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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怪!”思燕一脸狗屎,捏着我说:“你害小咪求她爸爸让她留在彰化,
更害我也陪着小咪留在彰化国中,每天还要爬八卦山上学!”
小咪脸一红,拉着思燕跑进福利社。
也许是她看见我的眼睛红了吧,才省下一堆玩笑话逃开。
后来我才知道,虽然当时小咪并不是像男女之情那样喜欢我,但是她放心不
下父母刚去世的我,所以决定要……要帮我妈妈照顾我……
“这是你的便当。”小咪拿着便当盒,放在我的桌上。
“我有订学校便当啊。”我说,但还是接下了小咪的便当。
“那个没营养,我叫我妈妈每天多做一个便当,你一定要吃完,不然我就不
理你。”小咪说。
“真好,你是不是爱上我了?”我说,赶紧把便当盒打开,果然菜色丰富。
“这个便当是我借你的,每天五十块钱,一年就……一万八千元,以后你长
大了,就要还我钱。 ”小咪面不改色地说。
我笑笑说:“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国小同班四年,国中又同班,月下老
人一定……”我边说边把椅子拉到小咪对面,把便当放在小咪桌上,打算一起吃
午餐。
“月下老人个大头!”思燕也拿着便当,坐在小咪左边。
我暗暗发誓,一定要继续同班的阿义泡上思燕,好堵住这婆娘的废话连篇。
有了小咪的国中生涯,让我每天都有美味的便当吃,更使我坚定地视她为上
天派来的妻子。
“真的,我好爱你。”我摸着小咪乌黑的长发,惋惜地说:“谢谢你的便当。”
小咪看着毕业纪念册上,我捧着便当跟她一起吃的合照,眼泪又掉了下来,
看得我好难过。
“黑人牙膏!”
我转过头,没想到是分开不久的菜刀猛男。
菜刀猛男面有难色地说:“这个女孩子就是你的未婚妻?”又看了看身边的
拍档轮胎印女。
我心中一沉,说:“你们要替小咪牵红线?”
菜刀猛男咬着牙,向身边的轮胎印女说:“我们放弃这个女生好不好,拿无
情刀把那个男人的红线剪断,重新再找一个女生,ok?”
轮胎印女看了我,又看了小咪一眼,心底多半有谱了。
轮胎印女说:“嗯。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朋友,这女孩子年纪轻轻,终究是要
嫁人的。”
我看着神情憔悴的小咪,心中大恸,喊道:“等等!”
菜刀猛男本来拉着轮胎印女就要离开了,被我这么一叫,又停了下来。
我叫住他们作什么?
我自己都感到悲哀。
“那个男生是个好人吗?”我黯然问道。
菜刀猛男默不作声,轮胎印女则说:“28岁,是个台大博士班研究生,是个
用功读书的好男人。”
我紧握着小咪的手,思绪陷入遥远的记忆里。
我看着小咪的手指。
她原本该戴上我送的戒指的。
“请把这个女孩子交付给他,谢谢。 ”我慢慢说道,放开小咪的手。
菜刀猛男难过地流下眼泪,拿出黑盒中的红线,说:“你要亲手为她绑上吗?”
我哭了。
我要亲手将我最爱的女孩,交给一个被月老祝福的男孩吗?
我摇摇头。
轮胎印女叹口气,接过红线,仔细地绑住小咪的手指。
“小咪,再见了。”我痛哭失声。
大概是心灵感应吧,小咪也突然号啕大哭。
我冲出窗户,乘着悲伤的南风离去,仰天哭号。
一时之间,街上十几只狗高声狂吠,留下一条孤孤单单的红线。
还有孤孤单单的我。
月老(十二)
接下来的三天,我跟粉红女接到喜鹊传来大月老的命令,帮一个每天只睡一
个小时的女星,和一个水泥大亨牵上红线。这件事令我着实兴奋了好久。
牵红线跟物色对象的过程其实很轻松,今天下午我跟粉红女想看电影时,就
跑去国宾电影院,随机物色适合的旷男怨女,还可以一边看电影。
今晚,我跟粉红女为一个男大学重考生,与一个女政大研究生牵上红线,希
望他们可以互相鼓励。
忙完后,我们坐在大安森林公园的大树圆顶上,跟另一对月老玩扑克牌,梭
哈。
那两个月老都是大光头,应该是癌症死亡的鬼。
“哇!你们去帮那个女星牵红线啊?!好羨慕!”光头甲。
“她皮肤真的很嫩很白,近看也很漂亮!”我啧啧说,又道:“再加五巴掌,
跟不跟?”
“跟!”其他人说:“开牌!”
我大笑道:“把脸凑过来!”
四人把牌摊开,光头甲一对,光头乙顺子,粉红女无赖,我同花,於是三人
各自接了我二十三巴掌。
光头乙无奈地把牌重洗一遍,说:“真是见鬼。”
粉红女的脸被我印上红红辣辣的掌印,兀自生着闷气,嚷着:“不玩了啦!
玩了五场都是黑人牙膏赢。 “
我陪笑道:“下次我打小力一点。 ”
粉红女却不搭理我,嘟着嘴跳下大树。
“那我们有缘再玩吧!搞笑二人组。 ”光头男女挥别了我,乘风而去。
我跳下大树,忙跟粉红女道歉。
“道什么歉?”粉红女白了我一眼。
我打哈哈说:“对不起啦,我下手重了点,不过玩游戏就该认真一点才好玩
嘛!”
粉红女不理我,急速穿过公园,飞上马路旁急驶中的宾士,我赶紧奋力跳上
后面的小喜美,追着……
追着……
“你又把脚踏车放在山下了?”
小咪背着书包,笑着说。
“没法子啊,你的死党被阿义泡走了,放学我不陪你走下山,你不就好可怜。 ”
我说,指着走在前面谈天说笑的阿义跟思燕。
“你还是可以骑上山啊?牵着就行了。”小咪虽然这么说,但脸上还是很高
兴。
“男生应该走外面,我又不习惯把脚踏车牵在左边,所以乾脆把它放在山下,
用跑的上学。 ”我说,心里是非常得意的。
用跑的上八卦山,那可真不是盖的!谁叫彰化国中盖在八卦山上的大佛旁边?
不过我不介意每天像疯子一样跑山赶上课,因为我相信,只要我愿意灌溉青
春汗水,我期待的爱情就会结实累累。
“牵在中间又怎么样?”小咪说。
“会挡住我们之间的红线啊!说不定有一天我心情好,就会牵你的手也不一
定!要是被脚踏车挡着,就一定牵不到了。”我贼贼地说。
“白癡。 ”小咪用笛子重重敲了我脑瓜子一下。
“我一定会追到你。”我认真地说。
“在想你的小咪?”耳边传来淡淡的声音。
我回过神来。是粉红女。
“看你呆呆的,连我跳过来都不知道。”粉红女细緻的双手搭上我的肩膀,
软绵绵地替我按摩。
“你为什么这么会按摩啊?”我问。
“那还用说,我以前也在理容院待过,按摩的工夫自然磨成了精啦!”粉红
女笑道,体香夹杂着淡淡的瓦斯味。
我微微笑,说:“好舒服。对不起,刚刚打得你发火。”
粉红女摇摇头,说:“再多告诉我一些有关小咪跟你的事,好不好?”
我想了想,说:“我国中的成绩很不好,一方面是贪玩,一方面是父母刚死,
不好意思向领养我的叔叔拿钱补习。总之,成绩很差。”
粉红女笑道:“我的成绩更差。”
我看着窗外,说:“直到国三下学期,小咪怕我考不上好学校,於是叫我每
天晚上到她家,她一题一题教我,一章一章解说给我听,才使我的功课突发猛进,
模拟考从全校486 名,狂飙到全校21名,大家都把我当天才看。”
我继续说道:“联考那天,小咪在进考场前跟我说:”跟着我,不要走散了。
“
我笑着答应了,因为我们约好要一起念彰中、彰女。“
粉红女问道:“那结果呢?”
“很戏剧性的,小咪第二天最后一科考试,因为急性肠胃炎放弃考试中途出
场,所以没考上彰女,分数只能念彰化的私立高中;至於我,幸运地考了高分,
彰中没有问题。 ”我说。
“所以?”粉红女。
“所以我办了就学贷款,填了精诚高中,也就是小咪念的私立高中当第一志
愿,这举动让小咪又气又感动。我说过,爱情是要付出代价的,老天爷只安排了
遇见小咪的巧合,却不负责帮我追,所以我只好辛苦点。 ”我看着肩上粉红的双
手,说:“但到了高二,我却差一点死了。”
粉红女疑道:“嗯?”
我苦笑说:“小咪被高三的学长追走了。”
月老(十三)
“对不起。”女孩子。
“不用对不起,你从未应允过我什么。 ”男孩子。
“对不起。”女孩子哭了。
“不用对不起,有些事,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努力是没有用的。”男孩
子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
“对不起。”女孩子将脸埋在双掌里。
“不用对不起,不过你要明白,有些事,是一万年也不会改变的。”
男孩子坚定地说:“我永远都在等你当我的新娘子。”
粉红女的眼泪滴在我的肩上。
“一个高中生承受打击的极限在哪里?当我的新娘子提前离开我时,我突然
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看着肩上的眼泪,笑道:“真的,有些事真的很呕,
我费尽心思追了八年的女孩子,却被莫名奇妙的高三帅哥在一星期内追走,害我
当时变得很宿命论;爱情不是努力可以得到的,再努力,再喜欢,也敌不过干你
娘的姻缘簿,敌不过命运,敌不过我们现在的工作。”
粉红女拉着我,飞出车窗外。
“去看看小咪吧。”粉红女说,我陷入迷惘。
去看一个别人的新娘子?
“这阵风很强,我们一个半小时就可以到彰化了。”粉红女说。
我继续迷惘着。
如果小咪不是我命中的新娘子,那么,我跟小咪究竟是什么关系?
单纯的好朋友?
所有的亲密关系,一切的甜美回忆,在我死后,竟全都归零。
我看着身旁御风飞行的粉红女,说:“月老的工作到底对不对?努力真的抵
挡不了缘份?”
粉红女没有回答,只是将头靠在我的肩上。
小咪的窗口依旧开着,灯,也依旧亮着。
我跟粉红女微微吃了一惊,因为菜刀猛男跟轮胎印女正坐在窗户的花盆上。
“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来。”菜刀猛男说。
“粉红女,好久不见,听说你们现在被称作搞笑二人组。 ”轮胎印女似乎跟
粉红女是旧识。
我黯然点头示意,飘进了小咪的房间,看着小咪清瘦的背影。
小咪正坐在书桌上,整理着一桌子的照片,看起来很开心。
我叹了一口气,说:“shit!有了新男友,这么快就学会笑了。”
我话一说完,小咪身体颤抖了一下,竟哭了起来。
“好好的,干嘛哭?”我从后面搂住小咪,看着桌上的照片。
全都是我高国中以来的照片。
高中毕业前夕,我用油漆在学校网球场墙上,写下“嫁给我!”
的宣言照。这张照片价值连城,足以让我退学。
八卦山上,我跟阿义蹲在小咪跟思燕的前面,装出小狗在主人脚上撒尿的搞
笑照。
高一时,小咪生日,我徵召二十个中心耿耿的仆人,举起写着“Please marry
me”的红布条站在司令台的照片。这个举动让我们全都记了支警告。
高三时,我跟小咪晚上一起留在学校念书的合照。旁边还有一个火锅。
“你们以前真好。”粉红女走了过来,看着桌上的照片。
我点点头。
我也只能点点头。
“怪事。”菜刀猛男坐在花盆上说:“虽然我是新手,但也猜得出这种事不
常见。”
“我是十年老手,也没看过这种事。”轮胎印女托着腮说。
“什么事?”我问。
菜刀猛男指着小咪,说:“你看看她的手指。”
我低头一看,寻找那条残忍的红线。
没有。
我蹲下来仔细找,的确,没有红线的踪影。
粉红女淡淡地说:“这也没什么,红线会因为两个人实际的相处后的观感,
决定是否要继续缘份,要是小咪不喜欢你们帮她配的对象,她的感情便会像无情
刀那样剪断身上的红线。这是月老的常识。 ”
轮胎印女“哼”了一声,说:“第一,小咪根本没有见到那个博士生,红线
就消失了;第二,红线不是被剪断的,而是被烧断的。”
粉红女疑道:“烧断的?你怎么知道?”
菜刀猛男拿起盒中的红线,走到小咪身旁,说:“不只如此,还有更奇怪的
怪事。”
说着,菜刀猛男将一条全新的红线绑在小咪的手指上,然后蹲在一旁。
“这是条还没选定男方的红线,只是先系在小咪的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