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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掩饰不住狞笑。罗伯特脸色煞白。他默默转过身,气得浑身发抖,步履沉重,只得走开,却不意在下一栋楼房的转角处同卡琳撞了个满怀。
“您在这干嘛?”罗伯特惊异,叫嚷。
“噢,只是、只是吸点新鲜空气。”卡琳撒谎,其实是苏加尔派他来保护罗伯特。
鲁迪等儿子在视线里一消失就转身面对埃德。
“多少钱?”
“七百。”埃德回答。
“放屁,五百,一分也不能多。”
“我算服了你啦。我赔本了!”埃德唉声叹气。
鲁迪从衣服口袋里摸出赌博用的纸牌,“想赚点儿不?”他狡诈地问埃德。
埃德虽然叹气,却又抵挡不住同“色子鲁迪”赌一盘的诱惑。
“三明治”保尔在中国餐馆找到格拉夫时,一把夺掉了鲁迪·克朗佐夫手里新买来的手枪。坦雅和“耳语者”同坐在桌边。格拉夫从头到脚打量着鲁迪。
“如果说你忧愁,情绪低落,这我理解;但是你拿着枪来,想侮辱我么?”
鲁迪心乱如麻。他从未想过要侮辱格拉夫,他尊重他,认为他是个很理智的人物。
格拉夫语气平静,继续往下说:“有人向你的儿子开枪,你就捉摸是我的人躲在幕后操纵。”
坦雅瞧着公公,有些惊异。她是第一次听见公公当众说出人们只在私下议论的事。他真是犯罪团伙的头头吗?
“假定是我的人开枪,”他又说,“那就必中无疑了。”
鲁迪·克朗佐夫精心地选择词句:“我怀疑一个人是很准的,总是八九不离十。”
他打量着“耳语者”,“耳语者”在椅子上很不自在,挪来挪去,甚至情愿忘掉迄今发生的一切。格拉夫盯着他,觉得这家伙真有点奇怪。
鲁迪起身,从桌面上探过身子对格拉夫说:“假如我儿子遭遇不测,比如挨石头袭击、被汽车压死、被子弹打死或被匕首刺死,那我一定要逮住肇事的罪犯,什么也休想保他,我要杀杀他个尸骨难收!什么也阻挡不了我,休想!”
格拉夫对此话印象颇深,看着鲁迪说:“我们所有的人与该死的枪击事件无关,我敢拍胸脯!”然后他又压低嗓门说,“当然啦,我也不得不自问,你怎么会想到我要对你的儿子做手脚呢。也许是你的良心变坏了吧!倒是你儿子的口供导致我儿子进了班房!”
“我不准他这样。”鲁迪·克朗佐夫直来直去。
“那就叫他改变证词,”格拉夫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你是他爸。”说罢往椅背上一靠,“你自己问题成堆,债台高筑,债务必定使你每况愈下。难道你暴富了,对我的帮助不屑一顾?”
“当然,”鲁迪微笑,“我是百万富翁,只是不愿露富罢了。要显示我有那么多钱,实在难为情啊。”
“那为何要制造额外的麻烦?你的儿子为何不改变证词?”
“他是个好小伙子,”鲁迪答道,“十分开通,但也很顽固。”
格拉夫怒火中烧,把刀叉扔到盘子里。
“你就对付不了自己的儿子?”
鲁迪双唇紧闭。
“要么他现在改证词,要么我打断他的脊梁骨!”格拉夫压低嗓门,“也可能打断你的,明白吗?你听着,到那时什么也别想阻挡我灭了你们,叫你们尸骨难收,明白吗?”
他也精心选择与对方一样的表达方式。双方彼此言明,必要时将采取何种行动。双方也心知肚明,对方的威胁并非空话,而是当真的。双方失和,到了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
就在人们喝午后咖啡,“金短褂”和罗莎丽开始“上班”之际,有两部中档客车在希尔歇的那幢楼前停下来,从车上下来了几个穿西装的男士。一辆运家具的车已装好一半,是一个五口之家的家具。这幢楼的住户全部收到了解除租约的通知。他们大多数在城郊都有了置换的住所。
男士们开始检查房屋,他们是城市重建问题专家。
爱尔娜·哈姆丝朝莎洛特这边走来,手里抱着猫,神情抑郁。
“这是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像一枚假币。”莎洛特问候领养老金的爱尔娜。
“新房主要赶我们走呢。”爱尔娜诉苦。
“这只是谣传。”莎洛特安慰道。那老太只顾伤心地摇头。
“我在这楼里住了差不多五十年呀。我同我的赫尔曼在这里过得很快活,可现在我要搬到新住宅去,那儿一个人也不认识;这里,我可以到楼上的人家去坐坐。哪怕锁上房门也不感到孤独啊。”
住宅区的突然变化也成了格拉夫那个位于易北河大街的办公室里的话题。就在他们想开车去吃晚饭的时候,一个圣保利老住户代表团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些人要对格拉夫倾诉自己的忧愁和痛苦,格拉夫仔细地倾听,“耳语者”不停地记录。
还有不少坏消息。越来越多的贩毒犯在圣保利做起“生意”来了。他们在学校、幼儿园和托儿所前面转悠。喧闹的青年成群结队地走街串巷,辱骂行人,打破窗玻璃,朝房门撒尿。IEG公司购买的各幢楼房情况最糟糕。楼道里打破的灯没有更换。黑暗的走廊里有人袭击租房者,甚至威胁他们说,倘若他们不搬走,更凶恶的事在等着他们。警察对这类恶行束手无策。
“你不帮忙,我们就得搬走了,格拉夫!”上访者中有人说,情绪颇为沮丧。
“请诸位忍耐,”格拉夫说,“你们的房子,我手下的人绝不会弃之不顾。我们还要教训那帮毒贩。”
他打发走上访者,独自一个留在办公室里,陷入沉思。坦雅进来了。她忘不掉午餐时的谈话。公公真的是谋害克朗佐夫之子的幕后策划者吗?
“这些人家不愿再住在圣保利了。”格拉夫喃喃自语。
“你是最后的主管人。”坦雅审视格拉夫,“可要当心呀。”听话音好像是她在提醒公公也要注意自己灵魂的得救。
格拉夫沉默。
“鲁迪·克朗佐夫为什么猜想是你指使人对他儿子开枪呢?”她冷不丁问了一句。
“他知道,我想要他的房子,扩建我们的‘爱神中心’。”
坦雅在思考什么:“如果不是你,又不是你手下的人……”
格拉夫听出她的话音分明是怀疑他,感到伤心。
“……那么到底是谁朝小伙子开的枪呢?”坦雅继续说。
公公耸了耸肩膀。“耳语者”面部毫无表情。“谁有兴趣干掉这类人呢?”
有时小小偶然会酿成大事,这大事有好有坏。比如,格拉夫的小孙子把玩具熊忘在他的办公室里了。格拉夫本来已经出门,但这时又不得不踅回来帮孙子找心爱的玩具,否则小家伙不肯回家。
大楼里黑糊糊的。他上楼梯时,突然听到“耳语者”说话的声音,遂轻手轻脚走近,从门缝里窥见“耳语者”正在打电话。
“他又同克朗佐夫见了面,是在今天中午,”格拉夫听见他说,“要他的儿子改变证词。我想,小伙子大概会改口的。看来克朗佐夫不会善罢甘休,对他儿子开枪也没吓倒他。”
格拉夫屏息静听。毫无疑问,“耳语者”背叛了他。他信任这个人,抬举这个人,可是这个人却欺骗他。格拉夫蹑手蹑脚地下了楼梯,很伤心。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耳语者”变心易主呢?他不再相信格拉夫能在红灯区保持权势?他想错了,这点格拉夫会给大家显示的,但首先要弄明白“耳语者”到底是给谁打电话。毫无疑问,就是这家伙受人指使对克朗佐夫之子开了枪。
格拉夫回到儿媳妇和孙子身边还在不断思索。小孙子大发牛脾气,因为爷爷没有找到玩具。于是,叫“三明治”保尔四处翻找,弄得响声震天。
罗伯特黄昏时分回到“蓝香蕉”,卡琳依旧与他寸步不离。恰好这时,尤丽雅在夜总会门前下了出租车,不料受到一个矮墩墩的男人故意碰撞。那家伙从下等酒吧里出来,嘴里酒气熏天。
“我喜欢你,甜妞儿,”他口齿不清,像含着个大萝卜,“跟我走吧,我请你喝香槟!”
“请别打扰我。”尤丽雅一面说,一面想摆脱他。
醉鬼紧紧拉住她不放,同她纠缠,抱着她要亲嘴,还说:“真正的男子汉买过你吗?”
“克朗佐夫先生!”尤丽雅使出浑身力气高喊。
罗伯特急忙赶来,正要抓醉鬼,岂料这个胖家伙对他来了个扫荡脚,他就猛然栽倒在石头街面上了。
“就你这么个软蛋?”醉鬼讥笑。
“鲁迪·克朗佐夫。”尤丽雅一个劲儿呼喊。
醉鬼不禁一惊,立即放开她,还一面道歉,一面举起双手。罗伯特重新振作起来,在地上费劲地找眼镜。“金短褂”和罗莎丽从容地走过来。
醉鬼一时收敛了气焰,结结巴巴地说:“你是鲁迪·克朗佐夫的一只‘小猫’?这我不知道啊!”
“现在你知道了,”“金短褂”带着齿音鄙视地说,“快滚!”
“我只不过……”醉鬼欲言又止。
“别说屁话了。你要再胡闹,苏加尔会把你的十个指头全部折断!”罗莎丽吼叫。
“知道了!”醉鬼说。
“知道就好。”“金短褂”说。
“谢谢,”醉鬼低三下四,“谢谢,我这就走,行了吧?”
醉鬼胆战心惊地走了。尤丽雅扶罗伯特起身。她感到很诧异,叫一声鲁迪·克朗佐夫的名字竟能遇难呈祥。罗伯特不要她扶,有些不高兴。卡琳匆匆回屋时瞧见罗伯特沮丧的样子,很替他担心。
鲁迪·克朗佐夫担任筹划中的表演节目的艺术指导。他和苏加尔聘请了几名泰国舞女。这些舞女貌美,有舞蹈才能,而且对每晚四十马克的酬金也很满意。
罗伯特在厨房,同无线电商人谈生意。他要购买新的音响设备。这时,女演员们在外面走廊和楼道里正准备进行第一次彩排。到处可见演员服装,衣架上挂得满满的。卡琳身着查拉·里昂德尔的服装,围上羽毛围巾,嗵嗵嗵地下楼,自我感觉好得不得了。
莎洛特协助泰国舞女着装,衣服全是紧身而透明的。
“你知道我的问题在哪儿?”卡琳问,马上又自答,“静脉曲张。”
“那就涂上颜色,”莎洛特出了个点子,“别人还以为是脚链呢。”
“脚链——纵向的?”卡琳奇怪。
卡琳起身从莎洛特身边走过,旋又上到二楼。尤丽雅出现在她自己的房门口。但见她新的发式,贴上长睫毛,带着熠熠生辉的耳环,嘴唇涂得鲜红鲜红。她的形象完全变了。
“新的化妆品?”卡琳惊异地问尤丽雅,“自己买的?”
“今天上午买的。”尤丽雅点头。别人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看,她颇为得意。
“破费不少吧,是不是?”卡琳沉吟,“女人怎样美容化妆才不致饿死呢?”
他弯腰拾起几件服装。尤丽雅最后一次审视自己的镜子里的姿容,连自己也感到陌生了,同时又惊叹这容貌竟如此娇媚动人。她期盼鲁迪·克朗佐夫也会这样注视她,并且因为这期盼而高兴。她为何在危急中只喊他,只向他求救?对这种感情她不知为何恼恨起来。她为何只想到他的名字?她想到醉鬼被吓得魂飞魄散的面部表情,不禁莞尔。鲁迪·克朗佐夫在圣保利真是个人物,这样的男子汉她从未遇到过。她记不清什么时候读过这样一句话:权势生情欲。这在此人身上得到了应验。
鲁迪·克朗佐夫在楼梯间秘藏新买的手枪。尤丽雅一直等到卡琳拿着服装在酒吧间消失,才同鲁迪说话。
“谢谢,克朗佐夫先生!”
“谢什么?”他抬头凝望,不觉一惊,“嗬,您真漂亮!”
尤丽雅嫣然一笑。
“为什么谢?”
“您保护了我。”
“我?我不明白。”
尤丽雅倏然消失在通往舞台的更衣室走廊里。鲁迪朝她的背影微笑。不久,彩排开始,他仔细聆听尤丽雅的歌唱,一面陷入沉思。她唱得精彩,动作也美,真是魅力无限,可是总好像还欠缺点什么——像汤里缺盐,缺少色情火花,那煽情的、调情的、时刻点燃观众激情的色情火花。
“她的性感顶多像我姑妈下垂的乳房。”米琦鄙夷道。
“是啊,”苏加尔一边嘀咕,一边碰了碰鲁迪,“你倒是想想办法呀!”
鲁迪思量着。
稍顷,他说:“她这样的女孩刚刚到圣保利,现在正四处张望呢——往后就会越来越辣,懂吗?”
“不。”苏加尔说。
“叫她搞一下性自慰节目!”鲁迪耳语。
“她才不肯呢!”苏加尔像打赌似的。
米琦咯咯发笑:“嗯,她和自己性交,总不会不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