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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小潘,大家都可以认真地试想一下,假如把你一个人24小时地关在家里,饿倒是饿不着,但一屋子全都是烧饼,早上吃,晚上吃,没有一顿不是大饼子外加鸡蛋汤,好的时候顶多也就是叫一套外卖煎饼果子,大家看看,还是饼子。除此之外,你还得每天呆在屋子里不能出来,那个时候我们都知道,既没有DVD也没有卡拉OK,跑步机和网络游戏更是听都没听说过,唯一的娱乐活动就只剩下打毛衣了,可毛衣总有打够的那一天,不光亲戚邻居们都穿上了金莲打的毛衣,直到连武松的领导,那位师爷都积攒了三套纯羊毛上下外套,小潘还在打个不停,而且那时候打毛衣远没有今天方便,先得找一大堆羊,把它们的毛都费尽千辛万苦弄下来之后,惹了一身羊膻味不说,还得纺线,纺完了,再开始打。这样一套工夫下来,我们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在发明火枪以前,古代的那些个女侠们都使得一手好暗器——都是从基本的手工活儿中锻炼出来的。
所以,我们也不难体谅一下小潘每天守在窗户前拿杆子打人的心情了。天可怜见,她平时可是连说“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啊,时间一长,难免会变成非先天乃进化性哑巴。武大倒是为她找了一个说话的,就是那位卖茶水的王婆,满以为这下可以派遣老婆的寂寞了,可他却忽略了最基本的一个常识:代沟。这个词儿的概念是什么倒不是这里论述的要点,我想说的是现代女性独立自主的重要性;你只需要想想,每天不上班儿,只能对着一个满脑袋白头发,除了茶水三文钱一碗不能白喝之外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太太,一个人又无所事事,洗澡洗得皮都快掉了天还不黑是种什么样的痛苦了吧。
更要命的是,王婆还是个话痨。据好事人水果小贩郓哥统计,全阳谷县城99%的小道消息都是王婆给传出去的,就连最后的1%,也来自于她的梦话。只要在北京乘坐过出租车超过20次的同学都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综上所述,小潘终于再一次无奈地,提着一根光溜溜的细杆子,迈着小碎步走到了窗户前,抬手开窗,哀怨地望着下面的行人,等待着下一个倒霉蛋儿的到来。
有诗为证: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不一会儿,西门庆这个倒霉蛋就过来了。据阿庆事后的说法,就是“如果这也算倒霉的话,那么就叫我多倒霉几次吧”。长话短说,西门庆当时摇着扇子哼着小曲儿刚在胡同口一出现,就被潘金莲瞄了个正着。等西门庆走到窗户底下时,小潘屏住呼吸,左眼微闭,瞄准来势双手一松,棍子从上直落而下,不偏不倚,正好打到了他的头上。
西门庆当时正要去找东城的一个美女作家李瓶儿喝咖啡,棍子落到头上时,他还以为是房顶上的厚重瓦片儿被乌鸦麻雀给踩了下来,只怕不是内出血也是脑震荡了,下意识地抱着脑袋就是一通暴哭,半晌之后发现除了一个又红又胀的小包之外,并没有见血,这才站定姿势往上一望,看见一个美貌女子正在半空之中,不象神仙又似神仙,宛如仙女下凡还不乏人间烟火风尘,登时半截身子就麻了,当下也来不及考虑是不是脑血栓前兆,赶紧运足了气,正要高声问一句“姐姐贵姓”,不料连‘姐’字儿也没说出口,刚把嘴巴摆个“齿”形,楼上已经没人了,西门庆揉揉眼睛,还是没人,生怕自己眼花看错了,双手握紧往双眼上猛地一拳,顿时成了熊猫眼,晃晃脑袋,窗口还是没人,西门庆迷迷瞪瞪自言自语道:“人呢,人哪儿了?”这时旁边有一个苍老的声音接道:“猪头,回去了呗。”西门庆扭头一看,原来是卖茶水的王婆。
用武松的话来说,这个对任何事情都一脸好奇的王婆就是所有痴男怨女的罪魁祸首,理由是她的那双大嘴巴曾经拆散了无数对模范夫妻,成就了无数双野地鸳鸯。但武松却不知道一个词儿——“更年期”。其实治疗这个病症本不困难,经济好的整盒大大口服液,条件不好的买几片阿斯匹林就可以搞定,但那个时候显然医疗水平和现在无法相比,所以王婆的冤枉就是跑去开封府找到包黑子也怕是难洗刷清白。
不过冤枉归冤枉,照样阻挡不了王婆狗仔队一般的热心肠。当下,西门庆就带着银子和点心半夜敲开了王婆的门,烛光幽幽,人影幽幽,据听墙根儿的人回去说,只听见王婆和阿庆商量来,商量去,终于决定一项计策。
关于这条计策的实施,大概的经过是这样的:遇到小潘的第二天中午,等武大一出门,西门庆就顶着头上的一块创可帖胶布来到了楼下,扯着破锣般的嗓子嚎叫道:“金莲,我想你!”一连三天,日日如此,直叫得四方邻居无不安宁。到了第四天,那扇窗户终于向阿庆敞开了心扉,只见金莲一身白色连衣裙,银装素裹地站在窗前,天女般地看着他。西门庆心里一激灵,颤声叫道:“小龙女……?”
潘金莲娇嗔一声,轻声骂道:“小你老母!我是小潘,快上来吧。”西门庆得了赏,一张小脸儿更是显得娇媚无比,连口水都没来得及抹,就屁颠屁颠地跑了上去。这件事情再次验证了宋朝野史中“兰陵笑笑生”所做那颗艺术奇葩的可信性,当然,这里指的不是情节,而是西门庆的对爱情的追求——只要美女一召唤,连脑袋都可以不要了,这样的男人可以用哪两个字来概括,想来想去,只有“情圣”。不过考虑到后果问题,这俩字儿的前面还应该加个“猪头”。
此时此刻,小潘正捧了这颗猪头,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嘴里呢喃道:“我家武二要有你这般浪漫便好得了……”西门庆不听则可,听了差点尿了裤子,一把推开小潘,大叫道:“打虎武松?!哪儿呢哪儿呢?!”
潘金莲皱起眉头轻蔑地斜了他一眼,呵斥道:“武松有什么好怕?不过又一颗猪头罢了!”
西门庆连连摆手:“姐姐有所不知,此猪头非彼猪头也,那厮我亲眼见过的,胸肌发达面目狰狞,两只拳头一大一小,头发一看就是自己家里用菜刀削的,这种人一看就是那种三句不爽就能一拳头打在你脸上的人,典型的没文化二杆子,惹急了他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呀!”
潘金莲不耐烦地:“这么说,你是不敢跟我继续来往了?”阿庆着了急,赶紧一个劲儿地赌咒发誓,免不了又是一番我若离你去,白天被雷劈,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云云。整整用了一个时辰,又是喂葡萄又是扇扇子,才把小潘哄得喜笑颜开,乐到开心处,心理防线随之也就松懈了,什么“隔墙有耳”之类的古训也早就扔到了爪哇国,随口就安慰道:“阿庆啊,只要武大不死,咱俩就屁事没有,你放心,今天不叫你亲,日后总会叫你亲的。”西门庆听到此处,早已觉得天旋地转,头都晕了,正想说“那我可以拉拉你的手吗”,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床底下传来一声惨叫,听声音,俨然就是武大的。
西潘二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拉开床单一看,只见武大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手里还攥着一个窃听器。西门庆双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下,嘴里哆哆嗦嗦地喃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4
按理说,武大对潘金莲是真正一往情深的,不说别的,就小潘提出来的男人最厌烦的两件事情:晚上洗脚和早上刷牙,都义不容辞的答应了,这些琐事连几百年后的《激情燃烧的岁月》中的石光荣都做不到,但武大却做到了,这证明他是真心爱着小潘的,而且从家庭的角度出发,武大更是发扬了优秀男人的典范,坚决贯彻了《幸福指南》里的两条总论原则:
“1,老婆永远是对的;2,如果老婆错了,请参考第一条。”
再说,就连男人最不能容忍的绿帽子,武大也戴的心安理得,这一切足够的证据都可以说明,武大其实是一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奇男子。如果有人设想给他一个特定的权力和环境,他非常有可能做到丞相以上的官职,我想这也是有足够的道理的,唯只胸襟开阔这一条,怕是就没有几个男人能比得过他。
但坏就坏在武大是一个面瓜。他的个人档案上是这样写的:武大,山东清河县人,性格懦弱,面瓜一个。其实面瓜也没什么不好,就算他不敢从床底下跳出来和西门庆单挑,完全也可以打电话把自己的兄弟武松叫回来帮忙,但面瓜们最致命的缺点就是生闷气——据阳谷县医院的大夫解释,像武大这样身材的人,本身从心脏到四肢的循环就比平常人要时间短,速度快,而且他当时蜷缩在床底下,更加扭曲了血液汇流的道路,这时候倘若遇到什么窝心的事儿,心脏病发作是非常容易致命的,窝心,窝心你们懂吗?大夫这样问潘金莲和西门庆。
古语有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不管怎么说,无论是泰山还是鸿毛,结果是不会改变的,武大还是挂了。
话说武松这天回到阳谷,连衙门也没顾得上回就直接跑到哥哥家,他实在是太想吃一顿红烧肉了——可他刚推开家门,第一眼却看见客厅的八仙桌上立着一块牌位,上面用草书写着八个大字:“先夫武大永垂不朽”。武松顿时眼前一黑,只觉得血直往头上涌猛,“啊呀”一声,只叫了一句“哥哥你怎么走了,谁来卖烧饼养活我呀”就晕了过去。
过了不一会儿,武松慢慢醒了过来,仔细想想,忽然想起来这件事情应该先问问嫂嫂。“咦?嫂嫂哪里去了?”武松站起身来,开始到处寻找。这时正好从门口经过一个水果贩子,也就是那个叫郓哥的,武松心头一亮,赶紧一把拉住他,问道:“说!我哥哥是怎么死的?”郓哥一愣,看清楚是武松后顿时急了:“靠,你妈的,我怎么知道你哥哥是怎么死的?放手!”武松见再不放手对方就要发作,赶紧陪了不是让开。
不一会儿,浑身白纱的潘金莲由王婆搀着进来。武松正郁闷间,忽然看见此二人,顿时跳起,把王潘二人都吓了一跳,王婆颤声问:“你,你想干啥?!”武松也不理她,一把拉住潘金莲,大声问道:“我哥哥是怎么死的?”
潘金莲定了定神,低声道:“心脏病。”武松叫道:“诊断建议书呢?”潘金莲从抽屉里取出:“这便是。”武松看了半天,忽然大叫道:“着了!”王婆又被吓得一颤,以为他看出了什么,赶紧询问:“武都头,怎么了?”
武松没回答,只问道:“哥哥是什么时候送到医院的?”
潘金莲:“上午九点。”
武松又问:“抢救了吗?”
潘金莲想了想,回答:“没有,去之前就挂了。”
武松一拍脑袋,兴奋地喊道:“有了!去医院!”
潘金莲把冷汗擦掉,问道:“干啥?难道你要开棺验尸?”王婆气恼她提醒武松,赶紧劝道:“入土为安,你就叫你哥哥好好去吧。”武松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大叫道:“安你大爷,我是要去找医院,你知道什么叫医疗事故吗?”武松得意地叫喊着。王婆一愣,说道:“这不关人家的事啊,你哥哥去医院之前就没了的呀。”
武松狠狠的一个眼神甩了过去:“老猪狗,闭上你的臭嘴!你知道个屁,我管他有没有责任,只要我拿定了心思闹上几天,再不行就把武大抬到医院放着,三五天一过,他们就得给钱!”说完以“大”字形站开,双手乍起,王婆和潘金莲听了,额头上冷汗直冒,都不自觉地为他鼓起掌来。
掌声还没消失,武松忽然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瞧着她俩:“这件事情暂且搁上一搁,我们先来探讨一下最紧要的事情!”潘金莲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王婆在一边乱叫:“天下万事,理字为先,这件事情与老太婆是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们自家的事情不要牵扯到旁人身上,武都头,你也不要胡说八道,要对你说过的话负责,不然你所做的事情迟早都将成为陈堂证供。”然后一脚踹到潘金莲身上。
潘金莲看到武松腰间挎着那把明晃晃的大片刀,早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听到王婆说的话,忙打圆场:“是呀,是呀,叔叔,冤冤相报何时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武松被她们说得满头雾水,睁着迷惘的眼睛问道:“我想商量一下嫂嫂日后的归宿问题,没这么恐怖吧?”
王潘二人听了如释重负,王婆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下,嘴里叫道:“我就知道武二哥深明大义,不会胡乱猜测你哥哥的死因的,他的确是因为心脏病去世的……”话没说完就被武松打断:“STOP!挂了就挂了,人非圣贤,迟早一死,废那么多话干吗!我是说嫂嫂日后的归宿……”
武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