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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淡淡地应“唔”,生怕门口撞到思嘉,赶紧把他拉进地下室。
加贝已经回来,正就着塑料案板切菜。一看到跟在我后面的小武,如同见到外星人般瞪大眼睛,反应过来后,拎着菜刀扑上去:“兄弟,你怎么才来?”
小武笑着夺过他的菜刀:“你就用这样的方式欢迎弟兄?”
“是是是。”加贝兴奋极了,“你再不来,我真用刀砍你了。”
进入房间,屁股还没有沾到凳子,小武张嘴便问:“思嘉呢?”
我为他拿脸盆、毛巾、香皂,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说:“赶紧先洗洗吧。”他看看我,听话地洗洗脸。洗完脸,我又忙不迭地为他倒水、找吃的东西。
“樱桃,你别忙了,我又不是外人。”他坐在沙发上对我说。
我不是忙,是根本没法静下来与他对坐。我的心一直在扑通扑通直跳,加贝也不敢进屋,站在过道里闷头切黄瓜。
“思嘉呢?”果然,小武又一次发问了。
我不吭声,低头给他削苹果,顾左右而言他:“北方的苹果比我们南边的好吃多了。”
“嗯。思嘉怎么样了?”小武第三次发问。
“思嘉、思嘉,她——”我不知说什么好,小心翼翼地寻找合适字眼。可还没等我想出来,小武“霍”地起身,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眼睛咄咄喷出火光——
“哎哟!”我尖叫。
加贝见状,两步跨到我面前,拧开小武的钳子般的手掌,怒喝:“兄弟,你想干吗?!”
“我一直问她思嘉怎么样了,她为什么总不回答?思嘉呢?她到底出什么事了?她是不是心脏病——唉!你们真要急死我!”小武急得满头大汗,直跺脚。
“她没事,身体好着呢,上周末我们还一起打羽毛球来着,你放心吧。”加贝拍拍他膀子。
“哦——”小武捂着胸口长长出一口气,指着我笑,“这丫头坏了,学会卖关子了。”说着,他蹲下去,拉开旅行袋,把满满一袋子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掏,兴奋地说:“瞧我给你和思嘉带了什么宝贝。”
榴梿糖、木瓜片、云片糕、桂花糯米糕、盲公饼,还有大包的山胡桃。胡桃坚硬的壳已经被小武嗑去,只剩下油亮的仁,香气四溢。大学时没钱买去了壳胡桃仁,我和思嘉经常捧着大把山胡桃让加贝与小武帮我们嗑,他们嗑的速度总赶不上我们吃的速度,于是常常被我们污蔑为偷吃。
此刻,看着他满脸幸福的样子,我心里非常难受。
最后,小武掏出一个包裹。四方形,被一块手工织布包裹得严严实实,非常珍贵的样子。“这是燕窝。”小武得意洋洋地说,“我的叔叔是药农,这次跟着叔叔上山给父亲采药,在悬崖上我采到了最纯正最新鲜的燕窝。叔叔说,长在悬崖上的燕窝对心脏病最有效。所以,思嘉——”
“别了!”我实在忍不住了,脱口而出,“思嘉可能不需要了。”
围着四盘早已经冰冷的菜。我们三人相对无言。
“我不相信。”小武说。
“我也不愿意相信。”我低头摆弄筷子,“可看样子,他们都快结婚了。”
“我还是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小武再次坚定地说。捧起碗,飞快往嘴里扒拉米饭。可没扒拉两口,“砰”一声巨响,他把碗重重放回桌上,痛苦地捂住脑袋。
加贝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兄弟,别这样。”
小武一动不动,闷得像一块石头。
我于心不忍,赶紧放下碗,三步并两步跑到公用电话亭给思嘉打手机。可她关机了,于是我只好给她的呼机上留下信息,告诉她,小武正在我这里,让她速速下来。
4
天黑透了,窗台上的夜来香正在颤颤巍巍地绽开嫩黄的花瓣。可我们谁也没有兴致观赏难得一见的夜来香开花,我们都在焦灼地等着,如兔子般侧耳倾听走道里的动静。好几次了,小武都被风骗到,欣喜若狂地跳起来冲到门口,而后长久地注视空荡荡的走道,怅然若失。
加贝紧紧攥住我的手。在这一刻,我有一种悲凉的幸福。
十点钟了,正当我打算再次给思嘉打电话时,门突然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了。
“思嘉——”我和小武同时一跃而起。
一位妇人。一丝不苟的花白卷发,冰冷的金丝眼镜,坚毅的面部轮廓,笔挺的脊梁——
杜妈妈!
估计杜妈妈是头一次进地下室,还有些不适应。她双手按住太阳穴,揉了几下。我急忙伸出手想搀扶她,她侧开身子。真是一个骄傲的女人,永远不会显示自己的虚弱。
“听说嘉嘉的同学来了,我来看看。”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
“思嘉呢?”我问。
“嘉嘉去瑞士了,怎么,她没告诉你吗?”
“啊?瑞士?!”
“对。她未婚夫在瑞士开一个国际研讨会,她跟着出国玩了,周一走的。呼机留在家,我看到你的信息了。”
哦!怪不得母亲代替女儿前来了。我为她沏上一杯淡茶,邀她坐下。
杜妈妈狐疑地摸摸我们的破沙发,小心翼翼地挨坐着。略略环顾了一圈我们简陋的房间,微笑着评价:“地下室里也可以收拾得这么舒服,真不错。”
我和加贝满心欢喜地相视一笑。但是,她接着又缓缓地说:“不过地下室里还是别久住了。这里空气、阳光都不好,人待久了会生病的。嘉嘉太不懂事了,把你们带到这里。”
我咬着嘴唇,不知如何应答。这时,小武实在憋不住了,问:“阿姨,请问思嘉什么时候回来?”
杜妈妈捧起杯子,慢慢擦拭着杯沿,从头到脚仔细打量小武。估计那目光非常不客气,小武不自觉地低下脑袋,抠起手指。
“你就是武同学吧?”杜妈妈脸上浮出隐隐笑意,似乎很好笑似的,“听说你是苗族人?”
“是。”
“我对苗族没什么概念。只记得年轻时读过有关湘西的一些文章,讲到苗族还比较落后现在应该好些了吧?”
小武的脸涨得通红,粗着嗓子辩解:“现在当然好多了。再说文章都是杜撰的,不可信。”
“嗯。你是苗族人,为什么想到来北京?”杜妈妈轻轻抿口茶,不疾不缓继续问。
这时,我已经非常讨厌这个杜妈妈了。为什么来北京?至于这么明知故问吗?至于时时刻刻戴着面具吗?
小武沉默着,好久好久,他勇敢地抬起头,直视着杜妈妈说:“为了思嘉。”
“哦,嘉嘉?”杜妈妈笑了,“嘉嘉一个小女孩,她能在北京帮你什么?她可什么也帮不了你。”
加贝气愤地起身,乒乒乓乓地拎着脸盆毛巾走出门,似乎不愿意再听下去。
“阿姨,您误会了。我来北京不是让思嘉帮我什么,我也不需要任何人帮我什么。我和思嘉好了三年,毕业时我们约定一起来北京,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小武非常诚恳地表白。
我感慨万千。一向觉得小武是个粗人,没想到这样一番贴心话从粗人口中说出,竟然如此令人动容。只是,我耳边又荡起一阵笑声:“嘉嘉很好啊,不需要人照顾。”杜妈妈轻轻送给他一个冷钉子。
“我——”小武噎住了。
杜妈妈徐徐喝茶,终于不咸不淡地挑明了:“你和嘉嘉的事,我多多少少听说一些,我感谢你以前对她的照顾。只是,社会不同于学校,在北京,你打算如何照顾嘉嘉呢?”
小武彻底哑口无言。的确,他初来乍到,东西南北都还没有分辩清楚,如何扛得起另一个人的幸福?
“小武可以慢慢打工啊。以前小武是我们学校的打工皇帝呢!毕业时,他还是一个公司的销售副经理呢!”为了避免小武尴尬,我赶紧往他脸上贴金。
“打工?唉!”杜妈妈笑着叹口气,“樱桃找过工作,应该知道北京的情况。中关村扔个砖头都能砸到几个博士、经理的。你们是专科生,又不是什么名牌大学,更没有家世背景,靠打工,什么时候才能打来一套房子、一辆车呢?”
“可我爱思嘉,思嘉也爱我。只要两人相爱,生活——”
“现在的年轻人啊!动不动就把爱呀爱的挂嘴上。”杜妈妈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打断他,“爱是靠实际行动的,而不是用嘴说的。如果你真的爱思嘉,就应该为她获得了幸福感到高兴。思嘉现在很好,都快结婚了,希望你不要再打搅她。”
小武颇受打击,垂头丧气。半晌,才轻轻说:“您放心,我不会打搅任何人。但有些话,我还是想当面听到她讲。”
“她现在在瑞士!”杜妈妈略有些生气地强调。
“我可以等。”
“好,话我已经说明了,”杜妈妈终于火了,“砰”一声把水杯放到桌上,“至于你——”她轻蔑地看着小武,嘲讽道,“爱等就等,随便!”说完,她傲然起身,理理衣服,拂袖而去。
5
小武果然等下来了。他担心会妨碍我们,非要在附近找旅馆。无奈我和加贝一再坚持,他才答应在我们地下室里暂且打几天地铺。或许不愿让我们分担自己的痛苦,他很少再提“思嘉”这个名字。白天,我们俩上班,他一个人无精打采地半躺在沙发上,愣愣盯着天花板,仿佛对一切尽失兴趣。夜里,我和加贝睡床上,他睡地上。不知是因为长大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们再也不会像大学时的卧谈会那样畅所欲言。房间里静静的,听得到彼此均匀的呼吸。或许心事太重,小武常常难以入睡,翻来覆去睡不着后,便悄悄走出去,什么时候再回来,我们都不得而知。
这段时间我忙碌至极点。随着中国采购业务的扩大,公司总部的全球采购总监即将来中国办事处视察工作。为了这位真命天子,整个中国办事处都在扫榻相迎,严阵以待。加班,开始成为家常便饭。
一个夜晚,当我一身疲惫地回到地下室,发觉小武又不见了。加贝正在临摹一幅大图,为了陪伴小武,他把很多工作带回来做。
“加贝,小武呢?”我问。
“哦,刚才还在这里啊。”加贝抬起头,揉揉眼睛。经常在昏暗的灯光下用柔软浅淡的A2铅笔画图,他的眼睛干涩又布满血丝。
“你有没有发觉小武这些天夜夜都出去?”
“嗯。男人心情不好时会随便走走,你最好别去打搅。”加贝又低下头继续工作。
我走至窗前,通过细细一抹窗户看看外面的天。快要下雨了,被风卷起的尘砾噼噼啪啪拍打着窗棂。我想了想,抓起一把雨伞跑出去。
已经快十一点了,小区里漆黑寂静。一排排笔直的松树在浓郁的夜色中,如士兵般森然威严。我略有些发憷,紧紧夹住伞,顶着风一路小跑。
当跑过小区角落一个破败的亭子间时,远远地,我看到一个黑影正静静坐在石凳上。走近一看,果然是小武。夜色中,他正注视着思嘉家的灯光,刚硬沉重的姿态如同一尊雕塑。我轻轻走上前,把伞递到他面前。
“啊,是你!”小武吃了一惊。
“快下雨了,我给你送伞。”
“谢谢。”他接过雨伞。我们俩对望着,一时竟然无话。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心里十分难受。“小武,你何必这样等下去?”我小心翼翼地问。
“是,没有必要,真的没有必要了。我自己清楚得很。”他长叹口气,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