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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说什么?”他看了看那缭绕在山间的白云后,低首纳闷着她这没来由的话。
“说些你不会明白的东西。”千夜淡淡一笑,伸出左手试着将他的胸膛环紧一些。
她的指触,她徽弱的力道,置在他的身上,是种未曾想过会发生在他身上的感觉。
他细细品尝着这份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感觉,深深觉得,因她,他多了一片从未看过的天际,在那片天际里。有她总是欲言又止的眼神,有她总是藏在唇畔神秘的笑意,她孤寂的模样,她不遗余力想助他解脱往事的热忱,这是他再次返回人间时从未想过的。
他们俩,是两个世界的人。在黎明混着夜色的时分,她只身来到他的面前,将互无交集、站在阴阳两方尽头的两人联系在一起,而后在这片天际下,他们暂时搁置下身后之事,有默契地不去想他来人间是为了什么,她又曾为阻止阴界大军而做过了什么,像个遭合力忽略的现实,被他们有志一同地扔弃在一角。
但该来的总会来临。
结束了那段属于他过去的歉疚后,他身后的责任,再次窝据在他心底的一角,提醒着他。别再与她这般耗下去了,他有事得做,可只要这样拥抱着虚弱的她,他又会忍不住想将这段时光拖延下去,好让它再长一些,再让他多了解她一点。
“舒坦点了?”当怀中的她开始动着身子,捉回思绪的他低首问着。
“嗯。”千夜点点头,扬首看着远处的岸边。
抱着她上岸后,七曜与她在树下坐着,他瞧着她了无生气的雪白面容一会,拉开自己的衣襟后便捉来她的小手,想将它复上自己的胸坎,但她马上缩了回去。
“我不饿。”将手紧扭成拳的她。将心意表示得很清楚。
“你已经很久都没有进食了。”近来不断遭她拒绝的七曜,愈看她那张日形憔悴的面容,也就愈感不安。
“我师兄留了些黄符给我。”她横过身子,扬手拉来搁摆在树下的包袱。
“那只是镇住你的饿感,它并不能饱足。”扶抱着她的腰身的七曜,在她把包袱捞到后,又将她给拉回来。
“我不想再吃你。”她笑了笑,自包袱里拿出个她制的束袋,将它套上右手后,拉扯着袋口的细绳将它束紧。
“为什么?”很想替她拿掉那玩意的他,对她为了不想在无意中碰了他而做出这种东西“新中不禁有阵火气。
她轻耸香肩,“不为什么。”
“理由原因都不给?”发现她又开始使性子,他的两眉愈拧直深。
“不给。”
他再也不想压抑累积在腹中的埋怨,“你向来都是这么固执和任性吗?”每回只要她不想,就没人能强迫得了她,这个公主千金……分明就没被人宠坏过,她这副硬脾气到是自哪习来的?
“是啊。”千夜不但应得理所当然,还给了他一记述人的笑厣。
那笑意,美丽得让他挪不开眼。
不克自持地,他的大掌滑进她带着湿意的发中,来到她的脑后将她压向前,他低下头,徐徐缓缓地亲吻着她,以自己的唇来温暖她冰凉的唇瓣,在她的唇上辗转了好一会后,他微微挪开,而千夜,只是不语地静静凝视着他。
他轻抚着她苍白的脸庞,“我带你回皇城,去找你师门的人让你活下去。”
失望自她的眼中一闪而逝,她偏过芳颊,贪恋地看着跟前以往不可能看得见的种种美景。
“可我不想再那样活下去。”自她踏出宫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决定不会再回头。
七曜的面色不自觉地变得峻厉,“我说过你还不能死。”对她始终都没有动摇过的坚持心态。他甚是反感。不肯让她再为了她所谓为人的尊严而真饿死她自己。
她笑扬着眉,“你说了,就能算数吗?”
“当然。”他想也不想,两手紧扭着她细瘦的臂膀。
他似乎从不知道。他的指节,对她来说又粗又硬,而他的力道,也总是没个拿捏,扭疼了她。由臂膀直痛至心扉,但他的话,虽只两字,却一字字地敲进她的耳,像钢钉的,也像针扎的。留下了说不出口的印痕。
她定望着他,不久,唇边的笑意渗了凄艳。
“可是,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顺着你心意的。”着他开口要她留下,她会留下的,若他要她活。她也会活的,只是,他怎跟上天抗搏?他不能,她也不能。
“千夜——”他语气焦急,还想说些什么好让她改变心露或是相信,但她却顺势一倾,将整个身子偎靠在他身上。
“想不想听个故事?”她侧脸靠在他的胸口,凝望着远方白云织绕的青山。
他一怔,不善接触的柔情,自她身上的体温渡了过来,暖了他的胸膛,柔了他的思绪,密密贴熨着他的心口。他扬起一掌,在空中踌躇许久,最终,还是落下,落至她的发上,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未干的发。
轻柔的纤音,在南风中飘扬开来,“在很久很久以前,神界有位大将,在他心爱的人死去后,依照她的心愿将她吃下腹。他将她的爱恨,她所有的悲喜,全都代她咽下。”
七曜低首静看着她,在说时,她的目光很幽远,好似对故事中人的遭遇很向往,又像是故事中永恒的那份感觉,永远都不会降临在她身上似的。这时的她,小脸上的神情就像那回她头一次见着闺女出阁时那般,好不欣羡。但又不敢奢求。
他勾起她的小脸,“为什么说这个?”
“我想,那个被他吃了的女人,一定可以了无遗憾地走。也许,还很幸福也说不定。”
叶梢间洒落的日光,将她总是按捺着的心事映得分明,或许是落寞寂寥,也可能是渴望憧憬,总之,藏不住,而她这回似乎也无意要藏,像个终于卸甲的武士,褪去了一直以来披覆在身上防卫的铠甲,想要疗伤止痛地把伤口给暴霹出来。
下一刻,带有热意的唇印在她的唇上,想疗她的伤,也想解她的孤寂。
“你在同情我?”她没有挣动,只是淡淡地问。
像是受了什么重话的刺激似的,一番心意却她解释成那般,他没来由地觉得受辱,他重重地吻她,带点放咨也带点报复,咬在她唇上的力道令她有些疼,她微微一动,他立即将她捉回来,强壮的胸膛贴合着她的身子,像要把她嵌进怀里似的,她默默领受着,在他烫热的唇舌间,只觉得他的吻似乎和以往的来得不同。
直至他愿撤开双唇,千夜喘息不定地看着他黑黝的眼,他凑上前,以吻合上她的眼,珍惜地吻过她的眉,十指也滑上了她的脸庞,小心地捧着她,面后以额抵触着她的额,感受她纷乱的气息吹拂在他脸上的那份感觉。
“你……”他哑着声,间断地把话问出口。“找到那个愿为你咽下一切爱恨的人了吗?”
“我还在找,还在等。”千夜自嘲地笑着,转过身靠在他的胸前,“但我想,或许我这辈子都寻不到这么一个人。”
覆在她腰际上的双臂忽地收紧了些,半晌,在他的气息较为沉稳后,他将她身后的发拨至她的胸前,调整好姿势让她靠偎着。
“你累了,睡吧。”修长的指拨开落在她额际的发,在她的面容上徘徊好一阵后,才心满意足地搁回她的腰间交握。
“我会想念这一切的。”她没照着他的话做,一迳地望着眼前明媚的山景川姿,试着把它们牢牢地记在心底。
陪她看着远处犹如长龙蟠缠的青山,七曜聆听着她寂寂的音调,心中思绪错杂翻涌,那份对她怜惜的感觉,又悄悄蹑足来到他的心门前,轻轻敲唤。 “我会想念你的。”她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我会一直把你放在心上,不管过了多久,我都会——”
未竟的话语,被他掩上小嘴的掌心全都收去,像是要抗拒她口中那份将要来到的离别,而后他的掌心滑下她的脸庞,与她的左手十指紧紧交握。
低首看着他们纠缠不放的指尖,千夜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没看见的泪水,关回眼眶里。
“找到了,走吧。”
一头大汗的七曜,在找着了今晚落脚的客栈后,穿过拥挤的人潮,好不容易才来到人满为患的小川边,走至坐在石桥上的千夜身后。
正与镇上百姓一块欣赏川中水灯的千夜。回首看他一眼,在他想把她自石桥上扶抱下来时,不舍地对他摇摇头。
她一手指着水面,“再看一会好吗?”
他不耐的皱着眉,“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中元快到了,镇上提前施放水灯,几盏水灯在水里飘来荡去的,这也好让她一看就是几个时辰?
“好看。”她转回小脸,聚精会抻地看着被各色水灯照亮的川面。
水灯的灯骨,片片都糊上了艳色彩纸,模样造形也都不同,各形各式的彩灯雅地在水演上漂映而过,映亮了幽然不明的川水。也照亮了川畔男男女女的面容。千夜安静地瞧着川衅的对对爱侣相偎的模样,再低首看着水中因波面撞靠在一块的彩灯,匀净的笑意,悄悄出现在她的脸庞上。
本是迫不及待想带地回客栈的七曜。不意中瞧见了她欢喜的侧脸后,他会意地瞧了礁四下,而后有些明白她之所以会不想走的原因。
“在这等我。”他一掌按在她的肩头交代,说完又挤出人群。
不知他要去哪的千夜没有叫住他,只是安静地待在原处,过了一会,当身形魁伟的他再次出现在人群中时,她好笑地张大了杏眸。
一身武夫气息的他,手捧着娇柔粉嫩的水灯,任她横看竖看,就是突兀得紧。而他似乎也是这么觉得,在四下的人们纷纷把目光投注在他身上时,他更是将一张俊脸绷得紧紧的,这让千夜看了忍不住掩嘴轻笑,但在见着了他愠恼的模样后,她赶忙把露出来的笑意始藏起来。
向人借火点燃了水灯后,七曜将水灯交给她,她惊喜地望着他。同时也以眼神无声的询问着。他只是点点头,带她走过小坡来到川边蹲下,扶着她的两掌陪她一同将水灯送进水中。
盛载了她满满欢喜的水灯,逐波渐渐远去,七曜侧首瞧着她,两眼贪婪地想多汲取一些她此时的笑意,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千夜转首面向他,但才这么一转首,即被他吻个正着,她红着脸连忙推开他,以眼神示直他四下有多少人在看,他只是不以为地耸耸两肩,拉着她起身来到桥墩下坐着。
“高兴了?”头一回讨女人欢心的七曜,在她唇边雀跃的笑意始终都没散去时,忍不住侧身靠在她的耳边问。
“高兴。”她满足地环着他的臂膀,靠着他的肩头目送他们所放的水灯加入远方其他凶同伴。
就在此时,一名混进人间的鬼差,在川岸的另一旁张望,在找到七曜后,立即以一双青目直瞪望着他,若有所觉的七曜看见了,倚在他身旁的千夜也看见了,但她别过头去,想装作没有察觉,不想让现实闯进此刻温馨的片刻。
以眼神打发了鬼差后,七曜不作声地端详着她的反应,见她似乎一无所觉,他不自觉地安下心来,伸手将她单薄的身子环紧一点。
“还记得那对你为他们置伞的雪偶吗?”考虑了许久后,他决定托出往事。
千夜意外地张大了杏眸,有些不敢相信地仰首瞧着他,他淡淡释出一笑,以指划过她的眼眉。
“雪融时,他们也融了吧?”
怔望着他的千夜。从没想过他会把她认出来。也不敢希望他会把那件小事放在心上。此时的他,就像漫不经心地在与她谈沦一件他俩共有的过往,脸上的神态,有些惦念,他微侧着脸庞,似在回想着那时的情景,令她觉得,像条甜蜜的小川潺潺流过她的心房。
“嗯。”隔了很久,她才出声轻应,总觉得喉际似梗住了什么般。
就着明暗不定的灯火瞧了她好一阵后,他深吸了口气,有些不自在地轻吐,“待冬日到了,再做一对好不?”
虽然,他并没有直接点出他想说的是什么,但千夜仍是听明了他的话,胸臆间浓得化不开的感动,令她有些想哭。
他没有给她什么承诺,也从不曾给过半句甜言蜜语,更不像川畔那双双对对的爱侣,会浓情蜜意地诉说些风花雪月,不善应对的他,这个处世拘谨的武夫,只是给丁一个提议,一根简单程微小的提议,可仅只是这样,就让她觉得这比什么都足够了。
“好……”她不住地点头,他却稳住她,在她额上印下个轻吻,而后伸手指着那盏愈漂愈远的水灯。
那是一盏他们亲放的水灯,也是第一盏让她首次觉得,选人世间是如此美好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