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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选-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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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房关张,他建议厂里盘下,并且花了点线改建一下。“难道这就是经济主义?当初谁
也没有反对。”老郝弄不通这点,独自纳闷。
    小磨房开张的那些日子,热气腾腾的豆浆,大家喝得美滋滋的。工友们欢迎、干部
们高兴、上级也夸赞。建立小磨房的功绩,工会自然得总结的,青年团也写了一份,行
政认为有责任跟着上报了,份份材料都写得天花乱坠,但哪份材料也没提到老郝的名字。
他找材料修房,买牲口,请石匠锻磨这些事,都不知记到谁的帐上去了,老郝无所谓地
笑笑,只要大家有浆喝,根本就不去计较的。
    然而风是刮来了?
    “谁的经济主义?”在小磨房里有人探讨起来。一位曾经总结过小磨房,把它比作
天仙妙境的人,拭去粘在嘴唇上的浆皮子:“这得工会老郝负全责,都是他一人张罗的。
我早就看出不对头,既然能够搞小磨房,发展下去粉坊、菜园子不也可以?”他很为自
己能提高到“政策水平”认识问题,而洋洋自得。四周的工友惶恐地瞧着他,人们担心
着别把小磨房封闭了,但是终于没有撤消,因为热浆不仅工友爱喝,就连那些“事后诸
葛亮”们也并不讨厌的。现在的工会主席,那时的宣传委员代老郝写了篇检讨,也没征
得他同意给报上去,后来老郝给免去了副主席的职务,担任劳保委员,他很知足也很高
兴:“小磨房没关张这就行啦。我就是这样的材料,卖我的老命对付着干吧!”
    他上任第一件事,就是修建休养所,老郝忘记一切不愉快的事情,每天起早贪黑地
干,寻工买料、勘测地皮,忙得不亦乐乎。他像泥瓦匠工头,浑身尘土仆仆,终于挑中
了小树林的一块地方,那里靠厂子很近,原是旧社会打算给厂长盖洋房的,地基现成。
人们路过那儿,停住脚:“老好,这是干什么?”
    “盖休养所,让大家享享福!”
    “老好,你真好!”人们赞美着走开了,可他的心却沉浸在这种幸福星,他觉得为
人们做这一件件好事,就越来越接近人们盼望的时代。他舒服,痛快,有力地挥舞镐头,
远远看,他像是个壮实的年轻小伙。
    现在的主席,那时已经是副主席了,正是少年得志的时候,玲珑剔透,仿佛每个细
胞都在跳舞似的。在一次什么会议上,有位厂里的负责干部,认为把休养所盖在小树林,
不若修在太阳沟好:“那儿我去过一趟,风景美,空气好,真是有山有水……”我们这
位主席最善于察颜观色、领会上级意图的了,赶紧让老郝停工,到太阳沟另找新址。
    老郝独自领着工友在披荆斩棘,谁也不来过问,早预感到情况有些不妙。然而太阳
沟的建议他却断然拒绝:“不行,我想过,二十来里地,又在荒山里,太不方便。”
    “真是难以贯彻领导意图!”主席暗地想着,然后说:“每年夏天小伙子成群结队
去玩,就说明那儿好,满山遍野的柿子树、枣树、梨树,还有草地,那太阳沟游起泳来
多带劲!”
    “不行!那儿闹狼!”还是不同意。
    “嘿!工人阶级会怕狼?笑话!”他不想再和这顽固的老头说下去:“这是组织决
定,你就执行吧!”
    休养所落成以后,特地先组织了干部去休养,还没有过三天,且不说往山里运送给
养是何等困难,汽车开不进去,要用骡子往山腰驮;休养员原想在太阳沟里嬉水作乐,
老乡们派出代表抗议,说这吃喝用水万万作践不得的;恐怖的是到了夜里,狼嗥声使人
久久不能入睡,还要随时提防狼群的袭击。于是有人说自己健康完全恢复,无需耽误宝
贵的床位,申请提前出所;也有不怕狼而留下的,那些大抵是部队出身的干部,好久没
有过枪瘾,趁此机会施展一下身手。
    以后谁休养回来,就仿佛虎口脱生,人们都开玩笑地围上去祝贺:“恭喜恭喜!活
着回来了!”
    当反对工会只抓生产,忽略生活的风刮来的时候,人们把老郝和休养所连在一起:
“为什么把休养所盖在深山里?”
    “让我们修行出家?”
    “叫我们喂狼?”
    想不到干部也责备他:“你是工会劳保委员,为什么不起监督作用。”七嘴八舌弄
得老郝没法应付,一发急更是说不出个整句子,他成了把好事办坏的“样版”。不久工
会改选,偏偏他没有落选,因为这底细不久就拆穿了,人们相信老郝绝不会办这“缺德”
事。只好让他挂上个委员的名,不再给他什么具体分工,这可把老郝苦恼了些日子:
“我真是越干越寒心啦!”但是他在人们的』心中得到温暖,大家越来越尊敬他、亲近
他、信任他,在好多工友的。心目中,老郝就是工会,工会就是老郝,有事都来找他,
现在成了“不管部大臣”,倒显得比先前更忙,工会里整天也见不到他的影子。
    经历了这可算坎坷的路程,他老了。背驼了,腰弯了,仅剩下的数茎头发,也如银
丝般的白,但是他的心没有衰老,仍如先前那样激情澎湃。不知为什么,碰上这些常常
在当面或事后指责他的入,他就变得缄默、拘谨,甚至惶恐起来。
    主席还在等待着他的答复,丝毫没有怜悯的心意,老郝低声地求着:“明天不晚吧!
豁出一夜不睡,也把两化一版找到。”主席沉吟了一会,点了点头:“好吧!”老郝如
同犯人听到释放似的,慌忙拉起拐棍预备回家,他的孙女早就在桌旁,等冲着爷爷帮她
做功课了。但是未及跨出门坎,主席又叫住他:“老郝同志,你等等,咱俩一路走,我
有件事想和你谈谈。”
    这是头一回的新鲜事,他用戒备的眼光注视着主席的行动,预感到一场风暴来临了。
    “老郝同志,本来想明天谈的,我想你是个党员,同事这么多年,我也知道你的性
格,你喜欢痛痛快快——”
    “你说吧!”
    “随着形势发展,工会工作也需要向前走,老郝同志,你是老工会工作者了——”
    老郝不耐烦地截断他:“什么事尽管说好了,不用扯东扯西给我哑谜猜!”这种口
吻使人想起当年老郝是主席,而现在的主席却是工会干部的时代。也许老郝的语气触怒
了他,他用一种冷冷的调子说:“这次候选人的名单,我们研究以后,决定不提你了。
明天晚上选举,你的意见怎么样?”
    “把我给免了,你们?”
    从他的脸上,老郝看到他嘴里没说出的话:“你老了,不中用了,该退休啦!别挡
着别人的路,别不识时务弄个更难堪的下场。”他两条腿仿佛是借来似的,不听他支配,
好容易挣扎到了家,刚推开门,瘫痪无力的他,噗通倒在门坎上,小孙女恐惧地叫着:
“爷爷!爷爷!”他昏厥过去了。
    第二天他没有能进厂,汽笛声白白地吼了半天,他内心感到有些歉疚,这是他解放
后头一回缺勤,那回雨淋患风湿症,他还坚持上班了。想到人不免要走去的道路,他居
然颓唐起来,跟老伴讨了点烧酒,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抿了半盅,但是他放下了:“怎么?
想死了?不,不!”他挣扎起来,拄着拐棍,扶着孙女进厂去了。
    “爷爷,你还能活多大?”
    “起码也得一百岁,孩子!越活越甜啊!”他们走进厂子,走进礼堂。他抱着孙女
在边门的角落里坐下,听主席正在淋漓尽致地发挥高论。也许主席讲得太快了,只在人
们耳朵里留下“版……版……版”的声音。跟着是财务委员和经费审查委员的报告,那
一连串数目字,只是讲给麦克风听的,没有一个会员注意他讲的是千是万,既然你上台
了,就得让你讲完罢了,我们的听众是最有礼貌的了,从来也不把蹩脚的演说者哄下台
去。
    神圣的选举开始了。主席再一次征求对候选人名单的意见,顿时场内鸦雀无声,这
是不妙的征兆,主席。心里想:“这名单在小组酝酿时,缺乏说服动员,看这劲头儿够
呛。”
    “同志们还有没有意见?”会场里的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要没有意见,这名单
就先用拳手的方法通过了!”
    “等一下!”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工友站起:“为什么这回没有了我们老好?”
    坐在后边的老郝给震惊了一下。
    主席连忙解释:“随着新的工作开展——”
    另一个粗鲁的声音打断他:“直截了当说吧!老郝犯了什么错误?有人说该死的休
养所是老郝盖的,可这傻主意不是他出的,我赌咒发誓,他原先打算盖在小树林的。”
    主席台上交头接耳地议论。
    小孙女觉得她爷爷在哆嗦,但是这激烈的场面吸引了她,她也顾不得了。
    主席走到台口,大声地讲话,这时全场像一堆干草着火似的,辟辟拍拍地到处冒火
星。“同志们!同志们!个别人的意见可以——”有人笔挺地举起手,主席让他发言。
    “谁在漏雨的时候我人来修房子?谁整年马不停蹄地为别人忙着?谁在人家为难的
时候伸过手来?是谁?像这样的人,不配作工会干部?”他愤愤地坐下,把椅子弄得轧
轧响。
    有人站起:“老吴头死了,你去了吗?你还是主席!”这厉害的责询弄得主席怪狼
狈的。
    主席台上召开了临时委员会,会场里完全像开了锅的水,猛烈地翻滚起来,有人打
开了窗子,透进了初春的寒风。
    小孙女觉得她爷爷平静了,不过这会抱得她更紧些,使得她没法扭回头去看爷爷的
脸……
    主席走到脚灯前,摆手让大家安静,他几乎是喊叫:“同志们!候选人名单不进行
表决了,现在各车间来领选票,票已经印好了,同志们如果选郝魁山同志或别的同志,
划掉其中任何一位……”
    会场里又是一番纷乱,红色的票箱抬到场子中间。
    “郝字是赤字帮个耳朵,魁字是鬼帮个斗,山是山水的山……”扩音器也无济于事,
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人们都不愿离开,偏等看了选举结果才走。
    选举计票人,选举监票人,又乱哄哄地喧嚣了一顿,被推选出来的人尴尬地走到票
箱跟前,开始进行工作。
    三千四百二十三张票。计算机从会计科取了来,辟里啪拉地摇着。扩音器放着唱片,
呜嗷呜嗷地听不清唱的是什么。
    小孙女已经失去了兴趣,人们簇拥着走来走去,她倒在爷爷的怀里睡着了,那是靠
边门幽暗的角落,谁也没有注意。
    真是手忙脚乱,又添了五把算盘,算盘珠子跳动着,郝魁山的选票在往上升,二千
九百、三千一百、三千三百……三千四百零五。复核了一遍,计算机和算盘的数字完全
符合,这消息不用扩音器,一眨眼全场每个角落都传遍了。
    主席宣布选举结果:“第一名郝魁山同志,得票数为三千四百零五,第二名……”
没等他说完,雷动的掌声淹没了他的声音。
    “安静!安静!”
    谁也不听他的,掌声有节奏地响起,在后面的老郝,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痛苦,萎然
地垂下了头。
    “我们老好哪?让他出来讲话……
    “静,静!”主席敲着话筒:“静,静一下,同志们!今天这个会开得成功!请静
一静,这是一次发扬民主的样版
    “老好在哪?老好!老好!他来了吗?”人们都四处搜寻。小孙女惊醒过来,用背
顶着她的爷爷,她爷爷仅熟睡了似的纹丝不动。“爷爷!爷爷!”她挣脱了她爷爷的僵
硬的胳膊,回头看见他两眼木呆呆地瞪着,发僵的嘴唇在流着口涎,她恐惧地大叫起来。
    老郝死了!他静静地在人群的声浪里死去的。
    全场沉静下来,静得连窗帘簌簌的飘响都听得见,寒风带来了春的气息,人们饱饱
地呼吸着。想起了孜孜不息的老郝,脑海里波澜起伏,一个个眼睛都润湿了,虽然人们
抑制着感情,怀念他的、感激他的人,都禁不住地嘘唏起来;就是那些对他抱愧的人,
心头也是不很平静的。
    按照工会法的规定,改选是在超过人数三分之二的会员中举行的。这次选举是有效
的。新的工会委员会就要工作了。

    原载《人民文学》一九五七年七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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