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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才能打开?”
“先用细砂纸磨一下。”
“然后呢?”
“放在清水里泡吧。”
“用水煮吗?”
“煮不得。”
“会不会全模糊了?”
“要眼睁睁看着。”
“看什么?什么也看不出来。”
“等它刚一张开就赶紧拿出来,不然泡花了。”
“你做过吗?还是只是这么想当然?”
“没做过,但这样做是对的。”
“你对爱情也这样凭直觉吗?”
“我对爱情没直觉。”
“是啊,你没直觉,不然也不会一次又一次。”
“真能联系。”
“你有过几次?到底几次?”
“我告诉过你的,四次。”
“四次?”
“四次。”
“它张开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张开了就张开了。”
“会发生什么嘛?”
“你说能发生什么?”
“那个魔瓶打开后,魔鬼就飘出来了……”
“这又不是魔瓶,里面也不是魔鬼。”
“可我感觉头晕。”
“你去歇歇吧。”
“我怎么可以去歇歇!”
“别担心,等一下就打开了。”
“打开了也许就发生什么了。”
“你怎么总是盼望发生什么!什么也不会发生。”
“它会带我们到100年前的……”
“什么?”
“它一打开,我们周围的东西都会消失,变成100年前的模样……”
“啊?你电影看多了。”
“周围的人我们都不认识,都是长辫子……”
“哈哈!”
“那些人中就有一个是我的祖爷,没准儿还有个是你的祖爷……”
“神经病!我要磨了!”
“我们这身穿戴在清朝是没有的,人们会围着我们看……”
“那你看我用不用先打扮一下,免得他们认生?”
“你的头发太短,怎么能梳成辫子?”
“把你的剪给我吧。我要放水里了,你还不快看?”
“会打开吗?”
“会的。”
“这个应该是哪辈子的呢?会是清朝的那个吗?”
“鬼知道它是哪个!也许就是你爸这辈子留下的呢!”
“我怎么觉得耳朵里有音乐声?特阴森的那种……天是不是阴了?”
“天阴了,要下雨了。”
“要是它打开的时候,老天爷打了个响雷,我们就住手吧,那就是警告我们呢。”
“冬天打雷?你遇到过?”
“今年暖冬,老天爷的事谁能知道!说不定就打雷了。你答应我,只要一打雷,我们就马上停手!”
“好好好,说打开的也是你,说停手的也是你。”
“我好害怕,恐怖哦!”
“你不是十分向往这里面的宝贝吗?”
“得到宝贝从来都得经历磨难啊!”
“你弄得我都跟着头皮发乍!”
“你要也感觉恐怖就停手吧!”
“我不想停手。”
“就像你对我吗?”
“什么?”
“啊,快看!开了!”
陆老爷子99岁的最后一天找来了街坊老王师傅,王师傅带来了一个不大的工具箱,和老爷子在屋子里鼓捣了半天。房门被陆老爷子从里面上了插销,陆改儿领着表姐的孩子在窗口张望,看见老爷子端坐在椅子上,把一个东西交给王师傅。王师傅身前的小炉子里点着火……
陆老爷子和王师傅折腾完了走出房门时对晚辈们说,过生日不要说100岁的生日了,要说98岁,开始往回过了。晚辈们大笑,但还是同意了老爷子的提案。
第二天,祝寿的时候大家几乎忘记了老爷子头天的嘱咐,提醒也没起什么作用,众口难调,摁住葫芦瓢又起来了,还是有不少次被小的们说走了嘴。
100岁,老爷子有点忌讳,晚辈们却为这个年岁自豪。
陆老爷子不太高兴,但也没太怪罪。大寿办得圆满妥贴后,老爷子饱饱地睡了一觉,醒来却看不见了这个世界。
陆老爷子在自己百年之后的第一天,瞎了。
他对陆改儿说,丫头,你从今天搬来我屋里住吧,祖爷有话讲给你。老爷子说话已经不很清楚,仅有的几颗老牙摇摇欲坠,眼睛这一失明,更让陆改儿可怜起祖爷来。她在祖爷的床边儿搭下自己的行军床,铺好铺盖滚身躺下,把手放在祖爷的手上说,老祖宗,我就躺这儿了,您老咬牙放屁我都能听到了。
陆老爷子的笑容激起了满脸的斑点儿,一少半露在脸上,一多半被皱纹夹住,沉淀在皮肉的沟壑中。
陆改儿19岁时,找了一个29岁的男朋友,因为这个男朋友在陆家看来有点太出色,年龄的差距就被忽略,连最传统最难对付的陆老爷子也含笑点头承认这个改儿的男朋友。陆改儿正上读书,只是被家人告知不得在就学时期完婚,走上社会才可以嫁。
陆改儿的男朋友叫景新,他在成为改儿男朋友前租了陆家的一间房子,那房间就在陆老爷子的隔壁。陆改儿的房间在三楼。现在景新仍然住在原来的房间里,陆改儿很高兴搬到祖爷的房间来,这样她找景新就用不了几步,甚至喊也能喊来。
景新,曾经的历史系高才生,对历史和人文的钟爱使他在毕业后多年漂泊在各地。他不想进入某个单位去钻研一番祖宗们隐隐约约的岁月,只想自己走遍那些能找到的祖宗们脚印的路。东游西逛没成全他在专业上的成就,却让他成为一个很能写故事的人。他住进陆家的时候正是他开始静心的时候,他把多年来看到听到的简单或复杂的故事按照自己的规划写成了书,那些书被文艺工作者赏识和重视,衍生出许多电影和电视剧来。他已经把写字当成职业,几乎每天都坐在房间里敲打他的键盘,他哗哗一敲键盘,电脑上就流淌许多字。陆老爷子百岁前眼神儿还是不错的,他好奇地看着景新敲字,然后对别人说,这小子赚钱可真容易。
陆改儿没觉得景新容易,她觉得景新不容易。这个时候她正在郁闷,不久前她无意地发现了景新存在电脑上的电子像册,那里面不但有景新和若干女生的合影,还有和合影相配的诗文。她心烦了几天后终于忍不住问了景新。
“我有过四次恋爱。如今想来,不容易。”景新说。
陆改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景新不容易而爱他,她已经爱上景新好久,没办法放弃这个优秀的男人,虽然他有过四次恋爱。
陆改儿的妈妈说,男人要吃苦敬业才能当家。妈妈说这话的时候陆改儿还没爱上景新,听了这话之后,陆改儿觉得这个陆家的房客很吃苦很敬业,于是才开始接触和交往。
很快,陆改儿告别了“1”打头的年龄,景新也告别了“2”打头的岁月。
陆改儿目前是医学在读硕士。她一直是出色的,和她一起上大学的同学都还在按部就班地读本科,她已经拿到了学士学位。她上了四年小学,在读初中时跳了一级,上高中又跳了一级,上了大学读到三年半就修完了学分,学校看她品学兼优,特批她进入研究生班。她在这时认识了景新,学习成绩有点下滑。改儿妈妈说,人在恋爱的季节会忽略很多东西,包括学业,事业。妈妈说,无论如何这个医学硕士要拿下来,不然,没有好出路。女儿对妈妈比较惟命是从,她向妈妈保证了完成学业的决心,但和景新相处的过程中,有几科成绩降到了“60分”。这期间,陆改儿对景新从羞涩走向了甜蜜,但也开始了烦恼,她提醒自己不要让景新从前的恋爱干扰她爱景新,却被天生的嫉妒弄得十分不安。
陆改儿搬到祖爷床边的第一天,陆老爷子给了她一串珠子,一共15颗。珠子套在她手腕上很宽松,而且轻飘飘的。陆改儿问祖爷,陆老爷子说,那镯子只有一颗是真正的宝石珠子,其余的全是纸做的。陆改儿把手腕横放在眼前,无论怎么转动镯子,那个真正的宝石始终自动垂在最下面。
这串珠子大小不一,圆润的程度也不太一致,只有那个真正的宝石比较匀称。宝石呈暗红色,陆老爷子说不清楚这个宝石的名称,只是说,这东西很值钱很值钱,民国年间这粒珠子至少能换两担米,也许能换三担。
那天晚上累坏了陆改儿。陆老爷子凭着记忆和不清楚的表达,让改儿在他的箱子里找东西,找了一个箱子,没有;又找了一个箱子,也没有。陆老爷子共有五个木箱和两个柳条包,陆改儿全部找遍这些包包箱箱,还是找不到祖爷说的东西。
“是个什么宝贝啊!老祖宗!”陆改儿不耐烦,她已经满头大汗。
“一个红布包包嘛。”陆老爷子说。
“你这箱子里压根儿就没什么红布包包!”陆改儿直起身子向陆老爷子运气。
“那也许是个蓝布包包。”陆老爷子说。
“我的天!救命啊!”陆改儿喊。
陆改儿重新找了一遍,包括莫须有的红布包包以及蓝布包包和各种颜色所有能称作包包的东西。她找出了8个包包,喘了口气,便打开每个布包,大声询问陆老爷子要找的是什么。
陆老爷子耳朵背了20多年,陆改儿的喊叫他并不在意。他一直告诫改儿那箱子里的东西要小心,要按原样放回。陆改儿气得一屁股坐在祖爷的床上,把床板坐得嘎吱一声。
“您先给我讲明白吧,您讲明白了我再找,您说,是什么?金子?或者大洋?或者马褂儿?黄马褂儿?”
“咱陆家的……”陆老爷子还是口齿不清。
“什么?”陆改儿凝神屏气。
“陆家的……”陆老爷子喘了几喘。
“哦,知道了,咱陆家的。”陆改儿说。
“家谱。”陆老爷子终于说到了最关键的词汇。
“我的天!我的老祖宗!”陆改儿长叹一声,在一个已经褪色的黄布包里抻出那叠黄纸。
陆改儿把那叠黄纸塞给陆老爷子,然后在老爷子的耳朵边儿喊了一句“老祖宗我去撒尿”,就开门出来跑到了景新的屋子里。
这时是半夜11点,景新没睡觉,看到陆改儿汗津津地跑进来,赶紧拿了毛巾递过去。陆改儿没接毛巾,笑眯眯地看着景新,也捎带着看了一眼景新的电脑。那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并没有那个像册上的任何一位女生。陆改儿走过去抱住景新,在他嘴上狠狠亲了下去。
很久以来,陆改儿的忧郁、烦躁及其一切不顺心的事,往往都在看到景新的一刹那烟消云散,虽然郁闷很可能在一刹那之后再次出现,但那一刹那确实是忘我的。她曾把这种现象讲给要好的女伴听,女伴说她这是真的爱情,是投入的表现。但陆改儿还是对这种现象好奇,她问景新,景新说,他和她一样。
只同居一室几个小时,陆改儿就感觉到和祖爷爷这样在一起远不同以前楼上楼下的住着,这样在一起太牵扯精力,与一个看不见听不清的老人交流实在费劲。陆老爷子刚才听着改儿翻箱倒柜,对她嘟哝:你这丫头啊!看来,还是景新能来听听好。
陆改儿跑过来对景新说:“这艰难时期,多亏有你。”
景新对陆改儿的疼爱表现得一直很含蓄,他不怎么和陆改儿说话,大多数时间只是对着她笑,或者轻轻抱她一会儿。两个人刚刚结识的时候景新曾开玩笑自己和陆改儿有“代沟”,现在这10年的“龄差”却给恩爱带来了少有的风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