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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你去的那个地方?”
马丹没有回答,也许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仿佛他刚刚从一个梦境中走出来。他又开始像以往一样
生活,说话,坐在门前的阳光里修理坏的机器,或者在大堤的小路上漫步,向过往的行人阿侯致意。过了很久,阿里娅仍在问:
“有时候,您怎么不想吃东西?”
“因为我必须守斋。”
阿里娅想了想。
“什么叫守斋?”
她紧接着问道:
“像旅行一样吗?”
马丹笑了:
“真滑稽!不,守斋,就是不想吃东西之时…”
怎么会不想吃东西?阿里娅喑暗思忖。谁也没跟她说过这么奇怪的事。尽管如此,她想到大堤上所
有那一整天都在找东西吃的孩子,甚至连那些肚子不饿的孩子也是如此。她想到那些去机场附近的
超级市场偷东西的人,想到那些到四周花园里偷水果和鸟蛋的人。
马丹仿佛明白了阿里娅的心思,他马上回答:
”你是不是有那么一天感到非常口渴?”
“是的。”阿里娅说道。
“你非常口渴时想吃东西吗?”
她摇摇头。
“不想是吧?你只想喝水,非常想喝。这时你仿佛想喝掉水井里所有的水。如果别人送你一大盘吃
的东西,你会拒绝,因为你需要的是水。”
马丹有片刻没说话。他微笑着。
“同样,你非常饥饿时,你也不喜欢别人送你一壶水的。你会说,不,现在不,我先要吃东西,吃下我
能吃的东西,然后,如果装得下的话,我再喝水。”
“可您既不吃东西也不喝水。”阿里娅惊呼道。
“这正是我想跟你说的,小月亮。”马丹说道。
“人在守斋时,既不想吃东西也不想喝水,因为他对别的东西没有欲望,因为它比吃饭和饮水要重
要得多。”
“那他会想什么呢?”阿里娅问道。
“想上帝。”马丹说道。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仿佛这是明摆着的事。阿里娅没问别的问题。这是马丹第一次谈到上帝,她
有点害怕,并不是真害怕,他突然远离她,把她远远地向后推倒,仿佛这片广袤的地域、小木屋和河边的
沼泽正把她和马丹分离开去。
马丹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些。这时,他站起身,看着芦苇摇曳的沼泽平原。他的手从阿里娅的头发上
掠过,然后缓缓走上穿越城市的小路。孩子们在他前面奔跑,欢呼他的回归。
这个时期,马丹已经开始他的教育。不过谁也不知道,它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教育。我想告诉你们,它不像神甫或小学教员的那种教育,因为它用不着举行隆重的仪式,接受教育的人也搞不清楚到底学到了什么东西。孩子们已经习惯来到大堤尽头,马丹的城堡前,然后坐在地上说话、玩耍或讲故事。马丹呢,他依然稳坐在木箱上修他的东西:平底锅、自动饭锅的整流器,或者是一把锁。这时教育开始了,来到这儿的大都是些吃完午饭或放学回家的孩子们。不过,有时有些男人和妇女干完活或热得睡不着觉时也来坐坐,孩子们坐在马丹前面,离他很近,阿里娅也喜欢坐在那儿。他们喧哗着,在那儿坐不了多
久,可马丹看着他们心里就快活。他与他们谈话,询问他们在大堤上或者海边做了些什么,听到些什么,孩子们中间有一些很喜欢说话,一连几个小时喋喋不休。别的孩子却一声不吭,马丹问他们时,他们便用手蒙上眼睛。
接下去,马丹开始讲故事。孩子们非常喜欢听故事,他们就是为听故事而来的。马丹开始讲故事时,连最爱吵闹的小家伙都坐下来不再说话。马丹肚子里里装有许许多多故事,故事很长.有点怪异,发生在某些陌生的国度。他从前肯定去过那些地方。
有个故事讲述几个小孩子乘坐芦苇筏在大河里漂流,越过奇特的王国、森林,山脉、神奇的城市,一直漂向大海。有故事讲一个男子发现一口一直通向地球中心的深井,“火国”就在那里。有故事讲一商人想靠卖发财,装上几袋子雪下山,到山脚下时,只剩下一滩水洼。有故事讲一个男孩来到住着梦幻公主的城堡,是她向大地发送美梦和恶梦;还有巨人刻山的故事,驯海豚的孩子的故事;还有特居姆上尉拯救一只信天翁的性命,信天翁把飞行的秘密告诉他以示感谢的故事。故事优美,娓娓动听,以至许多孩子还未听完故事便酣然人梦了。马丹柔声地讲述这些故事,打着手势,还不时停下来给孩子们一些时间提问题。他讲故事时,双眸闪亮,仿佛他自己也很开心。
马丹讲述的所有故事中,孩子们最喜爱听的是“哈扎汗王国”。他们听不懂,可故事一开始,所有的孩子都屏住了呼吸。
从前,有一位小女孩名叫“三叶草”,这滑稽的名字是别人给取的,八成是因为她的左耳边长着那块酷似三叶草的小记号。她很穷,非常穷,穷得只有一点点面包和从荆棘丛里拣来的野果充饥。她一个人孤零零住在一座深隐在荆棘丛和岩石间的牧羊人住的小棚屋里,没人照料她。生活在附近田野里的那些小动物发现她这么孤苦伶仃后,全都成了她的好朋友。它们早晨或晚上经常来看她,跟她说话,让她开心。它们一个接一个给三叶草讲故事,因为三叶草懂得它们的语言。它们中有一只名叫佐爱的蚂蚁,一条名叫走特的蜥蝎,一只名叫毕毕的麻雀,一只名叫热尔的蜻蜒,还有众多的花蝴蝶,黄的、红的、褐色的、绿色的,五彩缤纷。此外,还有一只知识渊博的金龟子,名叫克皮尔;一只绿色大蝈蝈爬在树叶上晒日
光浴,三叶草对它们很友好,仅这一点就深得它们的爱戴。一天,三叶草比平常更为忧伤,她什么吃的都没有了,那只绿蝈蝈喊住了她。你想改变自己的生活吗?三叶草回答道,我没什么东西吃了,我只有自己孤单一人。如果你想改变就能改变,蝈蝈告诉她。只要去哈扎汗王国就行了。那是什么样的国家,三叶草问道,我还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要想去那儿,你必须回答守卫着哈扎汗大门的那人提出的问题。可首先,你必须知识丰富,要有非常渊博的知识才能答出那问题。于是,三叶草去找住在一棵蔷薇枝上的金龟子克皮尔,对它说:克皮尔,把我该懂的知识教给我,因为我想动身去哈扎汗。好长一段时同里,金龟子和绿蜻蜓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知识都教给了小女孩。它们教她如何预测天气,或者下层人们在想些什
么,或者怎样治疗发烧和其他疾病。它们教她去问虔诚的螳螂,那些即将诞生的婴儿是男孩还是女孩,虔诚的螳螂知道,它抬起钳子就表明是男菝,放下钳子变是女孩。小三叶草学会了这些,还懂得许多其他知识和谜密。金龟子和绿蜻蜓把这一切传授完毕后的一天,村里来了个男子。他身着华丽的服饰,酷似王子或大臣。那人从村里走过时说:“我要找一个人。”谁也不懂他是什么意思。这时,三叶草走到那人面前,对他说:“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我想去哈扎汗。”那人感到诧异,因为小三叶草非常贫穷,看样子一无所知。你能回答出我的问题吗?大臣问,如果你回答不出,你是去不了哈扎开王国的。我能回答,三叶草说道。可她有点心慌,因为她不能肯定是否答得出来。那好吧,请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回答正确,你就是哈扎汗王国的公主。下面是问题,共有三个。
马丹顿了片晌,孩子们等待着。
第一个问题,大臣说道,我应邀参加的晚会上,父亲送我三种非常漂亮的食品。一种我能用手拿着可不能吃;一种我能用手拿着,手却不能把它保留下来;一种我的嘴能吃到,却不能将它留存。小女孩想了想,然后说:我能回答这个问题。大臣惊奇地看着她,因为到现在为止还无人能回答得出。第二个谜语,大臣接着说,我父亲带我去他的四间房子。第一间在北面,贫困而凄凉。第二间在东面,屋内鲜花盛开。第三间在南面,是最漂亮的一间。第四间在西面,我刚踏进去便收到一份礼物,然而我更穷了。我能回答这个问题,三叶草又说道。大臣更诧异了,因为从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第三个谜语,大臣说道,我父亲的面孔非常美丽,可我不能看它,我的仆人天天为他跳舞。不过我的母素更漂亮,她的头发异常黑
亮,她的面孔洁白如雪。她挂满珠宝,我睡觉时她看不到我。
三叶草想了一下,示意她理解了谜语。第一道谜语的答案,她说:我应邀出席的晚会是我生存的这个世界,我父亲给我吃的三种绝妙的食品是大地、水和空气。我的手能抓住泥土,可我不能吃它。我的手能碰水,可手不能将它留下来。我的嘴能吸进空气,可呼吸时我又不得不将它呼出。 马丹又停了片刻,周围的孩子把泥土抓在手里,让水从手指间流过,
他们吸着面前的空气。
第2个问题的答案:我父亲带我去的四间屋子是一年中四个季节。北面凄凉而贫困是冬天的屋子。东面的那间开满鲜花,那是春天的屋子。南面的屋子是最漂亮的,那是夏天的屋子。西面是秋天的屋子,我刚进去就收到一份新年贺礼,我变得更加贫困,因为我又老了一岁。大臣点头表示赞同,他被小姑娘的高深知识惊呆了。
最后一个问题很简单,三叶草说。我那个父亲是太阳,我不能正面看他。为他跳舞的仆人是我的影子。我那位母亲是夜晚,她的头发漆黑,面孔如月儿般明亮。群星是她的珠宝。这便是谜语的含义。大臣听完三叶草的回答,随即下达命令,天上所有的鸟儿都飞来,将小女孩载向哈扎汗王国。这是个遥远的国家,非常遥远,鸟儿飞了几天几夜才到。三叶草一到那儿便惊叹不已,就是在梦境中她也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地方。
说到这里,马丹又顿了顿,孩子们迫不及待地问:那是个什么样的国度?哈扎汗王国到底怎么样?恩,那里的一切广阔,美丽,花园里鲜花盛开,蝴蝶翩飞,河水洁亮如银,大树参天,缀满各种果子。鸟儿,世间所有的鸟儿都在那里生活。它们在树枝间欢跳,歌声不断。三叶草一到,鸟儿纷纷向她围拢,欢
迎她的到来。它们身上的羽毛色彩斑澜。它们在她面前翩翩起舞,因为鸟儿为有一位像她这样的公主而感到幸福。没过多久,乌鸫驾到,它们是鸟王的大臣,它们将她送到哈扎汗王宫。夜莺是一国之王,它的歌声优美,所有别的鸟儿都停止说话,听它欢唱。三叶草从此便生活在它的宫殿中,因为她懂得动物的语言,她也开始用歌声回答哈扎汗的国王。她一直留在这个王国,兴许她现在仍然活着。每当她期盼回访大地时,她便化作一只山雀,飞下王宫,去看望她那生活在大地上的朋友。然后,她重新返回,飞进那座大花园,她是那儿的公主。
故事讲完了.孩子们陆续离去,回到自己家中。阿里娅总是最后一个离开马丹的小屋,只是当他走到自己的城堡,铺席就寝时,她才离去。她在大堤上的小道上慢悠悠地走着,这时小屋里的汽灯亮了,她不再感到忧伤。她想,也许有一天,会有一位身着大臣衣装的人向她走来,细细地打量着她,跟她说:
“我是来找一个人的。”
大概就是在这个时期,政府开始来到这里.来到这片“法国人大堤”。这些人奇怪得很,每星期来一二次,来时开着几辆黑色轿车和桔黄色卡车,车停在城郊的公路上。他们的所做所为让人莫名其妙,比如测量小路与房屋间的距离,夹些泥土放进铁盒里,摄点水到绿色玻璃管里,往黄色小汽球里装些空气。他们还向路过的人提许多问题,主要是问男人,因为妇女听不大懂他们的提问,而且她们也不敢回答。
去井边汲水时,阿里娅停下来看着他们走过。她不是很明白,他们来这儿并不是为了寻找某个小孩,也不是来问那些可以让人去哈扎汗王国的问题。何况,他们对小孩子不感兴趣,他们从来不向孩子提问题。其中有些人神色严肃,身着灰色西装,拎这黑皮箱;那些大学生,男男女女,穿着肥大的衬衫。他们更让人觉得奇怪,提的同题谁都不懂,比如天气、家庭。不过,搞不懂他们为什么提问,他们把人们的答话记在小本子上,仿佛这至关重要;他们给木板房拍了许多照片,好像它们值得他们这么做。他们甚至拍摄房间里的东西,闪光灯一闪,发出比太阳更耀眼的光。这时候,当人们了解到这些政府派来的先生来到此地的目的是要把这座城市和城里的一切搬到另外一个地方时,他们心里也就明白了。政府看来,大堤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