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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家不主张强制,教徒遵守戒律都出于自愿。“我弟子某某,尽形寿皈依佛法僧”,这是佛教的入教誓辞,但显然只具有道义上的约束力。历朝历代都有触犯戒律的和尚,而打屁股的只是少数,《笑林广记》中有无数关于和尚和尼姑的笑话,我相信不全是胡诌。在我们的时代,佛教变得越来越世俗化,和尚有处级长老、科级长老,已经归属行政编制。他们经常参加各种会议,甚至出席商业活动,进进出出都有小车接送,再也不练脚底板,这是一种社会化的趋势,谁也无法抵挡,包括隐居深山的高僧。
三生与死
从本质上说佛教是鄙视肉体的,“无我”就是小看自我。他们把美女看作是脓水骷髅,把自己的身体叫做“臭皮囊”,这其实是一种长远意识,所以佛家在生死面前显得豁达,死亡在他们眼里是一件快乐的事。这是理所当然的:既然“有生皆苦”,那幺生的终止就值得庆幸。
但这只是表面现象,佛教的骨子里和凡世一样怕死,所以他们为自己设置了不死的模式。根据佛教理论,人有三身:色身是我们借来的,在凡世经历各种报应;法身是我们的性灵,它永不毁灭,这才是“真我”;化身是我们生命的外在表现,比如爱情和亲情。这三身如同一只发光的手电筒,色身是手电筒,法身是电池,化身就是手电筒发出的光。法身──“真我”是不变的,非有非无,不可取以示人,我觉得这其实是在故弄玄虚。
但非如此不能解释轮回,因果报应的理论需要有一个不灭的存在体。因果远通三世,所有负债都必须清偿,这倒也公平。
生的苦恼主要有八种,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和蕴炽盛。如果你对这八种苦茫然无知,还会再多加一种,叫作“苦苦”。佛教认为这些苦恼都是缚住性灵的绳子。人在红尘中被欲望、烦恼、苦乐悲喜和懵懂无知层层困绑,不得解脱,只有死亡才是至乐,才可以恢复“无我”的真身,可以像贾宝玉出家后的表情,亦悲亦喜,无悲无喜。
但佛教哲学无法解决这样一个问题:“无我”这种境界必须要由“我”来体会。禅冥入定后忽然抬头,灵台一片澄澈,神游物外,世界在遥不可及的远处,这还是要通过神经末梢来感受。“无我”是通过“我”来完成的,所以只能叫做“暂时无我”或者“忘我”,这就不是佛家的专利了,我们凡人也能做到。
四名和利
佛教是反名利的,劝善不是为了“善”本身,而是为了“无我”,这大概就是做了好事不留名的意思,但事实上中国佛教一直都在名利和性灵之间徘徊。宋孝宗说“佛修心、道养身、儒治世”,佛教只是一种工具。苏东坡的好友张方平告诉王安石:“儒门淡泊,收拾不住,(所以儒子)尽归释氏”。佛门和官场一样,成了利益的追逐场。从道安、慧远以后,佛教徒明白了“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转而主动去追逐名利,用“非佛”的方法去实现“佛”的目的,我相信会越走越远。
“佛国无疆”,佛家是没有国家地域概念的,既然“众生平等”,蝼蚁和跳蚤也和人一样尊贵,更不用说日本人或美国人了。而被誉为“绝代风华绝代姿,半生风流半生诗”的李叔同,他被认为是中国历史上最洒脱的人,出家之后却也说“念佛不忘爱国”,如果佛祖有灵,真不知道该作如何想。1939年周恩来在衡山为丘赞题词:“上马杀贼,下马学佛”。丘赞说“善哉善哉”,就连基本的戒律也不要了。有初级政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国家是因为利益而产生的,也根据利益原则划分,所以捍卫国家就是捍卫利益,这与佛教精神大相径庭。
佛经中有很多话都可以作“为人民服务”的注解。《优婆塞戒经卷》:愿为众生趋走给使;《维摩诘经》:负荷人生,永使解脱。这都属于大乘佛学的范畴,但其中都有名利的因素,至少是“众生”和“人生”的名利。
佛教劝善,但对“善”这个词没有准确的定义,一切都有道理,一切都不可理喻。这就像是禅宗的教喻:你明白了幺?
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幺?
我也不明白我明白了什幺。
这其中有精妙的哲理,就像你的心跳,你知道它在跳动,但你永远不会知道它为谁跳动。
信仰是人生的支柱,但信仰本身是经不起推敲的。我在这篇文章结尾的时候,听见了楼下寺院的晨钟暮鼓,它来自遥远的天际,直入每个人的心灵。僧人们齐唱梵音,红尘中叹息声四起,天花纷纷撒落,三界一片祥和,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有花香轻轻飘浮。我站起身来,窗外满月如洗,我双手合什,向整个世界会心微笑,在这一刻,我就是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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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想起海子
架上有一本《海子诗集》,是多年前从同学那里抢来的。那是1993年,海子的诗正在校园内流行,谁都能背出一两句《以梦为马》或者《黑夜的女儿》。
海子死的时候26岁,躺在山海关冰冷的铁轨上,身上盖着圣经。我很难想象海子当时的心情,他的行囊里有《圣经》、《瓦尔登湖》、《孤筏重洋》和《康拉德小说选》,他的胃囊里只有几瓣桔子。他脚下有未消融的积雪,山风呼啸,空无一人。呼啸的列车以不可阻挡的力量穿过他的身体,在那刻,他想起了什么?
正是黄昏时分
无头英雄手指落日和天空
眼含尘土和热血
扶着马头倒下
这是一个孤单的灵魂,命中注定他无法与物质世界共存。从物质的角度看来,海子是丑的,矮小、干瘦、头发散乱、衣着寒酸,公寓科管理员说他的宿舍常常会有一股馊味。孤单的海子似乎从来不介意别人的眼神,特立独行,在明净洁白的世界里蓬头垢面,向物质世界射来冷冷的目光。他的身体和我们栖居在一处,但他的灵魂,永远都飞翔在高高的雪山之上。
回到我们的山上
荒凉高原上众神的火光
海子死前给家人留下一封遗书,说有人要害他,要家人帮他复仇。这是诗人对世界开的最后一个玩笑。
我所在的地方空无一人
那里水土全失
寸草不生
大地是空空的坟场
死去的全是好人
天空像倒塌的殿堂
支撑天空的是我弯曲的脊梁
我把天空还给天空
死亡是一种幸福
海子对死亡有不可理喻的热情,他的生命,也可以说是以死亡为目的的生命。“是我重又劈开的身体流着雨雪泪水在二月”、“我早就说过断头流血的是太阳”、“从笨重天空跌落的撞在陆地上撞掉了头撞烂了四肢”、“这是一个黑夜的孩子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死亡在他笔下,有着异样的美丽,史诗般的宏伟壮观。坐在海子生前来过的酒馆里,多年前海子曾坐在这个角落,对酒馆老板说:“我在你店里读诗,你给我啤酒喝好不好?”老板回答说:“我可以给你啤酒喝,但是你千万不能在这里读诗。”所有人听到这个故事都微笑,只有我泪水涟涟。
我今年27岁,海子在我的去年死了。
1993年,我参加了未名湖畔的诗歌节。长头发的西川在台上朗诵,我站在最前排热泪盈眶。
海子在昌平的居处,离我的宿舍不足500米。他的房间里只有电灯。海子给学生上课的时候,学生们都会要求他朗诵自己的诗,那是诗歌最好的年代。海子的普通话不好听。
海子的死讯传回政法大学,没有人为他流泪。那是诗人的悲哀,或者是诗的悲哀,不过我想这可能更接近海子的心情,他一直想做悲情英雄,不愿意别人为自己哭泣。
据称海子爱上了自己的学生。
1996年,出版了一本《海子的诗》,浅蓝色封面,上面有海子的照片,黑,瘦,长发长须,目光炯炯。这本书在北京高校脱销。
西川到我们学校谈海子的生平,能容纳三百人的阶梯教室站了近千人。说起啤酒和诗的故事,西川眼里泪光莹莹,台下有哭泣声。那是1995年,迟到了六年的眼泪,海子在雪山之上应该叹息。
同一天,《黑夜的女儿》朗诵了两遍,一千个人里,连一声咳嗽也听不到。
《中国政法大学校报》有一期刊登了《我熟悉的海子》,报纸被广泛传看,有人拿去复印。这报纸本来只有一个用途——包垃圾。
据说海子临终前神经出了问题,遗言说有人要害他。
海子不被领导欣赏。他不是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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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便是胡闹也成书
我有失眠的毛病,每天晚上不读几页书就睡不着觉,所以枕边总是放一些轻松愉快的书,《笑林广记》、《世说新语》、《夜航船》之类。读这些书不用背负道义上的责任,也
不用去体会艰深的哲理,看过后叹口气,笑一笑,伸个懒腰,悠悠睡去,庶几是得了人生至味。
《夜航船》是一本很有趣的书。说它有趣,主要是因为它的没心没肺。这本书包罗万象,从天讲到地,从物说到人,没有逻辑,没有主题,就像雪夜煮茶,与二三知己围炉闲谈,只管漫漫说来,不愿听了就走开,不想说了就闭嘴,一切都发生在不经意间。
它的作者,张岱,生于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看过《万历十五年》的朋友们都知道,那个一个悲剧时代,在历史命运翻云覆雨地拨弄中,个体的生命注定将无所作为。
张岱的前半生历尽繁华,按他自己的说法,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衣食住行玩乐都务求精美,还是一个双性恋者。明朝覆灭后,经历了过破家忘的张岱“披发入山”,从贵族沦为贫民,后期的诗文渐渐沉痛。这样的人生对中国文人来说,也许是至高境界,“越金紫而入真朴”,人生嘛,总该遍尝各种滋味才不枉一遭。
《夜航船》这样没心没肺的书,适合以没心没肺的态度来读,但细细品味,其中也有苦辣酸甜。
一中国式幽默
故事一:“王铎镇渚宫,以拒黄巢,兵渐逼。铎赴任时多带姬妾,夫人不知。忽报夫人离京在道。谓从事曰:黄巢渐以南来,夫人又自北至,旦日情味,何以安处?幕僚戏曰:不如降了黄巢。”
有个经商的朋友,被查有漏税情节,税局开了巨额罚款单,老婆在此时也提出离婚,要求平分家产。聚会的时候这朋友长叹:“他妈的,税局也逼我,老婆也逼我,我该怎么办?”我徐徐回答:“不如降了税局。”在座的大多都听过这个故事,都大笑。
故事二:有兄弟两个闲谈,弟弟喝多了酒,对哥哥发脾气:“你才华不如我,竟敢比我名气大!”把点燃的蜡烛投向哥哥。哥哥颜色无忤,徐曰:“阿奴火攻;诚出下策。”
很多外国朋友都认为中国人缺乏幽默感,我就经常给他们讲这两个故事,效果总是特别好。有个大学里教书的朋友说:“这就是中国式幽默,充满了洞察人世的大智慧。”虽然是拍马屁,但我觉得说的不错。
二中国式爱情
《夜航船》有二十大类,四千多个条目,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可以作为爱情小说的题材,对中国传统行为的考察也颇具价值。
有一条记录了唐朝名相房玄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