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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短篇小说和散文集-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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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唱的,是一位村姑。在上岸的柳树根下,她背向而坐;伸手去折一枝柳梢,
一片柳叶落在水里,打个旋儿,悠悠地漂下去了。

    这是极俏的人,一头淡黄的头发披着,风动便飘忽起来,浮动得似水中的云影,
轻而细腻,倏忽要离头而去。耳朵一半埋在发里,一半白得像出了乌云的月亮。她
微微地斜着身子,微微地低了头,肩削削的,后背浑圆,一件蓝布衫于,窕窕地显
着腰段。她神态温柔、甜美,我不敢弄出一点响动,一任儿小曲摄了魂去。

    这是一首古老的小调,描绘的是一个迷人的童话。可以想象到,有那么一个村
子,是陕北极普遍的村子。村后是山,没有一块石头,浑圆得像一个馒头,山上有
一二株柳,也是浑圆的,是一个绿绒球。山坡下是一孔一孔窑洞,窑里放着油得光
亮的门箱,窑窗上贴着花鸟剪纸,窑门上吊着印花布帘,学儿在崖畔上啃草,鸡儿
在场捻上觅食。从门前小路上下去,一拐一拐,到了河里,河水很清,里边有印着
丝纹的石子,有银鳞的小鱼,还有蝌蚪,黑得像眼珠子。少妇们来洗衣,一块石板,
是她们一席福地。衣服艳极了,除在草地上,于是,这条河沟就全照亮了。

    有那么一个姑娘,该叫什么名字呢2 她是村里的俊仁者。父母守她一个,村里
人爱她,见过她的人都爱她。她家在大路口开了个饭店,生意兴旺。进店的,为了
吃饭,也为着见她。她却最是端庄,清高得很,对谁也不肯一笑。

    姑娘有姑娘的意中人,眼波只属于清风,只属于他。他是后山的后生,十八或
者二十岁,每天要从这里路过去县上赶脚。进得店来,看见她,粗茶淡饭也香,喝
口凉水也甜,常常饥着而来,呆会儿便走,不吃不喝也就饱了。她给他擀面,擀得
白纸一张,切面,刀案齐响,下到锅里莲花转,捞到碗里一窝丝。她一回头,他正
看她,给她一笑,她想回他个笑,但她却变了脸。他低了头,连脖子都红了,却看
见了桌布下她露出的两只鞋尖。她看出他的意思了,却更冷了脸儿,饭端上来,偏
不拿筷子。他问;她说:“在筷笼,你没长手?他凉了心,吃得没味,出去了。
她得意地笑,终又恨他。骂他‘肩头’。”

    他几天竟不来了,她坐在家里等。等得久了,头也懒得梳,她说:“不来了,
好!却哭了。”

    一天却听见门外树上的喜鹊叫。她走出来,却是他在用石子打那鸟儿。她愣了,
眼泪都流了出来。他瞧着她喜欢,向她走来,她却又上了气:“为什么打鸟?”
“我恨!恨鸟儿?”“它住在这里。”“那碍你什么了?”“也恨我。”“恨你?”
“恨我不是鸟儿!”她想了想,突然笑了。他一看她,她立即面壁不语。他向她走
近来,她却又走了,一直走到窑里。只想他会一挑帘儿进来,回头一看,他没有进
来,走出窑看时,他却走厂,边走边抹着眼泪。

    她盼他再来。再盼他来。他却再包没来。每大赶脚人从门口来往:三头五头的
骡子,头上缠着红绸,绸上系着铜铃,铜铃一响,她出门就看,骡子身上架着竹筐,
一边是小米、南瓜、土豆,一边是土布、羊皮、麻线,他领头前边走,乜她一眼,
鞭儿甩得叭叭地响,走过去了。

    一次,两次,眼睁睁看他过去了,她恨自己委屈了他,又更恨那个他!夜里拿
被子堆一个他,指着又骂又捶又咬,末了抱住流眼泪。等着他又路过了,她看着他
的身影,又急切切盼着他能回过头来,向她招一招手……

    小调停了,我却叹息起来,千般万般儿猜想,那后生是招了招手呢,还是在走
他的路?一抬头,却见岸那边走来一个年轻人,白牛牛赶了一群羊,正向那唱小调
的村姑摇手。村姑走了过去,双双走到了崖那边的洼地,坐在深深的茅草丛中立了。
茅草在动着,羊鞭插在那里,是他们的卫兵。

    我悄悄退走了,明白这边远的米脂,这贫瘠的山沟,仍然是纯朴爱情的乐土,
是农家自有其乐的地方。

 

                                 贾平凹文集
真品



  世上再没有比西安更古意的城市了。那里遗迹多,文物多,老街坊多。连寺庙也多呀,熙熙攘攘的街市上,你常会看到那些穿了黄袍的或木棍儿束了头发的和尚道士,就感觉他们是远昔的人,历史一下子与你拉近。可是,在很窄很窄的小巷里你往一家饭馆里走,粗糙的木桌边就坐着个老头儿寂然地喝酒,吃一碗羊肉泡馍,你可能轻视他,却保不准儿这正是 

  某个大学的教授,或者是饱知天文地理的易学大师。西安这地方,实在是难于理喻,如同进了佛殿,你可以张望,但不容嚣张。我和我的老板为着淘寻古字画来到西安的那天,从河西走廊沙漠上刮起的沙尘正弥罩了古城,虽然太阳还悬挂在空中,已失去了颜色,在城楼的沉沉钟声里渐渐残淡如纸。我们去的是碑林博物馆。碑林博物馆在海内外闻名,竟原来是一片灰砖灰瓦的老建筑,朴素着,也萧然着。而围绕着博物馆四周的一棵一棵合抱粗的古树古松间,则搭就了一排排店铺,色彩斑斓。这些店铺都清一色的经营着字画。据说这里在以前卖买得非常好,曾经有那么多日本的新加坡的游客如蜂如蚁,每一天里销量超过了二百幅,但现在却冷清了,因为大量的赝品败坏了声誉。我们在店铺巷里走过的时候,巷外的马路上正停着一辆旅游车,举着三角小旗子的旅行社导游员每每往外跑,他可能再难以让游客在这里购物,没有得到店铺的提成,也懒得停下脚来与女店主打情骂俏了。那些鲜艳的女人叫不住导游员,便都笑脸向我们招呼:哈罗,哈罗! 

  我的老板鼻子大,又是自来卷头发,鬼晓得怎么就认他是外国人?我的老板说:“请说中国话。” 

  “你不是外国的?”她们说,“自己人好说呀,进来看呀,看上什么都给你便宜啦!” 

  我们当然不敢再理,身后飘来的就是一句:傻×! 

  “西安人怎么这样?”我的老板气愤了。 

  “打着亲骂着爱么,”我嘿嘿笑起来,“你听,你听……” 

  我让我的老板听的是歌声:走头的骡子哟三盏灯,白脖子狗朝南哇哇的声,赶牲灵的人儿过来了。你是我的哥哥你招一招手,你不是我的哥哥哟你走你的路!这是陕西有名的民歌,在西安,尤其在沙尘笼罩的天气里,听起来是别一番的滋味。 

  “你听得懂歌词吗?”我说,“这是给你唱情歌了。” 

  我的老板驻脚细听的时候,歌声戛然却止了,回头四顾,店铺里的条凳上三个女人凑了一堆说趣话,一个人笑得从条凳上跌下来,而拴在门槛上的一只狗,埋头啃一根骨头,吞进去,吐出来,再吞进去再吐出来。歌声是从哪儿传来的呢?不远处的槐树下,那个老头已经蹴了许久,现在用手在剔牙缝。可能是风沙钻进了口里,一只手在牙缝里剔,一只手却在怀里掏东西,一时掏不出来,站起身了,穿着的是一件袍子,长过了膝盖。 

  “口安,”我的老板给我说,“那是个道士。” 

  “哪儿是道士?”我说,“那蓝衫是菜场的工作服。” 

  蓝衫人终于掏出来了,是个破旧的小录放机。录放机可能卡了盒带,他摇着,又啪啪拍打了几下。 

  “原来是录放的,”我有点丧气,“亏了这么好的情歌!” 

  “情歌?”蓝衫人并不看我们,只是继续摆弄他的录放机。“这是窑姐儿拉客哩。” 

  我愣住了。多少年来,北京的舞台上总保留着这首民歌,所有的人都以为是爱的缠绵而感动着,原来竟是路边野店的妓女们拉客情景的小曲!想了想,蓝衫人说的有道理,我们噢噢着,虽有一种被戏谑的难堪,却对这个枯瘦而邋遢的蓝衫人感兴趣了。 

  我们向他走近,并掏出了一支纸烟递他,他的录放机突然又出声了,几乎是撕帛碎瓶般地一阵激越的鼓点,夹杂着声嘶力竭的呐喊。“这是‘安塞腰鼓舞曲’么,”我挥了一下拳头,“多激越的旋律!” 

  “是吗,你们喜欢穷人的艺术?” 

  “穷人的艺术?” 

  “听口音是打北边的首都来的?” 

  “是从北京来的。” 

  “噢。” 

  蓝衫人将我递过的纸烟接住了,没有吸,却夹在树的枝桠上,目光仰视了树梢。树梢上正栖了一只鸟,鸟叫了一声:呀。 

  “老先生是……” 

  “鄙吝一销,白云亦可赠客;渣滓尽化,明月自来照人。” 

  我和我的老板面面相觑,我们知道我们又遇上了一位高深莫测的人,谁知道他是个什么角色呢?但蓝衫人似乎并没有要与我们交谈的意思,他重新蹴下去,靠住了树,眼睛已经微微闭上了。录放机里开始飘出另一种乐曲,似乎是《春江花月夜》,但又不似,蓝衫人摇头晃脑了起来。我们不敢造次,迟疑了一会,便往店铺门口的摊子上翻动那些各种各样的碑拓。 

  店铺里的女人立即迎上来,叫我们是老总。 

  “我们不是老总。这都是在哪儿拓的?”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守着个碑林,你想想老总!” 

  “不是说那些碑子都罩了玻璃不准拓了吗?” 

  “正是不准再拓了以前拓的才珍贵啊!” 

  “这一幅欧阳询《皇甫诞碑》多少钱?” 

  “今日天气不好,图个吉祥便宜给你了,一万二。” 

  “给个实价吧,我们要买就买得多哩。” 

  店铺外一声冷笑。这冷笑我和我的老板听见了,店铺的女主人也听见了,她脸上有了明显的愠怒,顺手将柜台上的一杯残茶泼出去。我的老板悄悄扯了一下我的衣襟,我扭过头看见了冷笑正是槐树下蓝衫人的鼻子里哼出来的。蓝衫人似乎压根儿就没有看着我们在挑选碑拓,也没有看着我们扭头在正看他,残茶的水点溅到了他的蓝衫上,他动也不动,又连续地哼着鼻子。我知道,他并不是患有鼻炎,连续的哼鼻子是为了掩饰那一声冷笑。 

  “这该不是假的吧?” 

  “你说对了,别的店铺是翻刻木板拓下的,只有我们店卖的是真拓。” 

  女店主越是这般说,我们越不敢买她的货了。离开摊子,一辆卖镜糕的三轮车就咿呀咿呀推过来,小贩脸上没表情,只盯着我们,吆喝:镜———儿———糕!西安的小吃品类繁多,但镜糕第一回见,瞧了瞧,觉得不卫生,却对挂在三轮车扶手上的小木牌上的字感兴趣了。   这一次见面就这么遗憾地结束了,但我们留下了手机号码,约定三天后郗蓝衫安排好地点了随时通知。我们请郗蓝衫去宾馆喝茶,他推辞了,矮子要跟他一块走,他偏让留下,矮子有点不愿意,他示了个眼神,自个就先走了,一边走一边扭头四顾着,然后便消失在夜幕中。我笑着说:“郗先生怕我们跟踪他呀。”矮子怔了一下,慌忙说:“这,这……不是的,他急着回去是他弟弟今日得了孙孙,他得过去看看。你猜,是男娃还是女娃?”我说:“男娃?”矮子说:“不对!”我说:“女娃。”矮子说:“呀,你真行,只猜了两下就猜准了!” 

  沙尘暴终于是停止了,第三天的早晨下了一场小雨,雨都是黄的,街上的行人全穿了雨衣或撑着伞,而所有的车辆被黄泥雨涂成了迷彩。雨一停,每家洗车房门前排着等待清洗的车辆,司机们三三两两站在那里骂天,抱怨着西安之所以做过十三朝国都而后来衰败至今,都是这风沙所害,要不,秦腔就该是普通话了。又恨着往往把车清洗了,隔二日三日又得下雨,雨是黄汤,又得来洗。西安做什么生意都难,唯独羊肉泡馍和洗车房把钱赚海啦。我们耐心地等待着郗蓝衫的通知,但哭笑不得的是,约定的地点竟是城东南角一条巷头的公共厕所门口。我和我的老板在那里等了许久,未见到郗蓝衫出现,连矮子也没个踪影。我安排了我的老板先到附近的夜市上吃饭,西安的小吃在国内有名,小吃又都集中在夜市上,我们吃过一碗鸡蛋醪糟,觉得肚子难受,就进了厕所蹲坑。厕所里光线幽暗,臭气哄哄,我听见紧挨的隔档里有人在大声努劲,似乎不是在出恭,而有物堵于肛门,憋得命悬一线。如此哼哼哈哈了半天,安静下来,却见一只手伸出隔档,企图去捡坑台前一张什么人已经用过的脏纸,而有趣的是恰恰一股阴风从厕所门口刮进来,竟将那张脏纸卷起,飘然落入另一个坑去,隔档里沉沉地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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