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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我们坐在草上,稍许恢复了一下,呼吸也均匀了。我又湿又累又饿,不仅受了伤,而且肺部受了刺激非常疼痛。我已经把船上穿的鞋弄丢了,注意到贝思也是赤着脚。幸运的是,我们还活着,手枪还在肩挎的枪套里。我取下轮子确信最后一发子弹处在待发状态。贝思拍了拍口袋说:“好了……我的也在。”
我们仍然身穿雨衣和救生衣,但我注意到贝思丢掉了挂在脖子上的双筒望远镜。
我们观察着大海,黑压压的乌云在风暴眼的周围形成了奇特的漩涡。天仍在下雨,但不是瓢泼大雨。当你已通体透湿时,一点小雨算不了什么。我担心如果坐得太久体温会变得过低。
我看看贝思问道:“你额头上的伤口怎样?”
“没事。”她又说,“已经在海水里浸泡过了。”
“好。那你的枪伤呢?”
“约翰,简直好极了。”
“你所有其它的撞伤和碰伤呢?”
“都感觉很不错。”
听得出她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嘲讽,我站起来身体摇晃几下。
贝思问我:“你没事吧?”
“我还好。”她拉着我递过去的手也站起来。“嗯,”我说,话里夹杂些陈词滥调,“我们现在出了虎穴,却没有走出森林。”
她严肃地对我说:“我相信汤姆和朱迪夫妇将会为你的航海技术感到骄傲。”
我没有回答。还有一句没有讲出来的话,大概是,“爱玛会对你为她所做的一切感到高兴和满意。”
贝思又说:“我想我们应该回头向狭水道方向找到中心实验室。”
我没有回答。
她接着说:“我们不能错过探照灯,要找到普拉姆岛安全部队帮助我们,我将给办公室打个电话或者无线电通话。”
我仍然没有作答。
她看看我:“约翰?”
我说:“跑这么远我不是来向保罗·史蒂文斯求助的。”
“约翰,我们境况并不好,只有不到五发子弹,鞋也没有了。是通知警察的时候了。”
“想去你就去中心实验室吧,我去找托宾。”我转身沿着陡崖向东,朝着托宾先前把船停在海滩上半英里的地方走去。
贝思没有在后面叫佐我,但过了一会她又走到我身边。我们在无语中前进,都穿着救生衣,一部分为了保暖,还有一部分我猜是因为你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得回到海里去。
树木正好伸长到腐蚀的悬崖上,下层灌木很浓密,我们赤脚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面,很不好受。
风暴眼上的风很平静,空气则是凝滞的。我能听到鸟儿的碉瞅。这儿的气压极低,尽管我对气压并不敏感,但我感觉有些急躁,也许是有点胡思乱想。事实上我甚至有点恼怒和杀气腾腾了。
贝思压低声调有点隐秘地问我:“你有计划吗?”
“当然。”
“约翰,是什么?”
“停下来放松一下。”
“伟大的计划。”
“那好。”月光从烟状乌云中透射下来,我们能看到前方十英尺远。尽管如此,由于岩石的风化腐蚀,沿着陡崖行走有点危险难测。所以我们插到岛里,找到保罗·史蒂文斯的巡逻车通常开往普拉姆岛东部的砾石路。这条窄路塞满了连根拔起的树木和掉下来的大树枝,我们也就不必担心巡逻摩托车会来惊动我们。
我们在一个倒下来的树干上歇息下来,我能看到自己呼到潮湿空气中的白雾。我脱掉救生衣、雨衣,接着是枪套和马球杉。我把它撕成两片裹在贝思脚上。又对她说,“我要脱掉裤衩,不要偷窥。”
“我不偷看,凝视你不介意吧?”
我脱掉潮湿的紧身裤,接着是短裤,又把它撕成两半。
贝思说:“做拳击手吗?我当你是一名赛马骑师。”
彭罗斯女士不知为什么看上去情绪幽默,我猜是受伤之后幸存下来引发的异常兴奋症。我把衬衫绕在自己两只脚上。
贝思说:“我愿意捐献内裤,可太湿了。我在船上换下来后不想再穿回去了,你要我的衬衫吗?”
“不要,谢谢。这样就可以了。”我又穿上裤子,把枪套挎到赤棵的皮肤上,外面穿上雨衣和救生衣。现在我感觉好冷,开始发抖。
我们又查看了一下贝思的弹伤,除了渗出一点血,似乎没有大碍。
我们继续沿着泥路向前走,天空又暗了下来。我知道风眼正在北移,很快我们就处在风暴南部边缘,强度将和前锋一样猛烈。我对贝思低语道,“托宾大概就在附近抛了锚。从此刻开始得小心保持安静。”
她点点头,我们一块向北,离开砾石道,穿过树林向陡崖边缘折回去。果然不错,离岸约五十码处停着克里斯游艇,在汹涌的波浪之上紧紧地拉着托宾前后放置的两条锚缆。在微弱的灯光下能看到下面海滩上的捕鲸船,我们知道托宾已经上岸。事实上,从捕鲸船有根绳子一直牵到陡崖上,系绳的那棵树就在我们刚才蹲伏的地方附近。
我们呆在那儿没有动,仔细监听和凝视着黑暗中的动静。我确信托宾已经跑到岛里面去了,便对贝思低声道:“他去找宝藏了。”
她点点头,说:“我们不能跟踪他,所以在这儿等他回来。”她又说,“那时我会逮捕他。”
“善良的双鞋小姐。”
“你这是什么意思?”
“彭罗斯女士,我是说,人们不会只是逮捕一个三次企图杀死你的人。”
“你不能蓄意杀死他。”
“不信打赌!”
“约翰,我冒着生命危险在船上帮助你,现在你欠我一条命。”她补充道:“我仍然负责这个案子,我是警察,就按我说的做吧。”
对!我已经打定的主意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还去争论。
贝思建议我们解开绳子,让波浪把捕鲸船冲走,从而切断托宾的退路。我指出如果托宾从海滩下面上来时看到捕鲸船不见了,他会惊慌失措的。我对贝思说:“待在这儿,掩护我。”
我抓紧绳子,从十五英尺高处下到捕鲸船上,海滩上满是礁石。在船尾我找到一个塑料板条箱,捕鲸船还在托宾的船坞时我曾见过它。里面零碎的东西很多,但没有那只呼号喇叭。托宾很可能知道我已经识破他,所以他要把这些有问题的小玩意都扔掉,无论如何,他不想面对十二人组成的陪审团。
不管怎样,我找到一把钳子,又把连接螺旋桨和驱动轴的剪床栓拔掉。我发现箱子里还有些多余的钉栓,把它们装到腰包里,又从箱子里拿了一个用于刮鱼鳞和剥鱼皮用的小刀。找了找手电筒,可是小船的甲板上没有。
我拽着绳子把自己往悬崖上送,内裤包扎的双脚陷进松软的陡崖。贝思从顶上伸出手把我拉了上去。
我说:“我把螺旋桨上的剪床接取来了。”
她点点头:“好。你留下了吗?万一我们以后需要。”
“在,我吞下去了。看我显得多愚蠢?”
“你不是显得愚蠢,你在做蠢事。”
“这是我策略的一部分。”我把轴栓递给她,留下了刀子。
令我惊讶的是,贝思说:“听着,我对刚才所说的一些不好听的话向你道歉,我有点疲劳和紧张。”
“不要想那些。”
“我感觉冷,我们能否……挤在一起?”
“抱在一起?”
“是挤在一起取暖,这样可以保存体能。”
“对,我在哪儿读过这种说法。那好……”
于是,我们挤成一团,或者说抱成一团,有一点尴尬。我坐在一根倒在地上的树干底部,贝恩则跨坐在我的膝部,双臂紧抱着我,脸埋在我的胸口。这样的确能暖和些许,事实上在当前情况下一点也没有肉欲的感觉,只是单纯的人体接触、团队合作和生存。我们已经一块经历了许多风雨,现在快要结束了。我俩都已意识到从爱玛死后彼此的关系发生了某些变化。
总之,这很像鲁滨逊或者金银岛之类的传奇。我猜想我有点喜欢这种生活,因为所有年龄的孩子都喜欢和周围的人与自然相较量。可是我明显感到贝思·彭罗斯并不是在分享我的孩子气的狂热。女人倾向于多一些实际,少一些惹人注目的夸张表演的可能。而且我认为追追杀杀并不怎么吸引女性,可眼下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追踪和杀人。
我们就这样相拥了片刻,聆听着风声雨声。我一边注视着克里斯游艇在浪头上时而转动,时而摇摆,紧拉着锚缆绳,一边留神下面的海滩,听着丛林里有没有脚步声。
大约十分钟过后,我们终于互相分开。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关节,却感到另一处关节意料不到的麻木。
我对贝思说:“我感觉好多了。”
她坐在倒地的树基上,双手环绕着聚拢起来的膝部,对我的话没有反应。
我说:“我正在想如果我是托宾应该怎么办?”
“至少他得有办法。”
“对。试想他去岛内掩埋宝藏的地方,对吗?”
“为什么一定在岛内?不能沿着海滩走吗?”
“宝藏可能最先在海滩边上发掘出来,也许就在某一个这样的陡崖上发现的——也许这些就是‘奇德陡崖’——但戈登夫妇很可能已将掠夺的财宝从发掘出来的洞穴里转移走了,因为那种洞很易倒塌,到时又得重新挖掘,对吧?”
“很可能。”
“我认为戈登夫妇已把财宝藏到特瑞要塞里面或者附近某个地方,也许在我们上次见过的迷宫似的军事据点里。”
“有可能。”
“那么,假设托宾知道财宝在哪儿,他必须现在就运出来,经过树林回到这里,根据财宝重量需要大概两三回。对吧?”
“有可能。”
“所以,如果我是托宾,我会把宝物带回这里,然后把宝物放到捕鲸船上。我不会在这种天气乘捕鲸船又回到克里斯游艇上去,或者试图在这样大的浪涛里把宝物转移到游艇上去。是不是这样?”
“说得对。”
“因此,他打算待在捕鲸船上等到风雨过去,但他又想在黎明时分之前趁直升飞机和巡逻艇还未出来巡视之际动身离开,对不对?”
“也对,因此呢?”
“因此,我们应该跟踪在托宾后面,在他重新挖掘财宝时立即扑向他。对吧?”
“对——不,不对。我跟不上你的推理过程。”
“是复杂,可又符合逻辑。”
“约翰,你简直在胡说。逻辑说,我们应该待在这里,无论怎样托宾都会回来,我们正好等到他。”
“你可以等他。我决定去追踪那个狗杂种。”
“你不能。他装备比你好,我不会把自己的枪给你。”
我们相互对视,我说:“我要找到他,你得待在这里,如果我不在的时候托宾出现的话——”
“那时他很可能已杀死了你。约翰,在这儿等吧,这里安全系数大。”她又说,“理智些吧。”
我没理会这些话,跪到贝思身边,拿起她的手说:“下到捕鲸船上去,那样,如果他沿着海滩走或者从绳子下来时你可以看见他。注意瞄准下面的那片礁石,等他离你很近而且你能在黑暗中看清他时,用第一发子弹打中他的身体中部,然后很快靠近他向他头部开一枪。懂吗?”
她足有几秒钟没有答话,然后点点头。她笑着说:“那时我会说,‘不许动,警察!’”
“对,你学得很快。”
贝思独出九毫米的手枪递给我说:“他回到这里时我只须一枪。拿着这个,还有十四发在里面,把你的给我。”
我笑道:“这种公制设计的手枪叫我糊涂,还是用我真正美国造点三八口径的六响手枪。”
“现在只剩五响了。”
“对,我得记着这点。”
“我能说服你不去吗?”
“不能。”
此刻,我们或许需要一个匆匆的吻别,可是我想彼此都没有这种情绪,只是用劲握了一下对方的手。我站起身,向树林里走去,逐渐远离贝思和大风呼啸着的陡崖。
不到五分钟,我又来到砾石路上。好了,现在我就是托宾,我可能要有一个指南针,但不管有没有我都聪明地知道应该在这些树木中选择性地做个刮痕的记号,以便告诉自己在这条路上相对于海滩登陆点的方位。
我朝四周看看,果然发现一条白色长带系在相距大约十英尺的两棵树上。我认定这是托宾指南针的航向。尽管我没有指南针,也没有帝国大厦作指引,但看上去托宾是朝靠近正南方向下去的。
我从树中间找出一条路,努力保持航向的原状。
说实话,要不是我很幸运,并且发现了这个代表托宾方向的记号,我可能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