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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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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嘛,热尔维丝!”乌达德比较耐心听,说道。“要 
是一开头就和盘托出,那结尾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继续往下 
讲吧,马伊埃特,求求你啦。这个可怜的花喜儿!” 
马伊埃特接着往下讲。 
“她确实好不伤心,好不悲惨,终日用泪洗面,哭得两边 
腮帮都凹陷下去了。不过,由于蒙羞受辱,放荡形骸,遭人 
唾弃,不由萌发一种念头:假如这世上有某种东西或是某个 
人能让她爱,也能爱她,那么她就不会那样丢人现眼,不会 
那样恣意轻薄,也不会那样被人遗弃。这就必须是个孩子,因 
为唯有稚童才能那么天真无邪,对此毫不在意。—— 她好不 
容易才认识到这一点的。在此之前她曾经竭力爱过一个小偷, 
他也是唯一可能会要她的男人,可是过不了多久,她发现这 
个小偷也瞧不起她。—— 大凡痴情女子,总需要一个情郎或 
一个孩子来填补她们的心灵,要不然就非常凄惨了。—— 既 
然不可能有个情郎,她便回心转意,一心想要有个孩子,而 
且她虔诚之心始终并未泯灭,便把想生个孩子的愿望不断祷 
告慈悲的上帝。诚之所至,慈悲的上帝怜悯了她,便赐给她 
一个女儿。她那快活的样子,就不必说了,又是眼泪,又是 
爱抚,又是亲吻,简直发疯了。亲自给孩子喂奶,把自己床 
上唯一的一条被子拿去做襁褓,而她却不再感到寒冷和饥饿 
了。她于是恢复了美貌,老姑娘成为年轻的母亲。奸情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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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来找花喜儿了,她那货色重新有人光顾了。她把这些 
下流勾当挣来的钱,统统拿去给女儿买小衣衫、小软帽、围 
涎、花边衬衣、缎帽,却连想也没有想过给自己重买一条被 
子。—— 厄斯塔舍先生,叫你别吃那个饼,你是怎的!—— 
小阿妮丝,就是那个女孩洗礼时的教名,因为花喜儿不再有 
什么姓了,说来一点不假,小阿妮丝穿绸着锦,打扮得比多 
菲内 ① 
的公主还更加花枝招展!尤其是她那双小鞋连国王路 
易十一肯定也没有这样的鞋子!那双小鞋,是当母亲的亲手 
缝做和刺绣的,精细,各种装饰之讲究,不亚于慈悲圣母身 
上的袍子。这双粉红小鞋,真是说要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只 
有我大拇指这么长,若不是看见孩子的小脚丫脱掉鞋子露了 
出来,真难相信那双小脚能穿得进去。真的,那双小脚是多 
么小巧,多么漂亮,多么粉红呀!真赛过鞋面的粉红缎 
子!—— 乌达德,等你有了孩子,你就会知道没有什么能比 
得上那些小手小脚更好看的了。” 
“我求之不得哩。”乌达德叹气说。“不过,得等安德里· 
缪斯尼埃先生乐意呀。” 
“而且,”马伊埃特接着说,“帕盖特的孩子不光是一双脚 
好看而已。我见到这孩子时她才四个月,那真是心肝宝贝!一 
双眼睛比嘴巴还大,一头秀发又柔软又乌黑,都已经卷曲了。 
等到她十六岁时,准是一个神气活现、肤色深褐的美人儿!她 
母亲一天比一天更加发疯似地爱她,抚摸她,亲吻她,咯吱 
她,给她洗澡,把她打扮得花里花俏,差点没把她吞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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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法国东部的旧省名。 

她为女儿高兴得糊里糊涂,念念不忘上帝的恩德。尤其是女 
儿那双玫瑰色的漂亮小脚,真叫她无限惊讶,乐得发狂!老 
是把嘴唇贴在那双小脚上面,再也无法放开。忽而给她穿上 
小鞋,忽而又把它脱下,说不尽的赞赏,道不完的惊奇,看 
一整天也嫌看不够,满怀爱怜,试着在床上教她学步,心甘 
情愿一辈子跪着,替这双好似圣婴耶稣的小脚穿鞋脱鞋。” 
“这故事倒是挺动人挺好听的,可是哪有埃及人呢?”急 
性子的热尔维丝嘀咕道。 
“就有啦!”马伊埃特回了她一声。“有一天,兰斯来了一 
伙骑马的人,样子挺古怪。这是一帮叫化子和流浪汉,由他 
们的公爵和伯爵带领,浪迹天南地北。他们皮肤晒得发黑,头 
发卷曲,耳朵上挂着银耳环,女人比男人还要丑,脸更黑,头 
上什么也不戴,身上抱着一个丑恶的小鬼,肩上披着一块用 
麻线织的粗布旧披巾,头发扎成马尾巴形状。那些在她们腿 
上爬来爬去的孩子,连猴子见了都会吓跑的。这是一群被逐 
出教门的人,直接从下埃及经过波兰来到兰斯。据说,教皇 
听了他们忏悔之后,要他们在凡尘中连续漂泊七年,不许睡 
在床上,以示赎罪。所以他们称为‘悔罪者’,一身臭气。看 
样子他们原是萨拉森人 ① 
,因此信奉朱庇特,并有权向所有戴 
十字架和法冠的大主教、主教和修道院主持索取十图利弗尔, 
这是教皇一道训谕给他们这样规定的。他们是打着阿尔及尔 
国王和德意志皇帝的招牌来兰斯给人算命的。你们可以想见 
单凭这一点,便足以禁止他们进入兰斯城。于是,整队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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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中世纪对阿拉伯和西班牙的穆斯林的称呼。 

倒也乐意在布雷纳城门边安营,就住在至今还可以看见一座 
磨坊紧挨着从前石灰坑的那个土丘上。他们给人看手相,说 
得天花乱坠,真能够预言犹大会当上教皇呢。不过,种种有 
关的流言蜚语也传开了,说他们拐小孩,剪钱包,吃人肉。审 
慎的人劝那班傻瓜说:‘千万可别去!’但自己却悄悄跑去了。 
那真是一种狂热。事实上,他们所说的一些事情,会叫红衣 
主教吃惊的。那些埃及婆娘给孩子们看手相,根据异教徒和 
土耳其人的相术征象,头头是道,说出万般奇迹来,做母亲 
的听了,无不为自己子女的富贵命而扬眉吐气,得意洋洋。这 
个孩子会当皇帝,那个会当教皇,另个会当将领。可怜的花 
喜儿,心头痒痒的,很想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漂亮的小阿 
妮丝有一天会不会当上亚美尼亚女皇或别的什么的,便把女 
儿抱去见那伙埃及人。那些埃及女人一眼见到这个女娃,交 
口称赞,用手轻轻摸她,用污黑的嘴唇吻她,对她的小手惊 
叹不已。咳!真把花喜儿说得心里乐开了花!埃及娘们对这 
小女孩的美丽小脚和美丽小鞋更是赞不绝口。这孩子还不满 
一岁,已经叽哩咕噜学讲话了,像小傻瓜似地朝她母亲直笑。 
她胖乎乎,圆滚滚的,会做出许许多多天使般的可爱小动作 
来。可是,一见到那些埃及婆娘,吓得哇哇哭了起来。母亲 
更热烈地亲她,听到那班算命婆说小阿妮丝命中大贵,随即 
抱着她走开了。小阿妮丝将成为一个绝代佳人,一个贞操女 
子,一个王后。花喜儿回到了苦难街的阁楼上,觉得是抱着 
一个王后回来,说有多自豪就有多自豪。隔日,孩子在她床 
上睡觉—— 她一向同孩子睡在一起,她趁一会儿功夫,轻轻 
推开房门,让它半掩着,悄悄跑到干旱街去找一个女街坊,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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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女儿阿妮丝将来有一天会由英王和埃塞俄比亚大公亲自服 
侍她用膳,以及其他种种惊人的事情,都搬给这女邻听。等 
她回到家,上楼时并没有听到孩子的哭闹声,心想:‘这可好! 
孩子还没有醒呢。’霍然间,发现房门大开,比她刚才离开时 
开大得多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走了进去,可怜的母亲, 
急忙跑到床上……孩子不见了,床上空空的。孩子一点踪影 
也没有,只见一只漂亮的小鞋掉在那里。她一下子冲出门外, 
扑到楼下,用头撞墙,呼天唤地嚷道:‘我的孩子!谁看着我 
的孩子?谁抱走了我的孩子?’街上空空荡荡,她家的房子冷 
冷落落,没有一个人影能告诉她什么。她跑遍全城,找遍大 
街小巷,整天到处乱窜,疯了似的,神情恍惚,形容可怕,活 
像一头丢了小仔们发疯的野兽,到各家各户的门窗上乱嗅一 
气。她直喘粗气,头发散乱,样子挺吓人的,而且眼睛像冒 
着火,把眼泪都烧干了。见到行人,拦住嚷道:‘我的女儿! 
我的女儿!我漂亮的小女儿!谁把她还给我,我情愿做她的 
奴婢,做他的狗的奴婢,要是他愿意,吃我的心肝也行。’遇 
到了圣雷米教堂的神甫,对他说:‘神甫先生,我可以用手指 
头去刨地,不过你得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乌达德,这真 
叫人撕心裂肺,讼师蓬斯·拉卡布尔老爷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我看见他也哭了。——‘啊!可怜的母亲!’晚上,她才回到 
家里来,就在她不在家时,有个女邻看见两个埃及婆娘抱着 
一包什么东西偷偷上楼去,随后重新把门关好,走下楼来,就 
匆匆溜走了。她俩走后,便听见帕蓝特房里好像有孩子的哭 
叫声。母亲回来一听,放声哈哈大笑,顿时像长了翅膀似地 
飞快奔上楼去,又好像炮弹轰然一响,破门而入……—— 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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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德,那可真是骇人听闻!呈现在她眼前的并不是她那娇小 
可爱的阿妮丝,不是仁慈的上帝恩赐给她的那个何等红润、何 
等鲜艳的心肝宝贝,而是一个活像小妖怪的丑八怪,跛脚,独 
眼,畸形,瞎嚷嚷在地板上爬来爬去。她吓得连忙捂住眼睛。 
她说:‘唉!会不会是巫婆把我的女儿变成了这样可怕的畜生 
了?’人们赶紧把那个小罗圈腿抱开,要不,非叫她发疯不可。 
这准是某个把灵魂出卖给魔鬼的埃及女人生下的孽障,看样 
子四岁左右,说起话来不像人话,而只是一些无法听懂的词 
儿。花喜儿一头扑向那只小鞋,这是她先前一切所爱留下的 
一切了。她呆在那里许久许久,不开口,不喘气,大家以为 
她已经断气了。猛然间,她浑身直打哆嗦,疯狂地把那只圣 
物般的小鞋吻个遍,放声大哭起来,仿佛心都碎了。我敢说, 
要是换了我们,也会一样悲恸的。她连连喊道:‘咳!我的小 
女儿呀!我漂亮的小女儿呀!你在哪里?’叫人听了肝肠欲断。 
我现在一想起来还要哭哩。你们不知道,我们的孩子,那可 
是我们的骨肉呵。—— 我可怜的厄斯塔舍!你呀你,长得有 
多俊!你们不知道他有多乖巧呀!昨天他对我说:‘我呀,长 
大了要当近卫骑兵!’哦,我的宝贝厄斯塔舍呀!要是你丢了, 
叫我怎么活呀!—— 花喜儿猛然站起身来,随即在兰斯城奔 
跑,一边嚷叫:‘到埃及人营地去!到埃及人营地去!捕役们 
快去烧死那些巫婆!’然而埃及人已经走了,天也黑了,追赶 
他们是不可能的。第二天,在离兰斯八公里外的丐地和蒂鲁 
瓦之间的灌木丛里,发现了篝火的残迹、帕盖特孩子的几根 
绸带、点点血斑和若干山羊粪。刚过去的这个夜晚,正是礼 
拜六之夜,可以确信无疑埃及人就在灌木丛里举行过巫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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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鬼王别西卜一道把那个小女孩生吞活吃了,现在回教徒还 
保留着这种习俗呐。花喜儿听到这些可怕的事情后并没有哭 
泣,只是动了动嘴唇像要说话,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隔天, 
她满头黑发顿时全花白了。再隔天,她失踪了。” 
“这确实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乌达德说道,“连勃艮 
第人听了也会落泪的。” 
“难怪你一听到埃及人就吓得要命!”热尔维丝插上一句。 
“你刚才带着你的儿子赶紧逃走,这样做很对,因为这伙 
埃及人也是从波兰来的。”乌达德接着又说。 
“不对。”热尔维丝说道。“听说是从西班牙和卡塔卢尼亚 
来的。” 
“卡塔卢尼亚?这有可能。”乌达德应道。“波兰,卡塔卢 
尼亚,瓦卢尼亚,我老是把这三个地方弄混的。但有一点是 
确信无疑的,他们都是埃及人。” 
“而且,他们肯定都长着獠牙,吃起小孩来才行。”热尔 
维丝加油添醋地说道。“要是爱斯梅拉达也吃一点,一边却噘 
起小嘴装出一副轻蔑的样子,那我才不会感到意外的。她身 
边那只白山羊耍的把戏太鬼了,其中必有歪门邪道。” 
马伊埃特默默地走着。她沉浸在遐思之中,这种遐思有 
点像是某个悲惨故事的延续,并引起精神上的一阵阵震撼,直 
到触及心灵深处,它才会停止。这时,热尔维丝对她说:“花 
喜儿的下落怎么样,没人知道吗?”马伊埃特没有应声。热尔 
维丝摇着她的胳膊,喊着她的名字,又问了一遍,马伊埃特 
这才仿佛从沉思中惊醒。 
“花喜儿的下落吗?”她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好像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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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问题似的。接着,她尽力集中精神,注意弄明白这句话 
的意思,于是急速应道:“啊!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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