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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
坐在他身边的苏加尔笑得怪模怪样。格拉夫之所以卖得这样便宜,是因为他不从肉食批发市场进货,而是搞歪门邪道。
“是从飞机场进货吗?”罗伯特感到蹊跷。
“从监牢!”苏加尔说得简洁,“他们与监狱厨房做买卖呢。”
“他们打犯人饮食的主意?”
“好多年啦!他们就让人在监牢里做饭,省钱。”
“这——没人告发吗?”这真叫罗伯特匪夷所思了。
苏加尔眉头上堆起了皱纹:“谁向警察告发,谁就得脑袋搬家。”
他一口喝下杯子里的酒,一面想心事:“我们得寻找便宜的货源!”
他似乎突然有了主意,欠身挨近卡琳:“哎,老资格的,你不是同一个屠户关系不错么?同这人还有联系吗?有电话号码吗?我想问问看。”
拉雅娜此刻进来了。她并未注意看其他人,而是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并且把一张纸币放在酒瓶旁边,接着蹦蹦跳跳地走到舞台上,忘情地弹起吉他来,同时轻声哼唱,颇富韵味,身体合著音乐旋律扭动。罗伯特瞧她,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当她在吉他琴弦上弹奏和轻声哼唱时,嘴唇上仍掩饰不住一丝微笑。
就在当夜,苏加尔和卡琳驾驶那辆旧货车上路了。荷尔施泰因农村下的雨把乡间公路变成了烂泥路。苏加尔不得不倍加小心,不让汽车陷入泥淖。
他在乳牛场前面停了车。卡琳揣着一把大肉刀,下车。
“真冷。”苏加尔感到不适。
“走得快一点儿,这样就暖和了!”卡琳不耐烦,催他。
“全沾上泥了,”苏加尔抱怨,“瞧你的鞋呀,漂亮的新鞋!”
他们向一小群正在慢悠悠吃草的乳牛靠近。卡琳指着站在畜群边上的那一头黑白花斑牛。
“是那一头吗?”苏加尔问。
“就是呀,问什么!”
“怎么个干法?”
“照我过去的情人说的干。朝牛的喉咙捅一刀,八分钟血就流光,牛也倒下了。”
苏加尔用手抓住胃的部位,表情很痛苦。
卡琳瞅他,不放心:“你这是怎么啦?”
“不知道,”苏加尔呻吟,“反正今晚总有点不对劲儿。”
“这个时候可别胆怯啊!”卡琳脱口而出,语含愠怒,“斧子拿来了吗?”
“什么斧子?”
“就是过后把牛剁成块的斧子。否则,整头牛怎么煮呀?”
苏加尔嘟嘟嚷嚷,回到汽车里去取斧子。
“说我是胆小鬼?!——什么话!我干这种事的时候,你还在尿布里撒尿哩。宰一头乳牛——根本不在话下。圣保利要是有某某人被视为临危不惧之人,那就是我,就是我这个老英雄苏加尔——传奇式的人物!”
“那就开始干吧,传奇式的人物!”卡琳挪揄道。
两人从两个侧面慢慢向吃草的乳牛靠拢。乳牛也让他们靠拢,只是到最后关头才撒腿奔逃。苏加尔避让一头乳牛。
卡琳大骂:“快,截住它!”
卡琳举起刀子说:“这样采购的牛肉可以畅销。”
翌日,院子里挂上了大块大块的滴着鲜血的牛肉块。米琦使用了所有烹制用的电炉。莎洛特切菜,接着又切了一桶土豆。罗伯特认为,整幢房子的人全都行动起来了,正在实施他的计划。米琦给他端上一大盘热气腾腾、刺激食欲的煎里脊牛肉片,刚出锅的试验品。味道顶呱呱,肉片又嫩又软。
“美食啊,”罗伯特说,“您是从哪儿弄来的?”
“乡间的一个小型批发市场。”苏加尔回避实质,“他们出售成块的牛肉,当然便宜。”
罗伯特抬眼瞧见拉雅娜站在厨房门口,穿得漂漂亮亮的,正在凝神看电视。电视屏幕上出现了攒动的人群,一位女记者正在报导海港大厦即将被炸毁的消息。
“一百八十公斤炸药分别安放在七个楼层的三万个炮眼内。”
拉雅娜发觉了罗伯特,便飞快地走开了。她一定要亲身经历一下能给她带来大把大把钞票的事件。出租车把她带到了海港。一百名警察在维持这个地段的安全。消防车和救护车停在一旁待命。呈现出一派民间节日的气氛。各售货摊点供应啤酒、小香肠、油煎肉饼和冰淇淋。拉雅娜费力地挤进看热闹的人群中。警察想把人群赶出警戒线以外,但是办不到。拍电视的各组人员已在周围屋顶上安排好的拍摄点。广播电台的记者拿着话筒在激情地报导。广为人知的事实是海港大厦的租赁者——各海运公司、运输公司、工程办公室以及“梅蕾”餐厅——将解除租约,汉堡市为此慷慨地支付赔偿金。IEG房地产公司要谋得这块地皮并建造豪华宾馆。
某人提醒电视台年轻的女记者,让她注意从旁边经过的拉雅娜。
“我刚听说,您是海港大厦的承租人?”她想拦下拉雅娜,“您经营‘梅蕾’餐厅,在这当口儿您的感觉如何……”拉雅娜不让她说完,惊悸地四处躲避,看到那么多镜头对准她,突然间只剩下了恐慌的感觉。她别无所想,只想不被人打扰,遂猛然转身,很快地走开了。幸运的是此刻响起了警笛,人群窃窃私议,再也无人留心拉雅娜的怪异态度了。
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破声,这座二十三层的钢筋水泥建筑物剧烈抖动,各窗口冒出滚滚烟尘。旋即,高楼犹如纸牌搭成的房子坍塌了,浓烟弥漫在城市上空。人群欢呼,纷纷按下照相机快门。
第二天,各报的版面充斥了爆破的报导,同时也刊载了汉堡市政府内的意见分歧。有人策划把地皮卖给IEG公司,被反对派称为丑闻,并决定要详细审核各个环节。各报也因此关注此事,并且开始调查。敏感的记者们很快得知,该市不久前竟然签订了新的租赁合同,尽管海港大厦的石棉水泥有毒早已家喻户晓。记者们对那位秃顶的房管员穷追不舍,但此人拒绝作任何解答,可谓拙劣。菲舍尔博士在电视里看到记者们对此人的采访,气得脸都变歪了。单是经营“梅蕾”餐厅的拉雅股份有限公司就获得三百七十万的赔偿,这件事导致群情激奋,因为这毕竟牵涉到纳税人的利益。
拉雅娜的电话机不再寂静无声。她身为拉雅股份有限公司的经理,应该答复租赁合同是何时延长的,是怎么得到几百万赔偿金的,但拉雅娜坚决照蕾吉娜·菲舍尔给她出的主意行事,即不贸然同任何记者谈话。尽管如此,她还是根本无法安眠。她感到惹出事端来了,自己冒险干了一件根本无法看清的事,而且,这事的发展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菲舍尔博士的办公室响起了电话铃声,是施密特·韦贝尔博士的女秘书打来的,说她的上司急需同菲舍尔博士谈话,能否就在中午,稍晚一点也行。但不要在办公室谈,最好到易北河畔,能否在雅可布咖啡馆,彼时彼地肯定无人打扰。
菲舍尔感到蹊跷,便驱车到了约定的会面地点。天气凉爽,花园咖啡馆阒寂无人。菲舍尔发现施密特·韦贝尔坐在板凳上等候,身体被灌木遮住了一半。
“对不起,我还要去作一个报告呢。”
“关于什么的报告?”施密特·韦贝尔笑得很开心,“是不是如何贿赂市政府和市政府的几个委员?这方面您堪称专家,最优秀的专家,是吗?”
律师菲舍尔直咽唾沫:“您这是什么意思?”
“您很明白。‘梅蕾’餐厅的十年租赁合同,可谓天才的策划。谁在其中大捞其财?当然是您喽,还有建设局和市府委员,是吗?或者还有更高层的?腐败终止在哪个层次上呢?”施密特·韦贝尔身体前倾,充满好奇。
“我不明白,施密特·韦贝尔先生,您特意约我到这里来是何用意。难道就是要给我讲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吗?”菲舍尔道。
施密特·韦贝尔观察对方,确认道:“您很聪明!但聪明得还不够。有人跟踪您。您在这桩买卖上必定泄露了天机,于是乎某处‘漏水’了。现在,几个记者发现了线索,跟在您身后刺探情报呢。”
“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菲舍尔装出无忧无虑的模样。
施密特·韦贝尔身体往后仰:“对付该死的大众传媒,您也是一筹莫展呀。这问题难道不是几天便能揭晓吗?只消那些人优先接待那个房管员和为您做挡箭牌的人,更确切地说是为您做挡箭牌的女人——魅力无限的女承租人,您就要火烧眉毛了,出类拔萃的专家?要么,您有十足把握认为这位女士能经受住压力的考验?”
菲舍尔惊讶银行家的无所不知。他怎么会公开说出非舍尔自己都不敢承认的事呢?
“您到底想干什么?”菲舍尔低声问。
“给您提供帮助。您是需要帮助的,而且急需。否则您全垮,如意算盘落空。”
菲舍尔知道,他已进退维谷,别无选择,的确需要施密特·韦贝尔的帮助。“我听您的。”他说,在板凳上坐下来。
“非常理智,”施密特·韦贝尔喃喃地说,“不久前,我曾给您讲过几位好友——潜力巨大的投资者,他们很乐意在您的IEG公司入股,当然是匿名的。他们希望斥巨资投入房地产——数额大得惊人!倘若您同意,他们就会解决您的其他难题——而且神不知鬼不觉。请您相信我,他们是善于搞这些的。”
非舍尔呆视易北河面,一动不动,脸色煞白。
两天后,秃顶房管员同他的律师在法院大楼会面。房管员被进行调查的记者和坚持己见的市府调查委员会搞得神经高度紧张,不得已正准备打消顾虑,将有关海港大厦的各种约定以及他本人得到的第一笔小额贿金和盘托出,前提条件是检察院向他承诺不起诉他本人。律师信心十足,认为检察院会这样做。他们两人离开律师办公室,向电梯走去。当电梯门打开时,房管员第一个发觉,电梯内没有灯光,他本能地意识到危险,转头就逃。一粒子弹击碎了他的头颅,第二颗子弹将律师的长袍击穿了。杀手躲在暗处。当电梯门重新关闭时,一缕光线落在刺客的淡黄头发上,转瞬就消逝了。
拉雅娜当晚与马克斯一起看歌剧演出。她游说他去看歌剧真是没少花力气,但他观看时感到索然无味。反观拉雅娜,她对音乐、歌唱家、指挥,尤其是对正厅前排座位上的那些服饰潇洒的观众无不兴致盎然。当他们散场后到停车场去的时候,她还一直对那个堂·吉奥万尼念念不忘,激动不已。
街边站着许多卖报的人。拉雅娜在《双重谋杀》这个标题下认出照片上的死者就是秃顶房管员,惊得呆若木鸡,驻足不前。
菲舍尔也读了报。这时他才明白,施密特·韦贝尔的朋友们所说的“神不知鬼不觉解决问题”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放下报纸,双手掩面。
第二天,罗伯特在厨房里想切块面包吃,这时他发现拉雅娜正坐在院子里通向老设备仓库的扶梯上哭,于是出门向她走去。
“您一切好吗?”
她点头并做了个吞咽动作。
“您考虑过我向您提供的可能性吗?”
“我会仔细考虑的。”她婉言拒绝,随即将一支烟塞到嘴里。
罗伯特从裤袋里掏出一盒火柴:“我可以这样吗?”
“可以什么呀?”拉雅娜柔声问,“为了做肯定或否定回答,我必须首先知道你的想法是什么。”
“给您点烟呀!”罗伯特期期艾艾地说。
“嗨,”她笑,“你会脸红的。”
她揪住他的衣袖向下拽,让他靠近自己。
罗伯特一闻到她的头发香和香水味儿,喉咙就发干发涩。“您要使我难堪了。”他轻声细语。
拉雅娜笑道:“是吗?我使你难堪了?喜欢我不?”她让他点烟。她忧伤,叹息道:“对你来说,我的岁数实在太大了。”
“您怎么会这样想呢?”
她往后靠,倚着墙说:“每天照镜子都发现变化,这儿一道小皱纹,那儿又一道,虽然不很明显。”
“您漂亮得出奇。”罗伯特脱口而出,“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像您这样美丽迷人的女人。”他深吸一口气,“今后还帮助我父亲和我吗?重新登台吗?”
拉雅娜伸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脸。她未及回答,卡琳就出现在厨房门口,埋怨地叫了声:“电话!”罗伯特很不情愿地随他而去。
打电话的人没有透露姓名,用假嗓子说话,只通知罗伯特,明天将会在信箱里收到一封附有银行账号的信。
“请您汇七万马克来,是您父亲欠那个土耳其人的,最迟于下星期二寄,要么卖掉您的房子,但要加紧办。别做令人讨厌的事。我们有您父亲的欠条。他在医院里的遭遇,权当一次警告。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