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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了,加贝两手空空站在门口。
“咦,不是说让你带东西上来吗?东西呢?”我奇怪地前前后后看他。
“樱桃,对不起,我——”他嗫嚅着,或许是赶路太急,他面红耳赤,满头大汗。
来不及与他生气,我一把把他拖进屋,兴奋地说:“瞧啊,这是我们的新家,漂亮吧?”
他呆头呆脑地看着,面无表情。
实在太得意了,我一点儿也注意到他的异样,拉着他的手满房间乱跑:“看那沙发,是宜家的呢!瞧这卫生间,多漂亮啊!还有这厨房,水龙头一拧就出热水;还有阳台,空气真是太新鲜了……”
加贝还是一声不吭,木偶般随着我一间屋子一间屋子转。看他一言不发,我推着他追问:“感觉好不好,快说啊!”
“好。”他木然回答。
“那我们租下来了哦!”
“樱桃,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他低声问。
“不,不,不。”我拼命摇头,“我们今天晚上就住这里,再也不住那个地下室了。”说着,我催促海伦拿租房合同给我们看。一看我动真格的了,加贝赶紧把我拉进卫生间,关上门,殷殷乞求:“樱桃,再考虑考虑吧。”
“为什么?贵虽贵了点,可我们俩人承受得起。再说,你不也满意吗?”我奇怪了。
“我——”
“你什么你?”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我非常不耐烦。
“我、我、我……”他垂下头,不敢再看我。
“贺加贝,租个房子都犹豫成这样,你还是不是男人了?”我生气了,张口便骂。
他猛地抬头,不知为何,俊秀的脸竟然在抽搐。“对,我不是男人,我失业了。”说着,他蹲下去,双手痛苦地捧住脑袋。
我愣住。冰冷,从脚底一点一点上溢;我的身子僵硬了,大脑僵硬了,舌头也有些僵硬了。
“失、失业?”我喃喃问,“为、为、为什么?”
“公司倒闭了,资不抵债,几个头儿跑了。”他轻声说。
“那,那欠你们的钱呢?”
他不吭声了,死命揪住头发,如同一块雕塑,一动不动。
我慢慢转身,凛冽的浴室镜中,我的面孔苍白如僵尸。
“好、好、好……”我自言自语,推开浴室门,僵硬地走出去。海伦依旧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我出来,懒懒地问:“两口子商量好了吗?”
我没有理她,开始收拾东西。
“干吗啊,你?”
“我们要回去了。”
“什么?”她“腾”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你不住这里了?”
“家里出了点事,我恐怕是——”
“那这房子呢?你们到底是租还是不租?”她连珠炮地问。
“暂时、暂时可能租不了了。”
“什么叫暂时?没有暂时!告诉你,一堆人跟在我屁股后面排队呢!”
“呵呵,那就、那就随你便吧。”我苦笑,背起包,走到浴室拉起加贝,“老公,走,我们回家。”
起风了。北京的风,总是裹卷漫天黄沙与尘土,夹带着号子,阴砺可怕。
我眯上眼睛,缩起脑袋努力在风中前行。加贝耷拉着脑袋,如同一条落魄的狗,跟在我身后。
风越来越大,鞭子一般抽打到我脸上,我又冷又怕。扭头看看他那种寒酸可怜相,我长叹一口气。他不是我避风的港湾,不是我的大树。真的,不是。
辗转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子夜。地下室里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们俩如同两只耗子,扶着墙壁,鬼鬼祟祟前行。
好不容易摸到自家房门,拧开门,拉开灯,我俩同时傻眼了。细细一抹窗玻璃被地面上的石头砸碎了,飞沙走石无遮无挡地破窗而入,简陋的床,此刻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工地。
我强迫自己坚强、坚强。挺着脊梁,我咬牙走上前,用力一扯床单,“哗啦”一声巨响,满床的沙砾玻璃洒了一地。接着,我又去抱枕头和被子,手刚伸出去,加贝惊叫一声:“樱桃——”
我低头一看,两道蚯蚓似的血流,正顺着手指,飞速蜿蜒前进。
我愣愣举起手看,奇怪,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疼痛。血,一滴一滴砸到碎玻璃上,溅出怒放的血玫瑰。
加贝冲上前,用力捏住我的手:“疼吗?疼吗?”他的声音发抖了。
我不吭声,痴痴盯住满手鲜血,被那种异常鲜艳的红震住了。
他手忙脚乱地找酒精、棉花、胶带。当炽烈的酒精刺疼伤口那一刹那,我终于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妈啊!疼死我啦!”
他赶紧举起我的手,放在嘴边用力吹。吹了半天,仰脸问我:“好些了吗?少疼些了吧?”
望着他清澈善良的眼睛,我的泪珠莫名其妙地滚滚而出。“老公,他们凭什么这样待你?!”我拥住他的脑袋,万分委屈地哽咽。
21
天蒙蒙亮时,我们才把屋子收拾干净,加贝在烂窗户上钉了一块硬纸板,暂时抵挡一下风沙。
闹钟响的时候,我似乎刚刚睡着。加贝蹑手蹑脚走过来,把闹钟按下。我翻了一个身,又昏昏沉沉睡去。只是刚一进入梦乡,我一个激灵弹坐起来。
“为什么按我的闹钟?”我厉声质问。
“你整夜没睡,手又受伤了,还是请一天假,休息一下吧。”他抚着我的头发。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我跳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我不能请假,一天不行,半天不行,一个小时都不行!”
“为什么?”
我对着墙上一块简易的镜子梳头,盯住镜子里他的眼睛,慢慢说:“如果我再把这份工作丢了,我们怎么活?”
他的脸一下子白得发青。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沉重地扭身,沉重地在我牙刷上挤牙膏,沉重地端着脸盆出去打水。看着他灌铅似的双腿,我的胸口,像堵塞了一团棉花般憋闷。
毕竟没有睡好,整整一天,我哈欠连天。头疼得似乎被罩上紧箍咒,唐僧像一堆苍蝇般在我耳边哼哼唧唧。
头昏脑涨,更要命的是,手指轻轻一拉扯,伤口便如针刺般疼痛。因为手不方便,经常打错键盘,竟然一连下错了两张订单。幸好被物流专员及时发现,发邮件提醒更正。只是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竟然把邮件抄送给采购经理和艾伦,气得我真想跳起来如泼妇般指着鼻子骂他。但我当然没有,我彬彬有礼地回邮件告诉他:“谢谢您的提醒,您的认真态度让我惭愧,我一定向您学习!”
发完邮件,我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太虚假了!外企又怎样?可要想活下去,谁敢撕去脸上那层面具?
中午,我和海伦一起去楼下餐厅吃饭。一路上,海伦刨根问底追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打死也不开口。本来她就对加贝嗤之以鼻,这下子她更有嘲笑的话题了。或许加贝在某些方面的确有些不争气,可他毕竟是我的男人,看扁他,便是看扁我自己。我是无论如何也要维护我们最后一点尊严的。
工作餐有很多款,十元、十五元、二十元、二十五元。望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鸡翅鱼排,我拼命咽口水。交钱时,我递出十元餐券,全素。
托着满满一托盘工作餐,我和海伦找张清净的桌子坐下。“樱桃,你减肥啊?”看我满盘子青菜豆腐,她打趣我。
“是啊,今天穿衣服时,裤子都有些紧了。”
“不过多吃青菜有利于美容,豆腐还可以嫩肤呢!”她笑道,咬了一口鱼排,“什么破玩意,煎得这么老?”说着,她皱着眉头将鱼排丢到桌上。
偷偷瞥着那块金灿灿的鱼排,我垂下脑袋,往口里塞进一大团米饭。
正在吃着,史蒂文和艾伦也托着餐盘坐过来。“二位女士,请问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吗?”艾伦微笑着问。
“NO!”海伦撅起红嘟嘟的嘴唇,调皮地回答。
“哈哈,女人的‘NO’便是‘YES’。”史蒂文哈哈大笑,两人施施然坐在我们对面。
“杰蕊,你今天脸色不太好呢。”刚吃没几口,史蒂文突然看着我说。
“呵呵,是吗?我自己没感觉啊。”我摸摸脸,强笑。
“是,好像很疲倦似的。”
我咬着嘴唇,不吭声。这些苛刻的狗腿子们,奴隶们稍有差错,就兴师问罪来了。果然,史蒂文继续说:“杰蕊,如果不舒服,可以请几天假休息休息,身体要紧。”
我心中一惊:老板主动让员工休假,这算什么意思?我赶紧放下筷子,恳切地说:“没有的事儿,我的身体一向很好,什么毛病也没有,我——”
“杰蕊,你的手怎么了?”这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艾伦注意到我手心的两张创可贴。
我急忙把手缩回来,平淡地说:“家里的花瓶碎了,捡玻璃时不小心被扎了。”
“啊?手被扎成那样,还能工作吗?”史蒂文问。
“自己包扎的吗?可不要感染了。”艾伦的神情像是颇为我担忧,“下午去医院再包扎一下吧。”
“没事、没事,我,真的没事。”我望望这个,望望那个,急得眼眶都有些湿了。
艾伦深深地看着我,终于,微笑了:“好好好,没事没事。不过受伤了,还是得补充点营养。”说着,他把自己托盘里的两只大虾夹到我盘中。
吃完饭,刚一走进办公室,我便听到自己桌上的电话正刺耳地尖叫。我心头一抖,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接起来一听,竟然是加贝打来的。
“宝贝儿,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好气地回答。早知道是他的,就用不着这么紧张了。
“对不起,昨天让你没睡好,这会儿困不困?”
“还行。”
“中午吃的什么?”
“饭。”
他呵呵笑了,想了想,又说:“下午记得别喝咖啡,晚上早点睡。”
“嗯。”
“晚上想吃什么?我下午出去买。”
“随便。”
他又笑了:“别随便啊,告诉我,我——”
“同志,我在上班!”我“砰”地一声,把电话重重挂断。
捧着脑袋,我颓然坐下。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很烦,真的很烦。他不应该打电话过来,男人的嘘寒问暖会令女人鄙视。男人应该是伟岸的、傲慢的、忙碌的,甚至高高在上的。人都是这么犯贱,轻易到手的不值一钱,遥不可及的永远最好。
还好,下午总算风平浪静。下班时,风已经停了,被风刮后的天空,蓝得像洗过一样。秋日的夕阳,华丽又温暖,天地间被抹上一层淡淡的金。即将到家的下班族们,脚步匆忙又轻快;而我的脚底却如同踩了一团棉花,轻飘绵软。
好不容易挪到“远园”,一走进暗淡污浊的地下室,我的心情便没来由地烦躁。推开房门,窗户因为被纸板挡着,光线透不进来,所以房间漆黑得如同黑夜。我摸索着拉亮灯,发现加贝正躺在床上睡觉,睡得很香,鼾声大作。
我愤怒地走上前,一把扯掉他的被子,气呼呼地喊:“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啊?”
他被猛地惊醒,赶紧坐起来,揉着眼睛,睡意蒙眬:“樱桃,你都回来了?”
“快七点了,我不回来能到哪儿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午买完菜我本来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