要二十英亩地,一个蒸馏室。就叫柯里·克朗乎斯基土豆伏特加,品质上乘,取自天然,醇香可口。我再让玛莎·斯图亚特出几本烹饺书,在书里写上伏特加的最佳佐菜——蛤蜊、扇贝、杜蛎,很高档的。你觉得怎么样?”
“谁是克朗平斯基?”
“不知道,是一个人,造伏特加的波兰人,斯坦利·克朗平斯基,为了打开市场造出来的人物。他坐在家门口,说着伏特加酒的秘密传奇。他有九十五岁了,他的孪生兄弟斯蒂芬只喝葡萄酒,三十五岁就死了。这样说行不行?”
“我想想。戈登夫妇明明可以只花一千美元租这一英亩地,他们却要花大价钱买地,这就更叫人费解了。这和谋杀案有没有关系?”
“也许吧。另一方面,也许他们判断失误,甚至还可能是个诡计。戈登夫妇可以想办法把开发权再转卖掉,这块临水空地花了他们二万五千美元块,作为建筑开发用地可以卖到十万美元。净赚!”
贝思点点头。“我要去问问县政府顾问相应的价格应该是多少。”她一边开车,一边望着我说,“你肯定又有了一个结论了。”
“不是肯定,是可能吧。”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们需要这块地,对不对?为什么呢?开发?修路?这儿要修个大型州立公园?这儿有石油,天然气,煤,钻石,宝石?还是别的什么?”
“长岛没有矿产,没有稀有金属,也没有宝石,这儿只有沙土和岩石,连我都知道。”
“是啊……,但你好像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具体的结论,我只有一种……感觉……,就像我知道什么是相关的,什么是不相干的,好比那种形象关联测试,你看到四幅画,一只鸟,一只蜜蜂,一头熊和一个抽水马桶,哪样跟其它三样不是一类?”
“熊。”
“熊?为什么是熊?”
“熊不会飞。”
“抽水马桶也不会飞。”我说。
“那熊和抽水马桶都不和其他东西同类。”
“你不懂,我就是能感觉到有些东西是相关的,有些是不相干的。”
“是不是跟灵感差不多?”
“差不多。”
威利太太车尾部的拐弯信号灯亮了,她从高速公路拐上了一条乡间泥路。贝思没有在意,差点开过了。
我们在这条泥路上向北驶去,这条路左边种着土豆,右边是葡萄园。车子一路颠簸,每小时大约只开三十英里,尘土飞扬,我觉得灰都飞进了嘴里。我把车窗摇上并让贝思把她那边的也摇上。
威利太太的车转弯上了一条与高地平行的有车辙的小路,我们离高地现在只有五十码远了。又开了几百码,威利太太的车停在了路中央,贝思跟在后面也把车停下。
威利太太下了车,我们也跟着下车,浑身灰尘,车子也里里外外都是灰。
威利太太站在高地脚下,我们向她走去。她说:“两个星期没下雨了。种葡萄的这时候就喜欢这种天气,他们说这样葡萄会更甜,水分不多,看来丰收在望了。”
我正在掸去T恤上、眉毛上的灰尘,对她的话一点都不在乎。
她又接着说:“土豆这时候也不要雨水,可蔬菜和果树正是补水的时候呢。”我实在,实在不感兴趣,但我不知道怎么说才不至于显得无札。我说:“有人盼下雨,有人盼天晴,生活就是这样。”
她看着我说:“你不是这儿的人吧?”
“不是,但我舅舅在这儿有块地,他叫哈里·波纳,在马蒂塔克海湾附近有块房产,不知是不是海湾附近的房产。”
“哦,是的,他妻子琼思和我丈夫是差不多同时过世的。”
“那可能就对了。”我并不奇怪,玛格丽特·威利认识哈里舅舅,这儿的常住人口只有二万,比帝国大厦里的工作人员还少五千。并不是说在帝国大厦里工作的人互相都认识,但我有一个古怪的念头,就是把玛格丽特和老哈里撮合成一对,然后玛格丽特死了,哈里也死了,把北福克几千英亩的房地产留给我。当然我首先要除掉我的表兄妹们。像莎士比亚剧里的情节,老呆在这儿,我觉得我都沾上十七世纪的霉味了。
“约翰,威利太太跟你讲话呢。”
“哦,对不起。我过去受过重伤,有时候会长时间地走神。”
“你脸色不好。”威利太太说。
“是的。”
“我刚才是问你,你舅舅好吗?”
“很好。他现在在城里,在华尔街赚大钱,但自从琼恩舅妈死后他一个人很孤独。”
“替我向他问好。”
“好的。”
“你舅妈人很好。”她这么说的言外之意是:她怎么有这么一个外甥?
玛格丽特继续说道:“琼是个水平很高的考古和历史爱好者。”
“对,她是匹克尼克历史协会成员,你是不是会员?”
“是的,我就是因此面认识琼的。你舅舅不感兴趣,但他资助了几次考古挖掘。我们发掘了一瞳一六八一年的农屋地基。要是你没看过我们自己搞的博物馆,你真该来看看。”
“实际上,我本来打算今天去看的,可这里有事走不开。”
“我们只在劳动节后的周末才开放,但我有钥匙。”
“到时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我抬头望着平地上耸起的高地,问威利太太,“这是戈登夫妇买的地吗?”
“是的。看到那儿的木桩了吗?那是西南角。小路下去一百码是东南角。他们的地从这儿开始,向上至高地顶部,在另一面向下延伸至高潮线。”
“是吗?听起来不太精确。”
“够精确了。根据习俗和法律,可以规定高潮线,海滩是属于大家的。”
“这就是我为什么热爱美国的原因。”
“你真爱国吗?”
“绝对热爱。”
她看着我说:“我是美国革命女儿会的成员。”
“我猜你也是。”
“我的家族和威利的家族从一六五三中起就居住在这个镇上了。”
“我的天!”
“他们继‘五月花’号船后坐‘幸运’号船到达马萨诺塞,然后就到了长岛。”
“简直难以置信,你差一点就成了坐‘五月花’号来的最早移民的后代。”
她回答道:“我是‘幸运’号移民的后代。”她环顾四周,我们倾着她的目光看去,南面靠右延伸着种植土豆的田地,靠左则是葡萄园。她又说,“很难想像十七世纪这儿的生活,移民们从千里之外的英格兰离乡背井来到这儿,现在的农田过去全是树林,靠着斧子和耕牛才开垦出来,对气候、土地一无所知,家畜几乎没有,衣物、工具、种子、弹药缺乏,周围到处是充满敌意的印第安人。”
“听起来比八月份半夜后的中央公园还危险。”
玛格丽特设理睬我面是继续说:“对像我们这样的人,我是说我们家的人,很难割舍即使只有一英亩的土地。”
“不错。”但要是有人出二万五千美元的大价钱还是可以商量的。我说,“我曾检到过一颗滑膛枪子弹。”
威利太太盯着我,像看一个白痴。她把注意力转向贝思,闲扯了一阵后说:“好了,你们不需要由我带你们去高地顶上,那儿就有一条路,上去并不难,但下靠海的那面坡时小心点,那面坡很陡,而且没有多少搁脚的地方。”她补充道,“这块高地实际上是上个冰川世纪的冰碛终端,冰川就到此为止。”
我倒觉得冰川就站在我面前,威利太太冷得像冰。我说:“谢谢你花时间耐心陪着我们,威利太太。”
她离开时看着贝思,问道:“你知道谁会杀他们吗?”
“不知道。”
“跟他们的工作有关吗?”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但跟细菌武器或其它危险品没有关系。”
玛格丽特·威利好像并不相信。她走到汽车旁,发动汽车,汽车驶去,扬起一阵灰尘。我在后面冲她大叫:“吃灰去吧,玛格丽特,你这个老……”
“约翰!”
我重新掸去衣服上的灰,对贝思说:“知道为什么美国革命女儿会里没有集体淫乱吗?”
“不知道,但我可以查查看。”
“你去查查,因为她们这种人做什么都要人谢,她们可不想写那么多感谢信给性伙伴们。”
“你这种笑话讲起来没个完吗?”
“不会完。”
我们抬头望着高地顶,我说:“我们去看看值二万五千美元的海景。”
我们找到上去的小路,我先上。小路边有一些浓密的灌木,许多矮栋,还有一些看上去像枫树的大树,也可能是香蕉树。
贝思穿着土黄色毛葛短裙,半正式轻便鞋,爬起来很费劲。在很陡的地方我拉她一把,她拽起短裙或风扬起裙摆的时候,我看到裙子下的一双美腿。
离悬崖顶只有五十英尺了,相当于再爬五十层楼。过去我干这么点事后还有劲踢开房门,把罪犯摔到地上,带上手镑,把他拖到街上,押上警车。但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我脚发抖,眼发黑,只好停下来,蹲一会儿。
贝思问:“你没事吧?”
“没事,一会儿就好……”我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