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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又把头埋下去了。她看起书来太投入,她的世界似乎在书里。江一不知道她有没有恋爱过,不知道她有没有心仪的男人。在自己之前她都在干什么呢,江一太想知道了。
中午在饭堂吃饭。饭堂的饭菜是千年不变的。永远是两菜一汤,一小碗蒸得发黄变焦的米饭。师傅的胃不大好,以前经常在外面小餐馆里吃面食,她一个人去吃觉得很无趣,就拉江一一起。江一喜欢吃面,趁机解馋。小面馆的卫生不大好,但味道却出奇地好。有几种配料是免费供应的,咸菜和辣椒也很好味。这些都是江一喜欢的。还有跟师傅在一起,心情总是很愉快,吃起来特别开胃。
师傅打好了饭,找了个靠边的桌子坐下。江一打了饭,也跟着过去,紧挨着师傅坐下。师傅说:那边凉快,你过那边坐吧。江一说:我又不是毒药,你紧张什么?师傅说:我才不紧张呢,你爱坐哪里就坐哪里吧。说完也不理他,用小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舀起饭菜,慢慢咀嚼。她把眼睛盯着前方,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江一三口两口把饭吃完了,把汤也喝完了。就坐在那儿看师傅吃饭。师傅知道他在看着她,却不睬他。
单位的人全走光了,就师徒俩坐在饭堂里。小工开始收拾碗筷。江一说:你是吃金子呀?人家要打扫卫生了。看到她没有反应,江一把手放在师傅眼前,晃了晃。马珏把目光收回来,斜视江一。江一自语着:还以为坐化了。师傅突然站了起来,她把饭菜倒进了泔水缸里,走到水池边洗碗。江一赶紧拿起自己的碗跟着过去。他在水龙头上接了点水,把剩饭冲干净,再用手抹,抹了一手油,于是涎着脸说:借块抹布一用。师傅瞪了他一眼,把抹布扔在他碗里。江一洗完了自己的碗,用师傅的抹布擦干净,走过去帮师傅擦碗。师傅在一边看着,等他擦完了才说:你有没有肝病呀?别传染给我。江一呵呵乐了,说:我还以为你哑巴了,终于开口了。说吧,说我什么都行,只要你开口。师傅像上当受骗了一样,又把嘴巴闭上了。
江一去储物室放碗,出来不见师傅的影子。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有几个人在检查室里打牌,其他人可能去会议室睡觉了。师傅中午不睡午觉的,她要是不出去办事,就坐在办公室里看书。她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看来还在生自己的气。
下午开会学习领导讲话。科长说马珏去了公安局,原来她上午一不小心把美国大使馆的一个信封拆了。科长说:马珏最近不知怎么搞的,有点魂不守舍的。他还说要扣马珏这个月的奖金。然后拿这件事教育大家,要大家认真对待工作,不要出事。接下来科长讲了什么,江一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就想着师傅一个人坐在车上,肩上背着她的浅紫色手袋,袋里装着美国领事馆的信件。公安局的专家帮她复原那封信件时,她就坐在接待室里,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五点半下班,江一在办公室里坐到六点钟。估计师傅不会回来了,才踱着碎步往外走。按道理师傅要回单位的,她不能让美国领事馆的信件在外面过夜。当然如果复原工作没完成的话又当别论。
兰小宁已经回来了,正在大搞卫生。她穿着江一的拖鞋,裤脚挽得老高。长辫扎了个结,高高地挽在脑门上。江一看了看地板,拖得贼亮。江一赶紧把脚上的脏鞋脱了,他得尊重别人的劳动。进了门,先探头看了看房间,可把江一给吓着了,窗明几净,还以为进了别人的房间。兰小宁把房间里的杂物全清了出来,就剩了两张床,一张台,两张椅子。江一的脏衣服整整齐齐地挂在床尾。这样搞了一下,除了给人感觉一新,空间似乎也变大了。江一心想这丫头真是个居家的好手,可惜令狐姑爷不知道珍惜。
兰小宁在厨房清洁灶台。江一说:你把这儿当家了?兰小宁说:瞧瞧你有多懒,有几年没打扫了吧?江一说:单身宿舍不就这样?你今天搞干净了,明天就有人把它弄脏。住这种地方,再勤快的人也会变懒。兰小宁说:你就会替自己找借口,我看哪,大学时就你们宿舍最脏,同样是男生宿舍,有人就能保持干净。江一说:我知道你说谁,阳痿嘛,大上海造就居家男人。上帝保佑,没跟他住一宿舍。
厨房打扫干净了,又开始打扫厕所。江一说:别搞了,出去吃饭吧?兰小宁说:出去干什么?又贵又不好吃,我买了菜,今天露一手给你看。这丫头有做菜的癖好。她天生的丫头命,却偏偏过的是大小姐的生活,可把她愁坏了。大学时期兰小宁的口碑很好,同学们都喜欢她,尤其喜欢她做的菜。江一没口福,一直没尝过她的手艺呢。
兰小宁终于把卫生搞完了,这么大的工作量她也不觉得累。她说咱们做饭。叫江一帮她把菜拿进去。丫头把菜挂在阳台的栏杆上,一大包,有鱼,有虾,有鸡,有排骨,有青菜,还有一大堆调味品,姜、葱、蒜、辣椒,应有尽有。江一说:咱这是吃大餐呀?兰小宁说:今天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做饭。江一打下手,洗菜,兰小宁主刀,准备料。她把饭座在炉子上,用中火煮。一会儿菜准备好了,饭也煮熟了。兰小宁说:我买菜回来,看门的老太婆审了我半天,问我跟你是什么关系,是不是住在你宿舍,准备住多久,我懒得跟她啰嗦,就说是你老婆,回头问起来,你可要替我打掩护呀。我看这老太婆比克格勃还厉害。江一说:这老太婆可好玩了,看到有女的来找我,就以为是我女朋友,拦住人家不让走,东打听西打听,害得人家全不敢来了。我师傅有时来找我,也给她审半天。
兰小宁开始炒菜,让江一到外面看电视。她说十分钟就可以开饭了。江一说:电视有什么好看的,不如跟你学两招。兰小宁说:炒菜有什么好学的?那是女人的事,大老爷们,最好别学。这个女人表面上很放得开,骨子里实际上很传统。她身上有很多传统美德,江一特别喜欢。
厅里有台黑白电视机,是同室从技术处拿回来的。这东西在单位就是一堆垃圾,但对江一来说就是宝。有时看看新闻,有时看看电视剧,漫漫长夜才多了些色彩。江一坐在地板上,看新闻联播。
看到国际新闻,兰小宁在里面大喊:江一,摆台子,上菜了。
江一找了块报纸往地上铺。兰小宁拿了碟东坡肉出来,看到江一在地上铺报纸,就说:干什么?江一说:咱这儿没台子,搁地板上吃吧。兰小宁说:知道你没台子,我回来时买了张,在外面晒着呢。江一回来时看到外面草地上有张折叠饭桌,还有四张小圆凳,他没想到是兰小宁买的。这丫头够大方的。
江一摆台子,兰小宁上菜。江一说:这么好的饭桌饭椅,破费不少吧?你算是帮我制了个大件。兰小宁说:也不贵,开价三十,讲到二十。江一说:那得多谢你了。兰小宁说:你别谢我,我当这是交房租。江一说:我这里房租可是五块钱一天,你只能住四天。兰小宁说:咱不是还做保姆吗?江一呵呵笑了,他说:你倒是很有经济头脑。
兰小宁炒菜真是有一手,东坡肉肥而不腻,入口很爽。蒸鱼的火候也掌握得很好,肉质鲜美。这丫头干什么都认真,尽善尽美。江一吃了三碗饭,喝了半锅汤,把剩菜也彻底消灭了,吃得肚子像一面鼓。他心里想着令狐姑爷的运气真不赖。这样的女人要敲烂十箩筐的木鱼才修得来呢。
接下来几天,兰小宁还是跑新闻界,早出晚归,江一开始还以为她是探访朋友,后来就估计她是搞什么调研。问她,她说:搞什么调研?看看环境,找个地方猫一猫。可看她那样子,根本就不准备猫。
江一每天好吃好住,心情也好,觉得气定神闲。回到单位,大家都说他面色好多了,皮肤光润洁白,一定是吃了什么补品。中午在饭堂吃饭,科长拿他和师傅开玩笑,说很久没有看到小江和马珏去吃汤面了,是不是转入了地下?师傅说:他家里请了名牌大学的高才生做保姆,煮的饭菜比凤城师傅还好味,如今哪里把汤面放在眼里?江一听了吃了一惊,师傅很久没去看他了,怎么知道兰小宁住在他宿舍,还给他做饭?一定是钟老太通风报信。老太婆看到兰小宁整天跟江一同吃同住,真像一对夫妻,一定替师傅觉得委屈。老太婆每次看到兰小宁,就把笑脸堆得厚厚的,天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江一要了个咸鱼茄瓜煲,两只煎蛋,一个青菜,本来准备大吃一顿的。他近来饭量很好,每天都要吃五两米饭。听了师傅的话,他有些吃不下了。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等大家都吃完了,他还剩下大半碗饭,全倒了。他在水池边洗碗时,心里又想开了,让师傅产生误解也好,让她死了心算了。两人可能真是没缘份。趁现在还没有陷进去,早点划清界线,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想清了这一点,似乎放下了一副重担,不由哼起了黄梅戏里夫妻双双把家还的老曲子。洗完了碗,用洗碗布擦干净碗和勺子,猛然发现那块布是师傅的,上次借来用,没还给她。看着这块有些红蓝条纹的白色抹布,江一有些怔怔的,曲子哼到一半嘎然而止。背后突然响起了师傅的声音,把江一吓了一跳。师傅说:什么事那么开心哪?江一还以为人全走光了,原来这丫头洗完碗又去上厕所。江一笑了笑,说:你刚才跟我讲话了,我开心呗。这几天老是阴云密布,突然看见师傅脸上阳光灿烂,我乐呵呀。师傅说:你就剩下一张嘴了。江一说:咱不光会说,也会做的,晚上请你吃饭,给不给面?师傅说:你不是有凤城师傅给你做饭吗?咱还是识趣一点吧。
江一本来就是卖个乖,他那点钱哪里够到外面吃饭。说是请师傅吃饭,到头来大多是师傅买单。再说兰小宁做的饭菜的确可口得很,比外面餐馆好吃得多。
下了班回到大院,远远看过去,厨房的窗口没有兰小宁的身影,也没有炒菜那种热烈的气氛,香味倒是有,好像是别人家的。江一心里觉得奇怪,以前的这个时候,兰小宁都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刚进大院门口就可以闻到兰小宁炒菜那种特有的味道。江一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推开门,可把自己吓坏了。兰小宁坐在厅里的单人床上,两只眼睛肿得像灯笼,泪水把脸上那层薄粉冲得纵横错落。她似乎哭了很长时间,江一进去前她静悄悄的坐着,一看到江一,她突然哇地哭了起来,哭得不可收拾。江一说:怎么哪?怎么哪?把包扔在桌子上,过去拉她的手。
兰小宁说:他寄来律师信,要跟我离婚。江一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儿。他一早就猜到了,别看兰小宁整天乐呵呵的,内心却一直不快乐,他早就看出来了。能让她不快乐的除了令狐姑爷还有谁呢?江一说:这是怎么说呢?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就要离婚了?兰小宁说:好你个头,他在那边有女人,还不止一个呢。江一说:这怎么要得?咱小兰是多好的人哪,他怎么可以再去找别的女人?真是该打,该打。兰小宁说:对,要打,这人就是要打,你帮我打他一顿,快点帮我打他一顿,不打他一顿,我哪里咽得下这口恶气呀。
江一心想:说得多轻巧,我到哪里去打他?咱令狐姑爷可是在美利坚合众国,别说够不着,就算够得着,那可是个讲法律的国家,我能随便打人吗?再说,我哪里够令狐姑爷打,他一拳就把我打爬下了。江一说:这样吧小兰,咱令狐姑爷这顿打咱们先记下,我看哪,令狐姑爷可能是一时糊涂,这人都有糊涂的时候吧?咱们领袖毛泽东不是说过吗?要允许人犯错误,也要允许人改正错误。咱们先弄清令狐姑爷到底想干什么,咱们想个办法,让他迷途知返。兰小宁说:不准叫他令狐姑爷。她哭着说:我都原谅他了,只要他离开那个女人,我就原谅他,没想到他要人家不要我。啊啊啊……
江一一听呆住了,咱兰小宁也算是女中豪杰,没想到竟然委曲求全到这种程度。
兰小宁终于把自己哭累了。江一拿了条湿毛巾给她擦脸,她一边擦一边还忍不住哼几声。江一还没看到兰小宁哭过呢,这女人哭起来倒是很传统,跟农村老大妈一样。等兰小宁平静下来已经九点钟了,江一饿得肚子里五脏六腑好像消化了一样。他劝兰小宁出去吃点东西,兰小宁一开始不去,叫江一自己去。江一怎么能丢下她一个人不管呢,只好继续劝,好容易劝得她松动了,又过了半小时。
在湖南菜馆吃饭,江一要了三个白饭吃了才开始点菜,那样子比饿牢里放出来的犯人还凄惨。老板娘看了,心疼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