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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越来越靠近,他把锄头举过头顶,咬着牙向熊砍去。但就在他的锄头快要砸到
熊头上时,只见大熊把熊掌一挥,轻描淡写地一下便把他的锄头打飞了。锄头飞出
去六七米远,然后熊连正眼都没看海叔一眼,自顾自地走了。
海叔站在那里傻了。过后,他才想到,假如熊那一掌要是打在他身上,说不准
他会和锄头一样地飞出去。直到熊踩着树木的声音消失后,海叔才回过神来。他又
围着地边走了一圈,这时,他在几棵白松树下看到了熊窝。在那里,有一些小树都
被熊咬断了,在山坡上铺了很平整的一个大窝,窝边的树木上刮着一些熊毛,还有
一些青包米棒子。海叔的眼睛一亮,你吃我的包米,我要吃你的肉。海叔知道,熊
是个贪吃的家伙,只要它吃顺了嘴,它还会回来的。海叔在山边找了一些费弃的圆
木,扛到了熊窝的旁边,然后用狗枣藤子把圆木捆到一起,一点点地悬起来,所有
圆木下落的地方都朝着一个地方,他在那里又做了个机关。熊再回来时,只要到那
里一碰机关,圆木就会从空中砸下来,就会把熊砸到里面。这是山民们常用的一种
对付野兽的办法,叫下压拍子。
海叔下好了压拍子,回去后就病倒了。天热,干活超力,又受了熊的惊吓。海
婶忙得不可开交,给他掐脑袋,烧姜汤,当然还要喂猪,给两个孩子弄饭,侍弄园
子——
海叔躺了两天后,海婶从外面回来告诉他,凤他爹上山丢了,一天多没回来。
凤他爹是海叔的徒弟,跟海叔学开拖拉机。海叔躺不住了,他教过很多徒弟,但这
个徒弟是他最喜欢的。他叫吕放,是山东人,几年前接他父亲的班从山东来到了这
个林场。吕放厚道,结婚也没有多长时间,刚生了一个小孩,起名叫凤儿。吕放的
媳妇也是山东人,那个地方靠近海边,山水灵秀把她滋润得鲜鲜嫩嫩的,就像山中
的芍药花。两口子没事时常抱着孩子上海叔家串门儿,海叔家有什么好吃的,他们
也不客气,就吃;海叔家有什么活儿,他们也帮着干,两家人处得就像一家人那样
亲。
海叔走到外面,阳光还是很足,扔在树下一块一块的,就像棉絮一样。山村静
得出奇,一些知了儿在树叶上叫得人心烦。海叔走出村外,这时他看见了高二逼家
的大小子从村外回来,高二逼家的大小子叫高三,他看到海叔,没头没脑地扔过来
一句话:
“死了。”
“什么他妈的死了?”
“你徒弟吕放呀。”
“他怎么死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下了一个压拍子,吕放钻到了里边压死了。”
海叔的脑袋不由得嗡的一声响起来,就像有一只知了钻到了他的脑袋里似的。
他一阵头昏眼花。
山坡上围满了人,说话的声音热乎乎地搅动着阳光,粥一样的溢满了山坡。正
是海叔下的压拍子。压拍子被人撬开了,吕放趴在那里,脚下蹬了很大的一个土坑,
看来他当时一下子没被压死,但怎么也爬不出那一堆圆木的挤压,最终还是被压死
了。他的胸腔被圆木压塌了下去,血把黄土都染黑了。几只绿头苍蝇围着他的尸体
飞来飞去。海叔见此只觉得头脑一热,人便迷迷糊糊地倒了下去,就在倒下去时,
他又感到大腿间一热,是一股尿淌了出来。别人赶紧把海叔扶起,他们还以为海叔
是因为他徒弟被压死了,他刺激太大了呢。海叔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就在这时,凤婶被人扶了来,她的头发披散着,一件对襟的衣服扣子都撕掉了,
风张合着,露出白肚皮。她疯了一样向吕放的尸体上扑着,但都被人拉住了。他们
告诉她:看一眼就得了,看一眼就得了。凤婶不听,她拍手跺脚地哭着,嗓子哭哑
了,嗓子里头像塞了棉花一样听不到她喊什么——山坡上不少人都哭了。
高三他爸高二逼是个警察,他在山村中调查了几天,也问过海叔那个压拍子是
谁下的,海叔说不知道,山民们也都说不知道,高二逼也就不知道了。
海叔也想过投案自首,但他又想,人死不能复活,他与其被关在大牢里看不到
天日,还不如在外面多帮衬帮衬凤婶,她一个孤儿寡母的,活着更不容易呢,他要
负起这份责任。
一天晚上,凤婶带着孩子在家煮大米粥,粥煮好了,她却忘了关柴油炉子。柴
油炉子靠着柴油桶,在仓房中放着。凤婶和小凤吃完了粥,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柴油炉子不断地扩散着热量,柴油桶呼的一下烤着了,仓房变成了火海,紧接着火
舌又舔到了草房上。
那天晚上,海叔的心很烦躁,总感到有事似的,他走到了外面。外面天很黑,
天上的云彩皱成了一块块干牛粪饼子,风儿撕扯着树枝,哗哗地像水烧开了似的响
着。海叔走到了村头,他鼻子中刮进来一阵焦糊味儿,他抬起头,就看见了凤婶家
的房顶红红地亮了起来。
海叔向凤婶家跑去,边跑边喊“着火了”。他来到了凤婶家,一推大门,大门
插得很牢靠,他只好从大门上跳进院中。房上的火舌有一丈多高,没到跟前便烤得
人受不了。屋中一片死寂。海叔顾不了许多,一脚踢开屋门,这时火星子已经从房
顶上往屋子里掉了。他跑进屋子中,只见凤婶抱着小凤站在炕上傻了一样地站着,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望着四周一片火海在发呆。这时,外屋“哗啦”一声,从房顶
掉下一团火封锁了出去的道路,海叔只得又一脚踹开窗户,然后抱住只穿着短裤还
在发呆的凤婶,把她和小凤一起抱到屋外。他们刚出来不久,房子便哗啦一声落架
了,蹿起的火星子有十几丈高。
这场火,把凤婶家烧得片瓦无存。海叔让海婶把凤婶接到自己的家中来住。然
后,林场组织工人为凤婶家捐款盖房子。盖房子时,海叔就像给自己家盖房子一样
的尽心尽力,他白天晚上忙活在房场中,起房架子、上大泥、苫草、搭锅台、垒炉
灶,哪一样活,他不直接伸手干好像都不放心似的。两间新苫的大草房盖好了,凤
婶含着眼泪搬了进去。吕放在死前也在山坡上开了几亩地,也都是海叔给种上的,
锄草、收割全是海叔帮着在干。有多少次,凤婶拉着海叔的袖子,眼泪吧嚓地说道
:海叔,你让我怎样感谢你呢。海叔心道:你只要不杀了我就行了。
一天晚间下着大雨,海叔睡到半夜听到一阵猫一样的叫声,他仔细听听是人的
叫声。他问海婶,海婶说是小凤病了,凤婶正为小凤叫魂呢。海叔说:这哪行。穿
上衣服和海婶来到了凤婶家,海叔伸手一摸小凤的头,热得烫手。海叔赶紧推来自
行车,让凤婶穿上雨衣抱着小凤坐在后面,六十多里地的山路,他摸着黑把小凤她
们娘儿俩驮到了区医院中。大夫说,你们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孩子就没命了。当时,
把个凤婶感动得眼泪和天上的雨水一样多。
那是去年秋天,外面有很好的月光,小凤睡了。凤婶坐在梳妆台前,就着月光
望着镜子中自己半明半暗的脸庞,有些黯然神伤。她在想吕放,她想起了和吕放初
识的经过。那一天她在山东老家的井台旁,正在打水洗着她的一头美丽的秀发。燕
子在空中唱着歌儿,空气中传播着花香,故国的春天是那样美好。就在这时,她不
经意间往后一甩头发,不料一头水全甩在了站在身后的一个小伙子的脸上。两人都
十分不好意思,脸红红的。
“我不知道身后有人。”
“我是来井台找点水喝。”
喝过水后,两人就算认识了。吕放说,他在东山里开拖拉机,那里的山美水美,
那里挣钱如何容易。后来,吕放又来到凤婶家的井台旁几次,他说是来挑水的。凤
婶知道,他的家离她家的井台还有两道街呢。凤婶就明白了吕放的心意。吕放再来
打水时,凤婶脸红红地说道:月芽泉的水更香,我太阳落山时去挑水。
吕放就明白了凤婶的意思。月芽泉是恋人们约会的地方。两人便在那里订下了
终身大事。后来,吕放的假期到了,凤婶便和他来到了黑龙江的林区。然而,他把
她带来了,他却走了。凤婶有时很恨吕放,当然这种恨是和爱搅和在一起的。起风
了,园子里干枯的玉米叶子一阵哗啦哗啦响,清冷的月光,从窗前透进山村凝固了
一样的静寂。凤婶站起来,一丝恐慌爬上脸面,从镜子中,她看见了自己消瘦的脸
上不知何时抹上了粉、画了眉,从吕放走后她还从来没有打扮过。她的心有些慌乱
的难受。
第二天,天阴得像一块黑铁板,凤婶在村道上拦住了海叔。凤婶说家中的锅底
往外呛烟,不好烧——说这话时,凤婶的眼睑低垂,格外引人注目。
海叔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灶坑哪有毛病,可凤婶说往外倒烟,他也就只好一点
点检查。后来,他把炕稍扒开了一个小洞,往外掏了点灰,一点火,锅底呜呜响,
便把小洞抹好泥。凤婶乐得眉开眼笑,连声称赞海叔的手艺高。海叔倒有些不好意
思起来了。
老天爷的脸沉到最后挤出了雨点,撒豆子一样噼哩啪啦响成一片。海叔抬眼望
一眼天空,洗洗手后要走,凤婶就拉位海叔的手不放,她掉起了眼泪。
“海叔,你要不嫌弃我们就留下吃了这顿饭,你要是不吃饭,我心里不安生呢。”
海叔只好坐在炕沿上,抽叶子烟,逗小凤玩儿。锅底的火口兹口兹啦啦地响着,
凤婶看来早有准备,菜都是现成的,只是倒进锅中翻了几个个儿一会儿就全好了。
她把炕桌摆在炕上,一样样的端上来,一会儿变魔术似的摆了一大桌子菜,又把温
热的酒摆到桌子上,帮海叔解鞋带推海叔上炕。凤婶说,家中也没有一个男人,就
让我陪你喝酒吧。海叔望着凤婶,和她一杯一杯地喝起了酒来。海叔喝了两杯后胆
量就大起来了,他就敢抬眼看凤婶了。他早就知道凤婶漂亮,不过那时是个长辈,
也不好意思大胆的总瞅,这回凤婶就和他坐个面对面,除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凤外没
有其他人,他的眼睛就有些不老实了。他看到凤婶的嘴唇那么红,肉鼓鼓的,透着
一股可人的劲儿,还有她的鼻子,挺直的衬托着两边绯红的脸蛋儿,再加上个小酒
坑,使人总有上前摸一下的欲望。再往下看,在她解开的两个领扣下似乎能看到浑
圆的胸部的乳沟,海叔不由自主地闭了一下眼睛,他真怕自己从那里沉落下去。
小凤咿咿呀呀的玩够了,趴在炕里睡着了。凤婶给她枕上枕头,盖上被子,推
到炕的一边。她又回头和海叔喝酒。一时间屋里很静,除了吱吱的喝酒声再听到的
就是外面哗哗的雨声。秋天的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雨帘似乎把山村吞没了,隔绝
了,没有人出来走动,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他们俩人在一个屋檐下,他们两个就
像一家人似的。酒喝多了,酒精把人的神经烧热狂了,好像是不经意似的,凤婶抓
住了海叔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手中搓着握着,海叔望一眼坐在面前似梦似幻的
凤婶,再也不顾什么了,他轻轻一拉,凤婶便从桌子那头来到了这头,然后海叔把
她搂在自己的怀中。凤婶好像没有骨头了似的,整个的全瘫在了海叔的怀中。雨声
此时好像听不到了,只有他们两人在喃喃细语。一会儿海叔解除了凤婶身上的衣服,
他把凤婶压在身下。凤婶就像干渴的土地得到了雨水的滋润一样,兴奋地呼喊着,
喊得海叔欲死欲狂,他就像开拖拉机一样,凶猛地向着山上冲去,凤婶喊道:你就
把我弄碎了吧——雨掩盖了一切。
风中闻到了让人亲切的柴烟的焦糊的味儿,道路,一点一点地向着村中延伸,
在月光下有一种苍白的寒凉感,让海叔想到凤婶的肚皮。
女人这玩艺,就是不一样。一万个女人有一万种味道。
海叔自从尝了凤婶的味道就再也放不下了。
那些日子,天干巴巴的冷了一段时间又暖了起来,天上便纷纷扬扬地飘下了雪
花,三五天不停,地面上丰满了起来。工人们进不了山,全呆在家中,喝酒、打扑
克、或和老婆干仗玩儿。海叔什么爱好也没有,他便白天躺在家中睡大觉,烙背烙
腿,晚上没事儿便出去转悠。海婶不知道他出去干什么,海婶也不敢问他。
这一天雪后海叔又出去了,他踩着喧软的积雪,望着雪粉苍白了的村庄,他没
有兴致看景,他走到一家食品店买了一些食品。食品店的老板说喝酒啊?海叔说喝
酒,然后他便提着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