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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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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在他身边欢蹦活跳,但在这家族中他最喜欢的还是这口大 
钟。这口大钟名叫玛丽,独自在南钟楼里,陪伴她的是其妹 
妹雅克莉娜,这口钟小一点,笼子也小一点,就摆在玛丽的 
笼子旁边。这口钟之所以取名为雅克莉娜,那是因为赠送这 
口钟给圣母院的让·德·蒙塔居主教的妻子叫这个名字的缘 
故—— 尽管如此,他后来还是逃脱不了身首异处上鹰山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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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 ① 
。第二座钟楼里还有六口钟,最后,交会处钟塔另有六口 
更小的钟和一口木钟,只在复活节前的星期四晚饭后,直至 
复活节瞻礼前一日的清晨才敲这口木钟的。这样,卡齐莫多 
在其后宫里一共有十五口钟,其中最得宠的是大玛丽。 
钟声轰鸣的日子里,卡齐莫多那兴高采烈的样子,真是 
难以想象。只要副主教一放他走,说声“去吧!”他便连忙爬 
上钟楼的螺旋形梯子,其速度比别人下楼梯还要快。他气喘 
吁吁,一头钻进那间四面悬空的大钟钟室,虔敬而又满怀爱 
意地把大钟端详了一会儿,柔声细气地对它说话,用手轻轻 
抚摸,仿佛它是一匹即将骋驰的骏马一般。他要劳驾它,感 
到心疼。这样爱抚之后,随即呼喊钟楼下一层的几只钟,命 
令它们先动起来。这几只钟都悬吊在缆绳上,绞盘轧轧作响, 
于是那帽盖状的巨钟便缓慢晃动起来。卡齐莫多,心突突直 
跳,两眼紧盯着大钟摆动。钟舌一撞着青铜钟壁,他爬上去 
所站着的木梁也随之微微震动。卡齐莫多随大钟一起颤抖起 
来。他纵声狂笑,喊叫道:“加油呀!”这时,这口声音低沉 
的巨钟加速摆动,随着它摆动的角度越来越大,卡齐莫多的 
眼睛也越瞪越大,闪闪发光,像火焰燃烧。末了,钟乐轰鸣, 
整座钟楼战栗了,从地基的木桩直至屋顶上的三叶草雕饰,梁 
木啦,铅皮啦,砌石啦,全一齐发出轰轰声响。这时候,卡 
齐莫多热血沸腾,白沫飞溅,跑来跑去,从头到脚跟着钟楼 
一起抖动。大钟像脱缰的野马,如癫似狂,左右来回晃动,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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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蒙塔居 (1349—1409),路易五世的宠臣,路易六世在位时任财政总监。 
一四○九年勃艮第公爵以盗用公款罪下令逮捕他,并在巴黎菜市场处以斩首。 

铜大口一会对着钟楼这边的侧壁,一会对着那边侧壁,发出 
暴风雨般的喘息声,方圆十几里远都听得见。卡齐莫多就站 
在这张开的钟口面前,随着大钟的来回摆动,忽而蹲下,忽 
而站起,呼吸着那令人丧胆的大钟气息,一会儿望了望他脚 
下足有两百尺深那人群蚁集的广场,一会儿又瞧了瞧那每秒 
钟都撞击着他耳膜的巨大铜舌。这是他唯一能听见的话语,唯 
一能为他打破那万籁俱寂的声音。他心花怒放,宛如鸟儿沐 
浴着阳光。霍然间,巨钟的疯狂劲儿感染了他,他的目光变 
得异乎寻常,就像蜘蛛等待苍蝇那样,伺候着巨钟晃动过来, 
猛然纵身一跳,扑到巨钟上面。于是,他悬吊在深渊上空,随 
着大钟可怕的摆动被掷抛出去,遂牢牢抓住青铜巨怪的护耳, 
双膝紧夹着巨怪,用脚后跟猛踢,加上整个身子的冲击力和 
重量,巨钟益发响得更狠了。这时,钟楼震撼了;他,狂呼 
怒吼,牙齿咬得格格直响,棕色头发倒竖起来,胸腔里发出 
风箱般的响声,眼睛喷着火焰,而巨面钟在他驱策下气喘吁 
吁,如马嘶鸣。于是,圣母院的巨钟也罢,卡齐莫多也罢,全 
然不复存在了,而只成了梦幻,成了旋风,成了狂风暴雨,成 
了骑着音响骋驰而产生的眩晕,成了紧攥住飞马马背狂奔的 
幽灵,成了半人半钟的怪物,成了可怕的阿斯托夫 ① 
,骑着一 
头活生生的鹰翅马身的青铜神奇怪兽飞奔。 
有了这个非凡生灵的存在,整座主教堂才有了某种难以 
形容的生气。似乎从他身上—— 至少群众夸大其词的迷信说 
法是如此—— 散发出一种神秘的气息,圣母院所有大小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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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阿斯托夫:英国传说中的王子,其号角能发出可怖的声音。 

方有了活力,这古老教堂的五脏六腑才悸动起来。只要知道 
他在那里,人们便即刻仿佛看见走廊里和大门上那成千上万 
雕像个个都活了起来,动了起来。确实,这大教堂宛如一个 
大活人,在他手下服服贴贴,唯命是从,他可以随心所欲,叫 
它随时放开大嗓门呼喊。卡齐莫多犹如一个常住圣母院的精 
灵,依附在它的身上,把整座教堂都充满了。由于他,这座 
宏伟的建筑物仿佛才喘息起来。他确实无处不在,一身化作 
许许多多卡齐莫多,密布于这座古迹的每寸地方。有时,人 
们惊恐万分,隐约看见钟楼的顶端有个奇形怪状的侏儒在攀 
登,在蠕动,在爬行,从钟楼外面坠下深渊,从一个突角跳 
跃到另个突角,要钻到某个蛇发女魔 ① 
雕像的肚皮里去掏什 
么东西:那是卡齐莫多在掏乌鸦的窝窠。有时,会在教堂某 
个阴暗角落里碰见某种活生生的喷火怪物 ② 
,神色阴沉地蹲 
在那里:那是卡齐莫多在沉思。有时,又会看见钟楼下有个 
偌大的脑袋瓜和四只互不协调的手脚吊在一根绳索的末梢拼 
命摇晃:那是卡齐莫多在敲晚祷钟或祷告三钟 ③ 
夜间,时常 
在钟楼顶上那排环绕着半圆形后殿四周的不牢固的锯齿形栏 
杆上面,可以看见一个丑恶的形体游荡:那还是圣母院的驼 
子。于是,附近的女人都说,整座教堂显得颇为怪诞、神奇 
和可怖;这里那里都有张开的眼睛和嘴巴;那些伸着脖子、咧 
着大嘴、日夜守护在这可怕教堂周围的石犬、石蟒、石龙,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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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② 
③ 指早、中、晚三次宣告祈祷圣母的钟声。 
这种神话中吐火怪物通常是狮首、羊肚、龙尾。 
希腊神话中的女魔,谁被它看见,便立即化为石头。 

声可闻;若是圣诞夜,大钟似乎在咆哮,召唤信徒们去参加 
热气腾腾的午夜弥撒,教堂阴森的正面上弥漫着某种气氛,就 
好像那高大的门廊把人群生吞了进去,也好像那花瓣格子窗 
睁着眼睛在注视着人群。而所有这一切都来自卡齐莫多。古 
埃及人会把他当做这神庙的神;中世纪的人会以为他是这神 
庙的妖怪;其实,他是这神庙的灵魂。 
因此,那些知道有过卡齐莫多的人认为,今天的圣母院 
是凄凉的,了无生气,死气沉沉。人们感到有什么东西消失 
了。这个庞大的躯体已经空了,只剩下一副骷髅;灵魂已经 
离去,空留着它住过的地方,如此而已。这就好像一个头颅 
光有两只眼窝,目光却没有了。 
四 狗与主人 
话说回来,卡齐莫多对任何人都怀有恶意和仇恨,却对 
一个人是例外,爱他就像爱圣母院,也许犹有过之。此人就 
是克洛德·弗罗洛。 
此事说来很简单。是克洛德·弗罗洛抱走了他,收留了 
他,抚养了他,扯大了他。小不丁点儿,每当狗和孩子们撵 
着他狂叫,他总是赶紧跑到克洛德·弗罗洛的胯下躲藏起来。 
克洛德·弗罗洛教会了他说话、识字、写字。克洛德·弗罗 
洛还使他成为敲钟人。然而,把大钟许配给卡齐莫多,这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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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于把朱丽叶许配给罗米欧。 
因此,卡齐莫多的感激之情,深沉,炽烈,无限。尽管 
养父时常板着脸孔,阴霾密布,尽管他总是言词简短、生硬、 
蛮横,卡齐莫多的这种感激之情却一刻也未曾中止过。从卡 
齐莫多的身上,副主教找到了世上最俯首贴耳的奴隶,最温 
顺的仆人,最警觉的猛犬。可怜的敲钟人聋了以后,他和克 
洛德·弗罗洛之间建立了一种神秘的手势语,唯有他俩懂得。 
这样,副主教就成了卡齐莫多唯一还保持着思想沟通的人。在 
这尘世间,卡齐莫多只有与两样东西有关系:圣母院和克洛 
德·弗罗洛。 
世上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副主教对敲钟人的支配力量,也 
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敲钟人对副主教的眷恋之情。只要克洛德 
一做手势,只要一想到要讨副主教的喜欢,卡齐莫多就立即 
从圣母院钟楼上一溜烟冲了下来。卡齐莫多身上这种充沛的 
体力发展到如此非凡的地步,却又懵里懵懂交由另个人任意 
支配,这可真是不可思议。这里面无疑包含着儿子般的孝敬, 
奴仆般的依从;也包含着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慑服力量。 
这是一个可怜的、愚呆的、笨拙的机体,面对着另一个高贵 
而思想深邃、有权有势而才智过人的人物,始终低垂着脑袋, 
目光流露着乞怜。最后,超越这一切的是感恩戴德。这种推 
至极限的感激之情,简直无可比拟。这种美德已不属于人世 
间那些被视为风范的美德范畴。所以我们说,卡齐莫多对副 
主教的爱,就是连狗、马、大象对主人那样死心塌地,也望 
尘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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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克洛德·弗罗洛 (续) 
一四八二年,卡齐莫多大约二十岁,克洛德·弗罗洛三 
十六岁上下:一个长大成人了,另一个却显得老了。 
今非昔比,克洛德·弗罗洛已不再是托尔希神学院当初 
那个普通学子了,不再是一心照顾一个小孩的那个温情保护 
人了,也不再是既博识又无知、想入非非的年轻哲学家了。如 
今,他是一个刻苦律己、老成持重、郁郁寡欢的教士,是世 
人灵魂的掌管者,是若扎的副主教大人,巴黎主教的第二号 
心腹,蒙列里和夏托福两个教区的教长,领导着一百七十四 
位乡村本堂神甫。这是一个威严而阴郁的人物。当他双臂交 
叉,脑袋低俯在胸前,整个脸只呈现出昂轩的光脑门,威严 
显赫,一副沉思的神情,款款从唱诗班部位那些高高尖拱下 
走过时,身穿白长袍和礼服的唱诗童子、圣奥古斯丁教堂的 
众僧、圣母院的教士们,个个都吓得浑身发抖。 
不过,堂·克洛德·弗罗洛并没有放弃做学问,也没有 
放弃对弟弟的教育,这是他人生的两件大事。然而,随着时 
光的流逝,这两件甜蜜舒心的事情也略杂苦味了。正如保罗 
·迪阿克尔 ① 
所言,日久天长,最好的猪油也会变味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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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保罗·迪阿克尔 (约720—约799),伦巴第历史学家。 

个绰号为磨坊的小约翰·弗罗洛,由于所寄养的磨坊环境的 
影响,并没有朝着其哥哥克洛德原先为他所确定的方向成长。 
长兄指望他成为一个虔诚、温顺、博学、体面的学生,然而 
小弟弟却跟幼树似的,辜负了园丁的用心,顽强地硬是朝着 
空气和阳光的方向生长。小弟弟茁壮成长,长得枝繁叶茂,郁 
郁葱葱,却一味朝向怠惰、无知和放荡的方向发展。这是一 
个名符其实的捣蛋鬼,放荡不羁,叫堂·弗罗洛常皱眉头;却 
又极其滑稽可笑,精得要命,叫大哥常发出会心的微笑。克 
洛德把他送进了自己曾经度过最初几年学习和肃穆生活的托 
尔希神学院;这座曾因弗罗洛这个姓氏而显赫一时的神圣庙 
堂,如今却由这个姓氏而丢人现眼,克洛德不禁痛苦万分。有 
时,他为此声色俱厉把约翰痛斥一番,约翰倒是勇敢地承受 
了。说到底,这小无赖心地善良,这在所有喜剧中是司空见 
惯的事。可是,训斥刚了,他又依然故我,照旧心安理得,继 
续干他那些叛经离道和荒诞的行径。忽而对哪个雏儿 (新入 
学的大学生就是这么称呼的)推搡一阵,以示欢迎—— 这个 
宝贵的传统一直被精心地保存到我们今天;忽而把一帮按照 
传统冲入小酒店的学子鼓动起来,差不多全班都被鼓动起 
来 ① 
,用“进攻性的棍子”把酒店老板狠揍一顿,喜气洋洋地 
把酒店洗劫一空,连酒窖里的酒桶也给砸了。于是,托尔希 
神学院的副学监用拉丁文写了一份精彩的报告,可怜巴巴地 
呈送给堂·弗罗洛,还痛心地加上这样一个边注:一场斗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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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原文为拉丁文。 

主要原因是纵欲 
① 
。还有,据说,他的荒唐行径甚至一再胡闹 
到格拉里尼街 ② 
去了,这种事发生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身上 
是骇人听闻的。 
由于这一切的缘故,克洛德仁爱之心受到打击,他满腹 
忧伤,心灰意冷,便益发狂热地投入学识的怀抱:这位大姐 
至少不会嘲笑你,你对她殷勤,她总是给你报偿的,尽管所 
付的报酬有时相当菲薄。因此,他越来越博学多识,同时,出 
自某种自然逻辑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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