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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卫洛来说,她终于可以不再整天一动不动的趴在床上了,她可以略侧一侧身,在床榻上,极小心的移动着自己的躯体。
只是,不知何时才能走出去,看看外面的阳光?卫洛透过茅舍的小门,看看外面白晃晃的,灼亮得刺眼的太阳发起呆来。
幸好,这茅舍虽小,虽矮,却极通风,凉爽。
一阵脚步声响起。
这脚步声,轻缓,温柔。
武来了。
他走到卫洛面前,他捧着一碗参汤,把汤放在一边石机上后,他转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痴迷的看着卫洛。
看着看着,他慢慢跪坐在踏上,低低的,温柔之极的说道:“妹伢,喝参汤了。”
武极不喜欢按照时人的惯例,唤卫洛为夫人
卫洛低低地回道:“天天都喝,喝太多了。”
她这么一说,武不由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卫洛笑的,那表情,温柔之极,仿佛能听到她有不满,有抱怨,便感觉到无上的幸福一般。
他轻笑道:“参能补元气,可助你。”
“恩”
卫洛不再争辩。
武把参汤碗送到她的唇边,专注的,一点一滴地喂入她的口中。他的动作十分的轻缓,温柔。每喂一口,他还拿出一块小棉帕,帮她拭去嘴角溢出的酒水。
武看着卫洛的眼神,无比的满足,无比的专注,仿佛他正在做着一件极为神圣的事。
卫洛饮完一碗参汤后,武把陶碗放好。然后,他就坐在床边的塌上,擦拭着自己的配剑。擦着擦着,他的口里还哼起一支楚歌来。
卫洛在他的歌声中,再次晕晕睡去。
她实是失血过多了,多然过去了半个月,她还是每次只能清醒小半个时辰,便要小小地睡上一觉。
她每次醒来,不是对上武静静地盯着她的目光,便是听到他用楚音在唱着歌。那歌声中,有着最单纯的快乐。甚至他看向她的目光中,也是一种最为单纯的,几乎不含色丄欲的痴慕。
转眼一个半月过去了,卫洛直到这时,终于可以坐在床上,亦可以在那中年妇人的扶持下,慢慢地走出几步。
虽然她的脸色依然苍白,人也瘦了很多,一袭深衣穿在身上,仿佛风一吹,便会连人带衣,一并被卷走一般。
每到傍晚,卫洛便会让中年妇人扶着她,来到茅舍后面的草地上,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日落,看着满天晚霞,看着天之尽头。
避地,是在楚国和中山国交际处,是个极为偏远的所在。它的东方,是一片茫茫的原始山林,西方,是一条大河。
避地本身山高林密,天高日小,一座又一座绵延的山峰中能够,只有十几户人家坐落其中。一户人家与另一户人家,相隔远有,足有二里远。
而且,出了武和那个中年妇人,偶尔看到一个乡人,他们的口音卫洛一点也听不明白,而这些人,也不识字。
卫洛知道,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真正可以说得上是鸡犬不相闻,五里不同音的春秋乡村了。除了武,这里的人,只怕一生业走不出这个大山。
这也好,宁静,她的心,最需要宁静。
只是在很多时候,卫洛会抚上自己的小腹,悲伤着失去的孩儿。
“事情查得如何?”
泾陵闭着双眼,声音沙哑地问道。
一个剑客向他上前一步,迟疑地说道:“稳公赴越,不过十日,应不曾到得越地。”
泾陵闻言,薄唇动了动,低低地说道:“不过十日吗?怎似经年?”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那叹息,化在风中,随着床榻前的帐纬,而轻轻飘动。
那日他吐血昏厥后,后来也没有再吐过血。而且,他每顿饭都照吃不误,一到晚上,也闭上了双眼。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精神一天疲惫过一天,人也一天消瘦过一天,每次睁开眼来,便喜欢怔怔地出神。处理国事,也是强行支撑,有时说着说着,便呆呆不语,脸露悲se。
那剑客低下头,声音有点哑,“君上终日怏怏,一日瘦过一日。臣请君上稍事休息!”他知道,君上每晚都合了眼,可是,他根本没有睡着,只是这般坐到了天亮。
泾陵闭上双眼,没有理会。
那刺客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向他叉手道:“君上,晋国父老,千秋霸业,全在君上一人。君上怎能为了夫人,如此日夜伤神?”
泾陵依然没有回答。
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不一会,一个侍婢轻唤道:“君上,庆君求见”
“可。”
泾陵的声音,低而沉弱。
寝门推开,庆君走了进来。
他瞟了一眼那剑客,见他沮丧的摇了摇头,庆君不由暗中叹息一声。
他捧着一册竹简,向着泾陵叉手道:”君上,越城城墙已经建好,赵城主惧怕再遇到强敌,增城墙五砖。”
庆君说到这里朝着泾陵看上一眼,又说道:“韩城城主。。。。。。”
他刚说到这里,泾陵的声音便沙哑无力的传来,“决之我父便可。”
庆君低头,他朝着泾陵深深一揖,颤声说道:“闻君侯夜夜无睡,日日失神,与臣等议事,不是倦怠,便是混乱。君上,君上,你连家国都不要了么?”
在庆君沙哑的,含着梗咽的指责声中,泾陵闭上了双眼。
许久许久,他才沙哑的说道:“我一闭眼,便见小儿,一睁眼,亦见小儿。恐寿不久矣。”
他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庆君心中大痛,他急叫一声,“君上!”声音刚起,他已不由自主地跪倒地,伏地痛哭。
不止是她,寝殿内,一众侍婢剑客,也都是伏地不起,哽咽声声。
众人的哭声,泾陵似乎没有听到。
他依然闭上双眼,直过了许久许久,他才低低说道:“家国尚在,老父尚在!”
这句话,含了一份决意,一份苦涩。他仿佛是在告诉自己要振作,要为了家国,为了老父振作。
庆君闻言,抬起泪迹斑斑的脸,她看着泾陵,看着他那憔悴中带着恍惚的俊脸,无力地张着嘴,想说一句什么,却说不出口。
泾陵这样自我勤勉的话,光是他,便已听过三遍了。可是,君侯依然是一日恍惚过一日啊!
庆君想到这里,心中实是郁闷难当。他伏在地上,啕啕大哭起来,“君上,君上,妇人若知君上如此伤神,定然心痛啊!”
果然,他一提到卫洛,泾陵便精神了些。
他动了动,侧头看向纱窗外。
半晌后,泾陵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小儿她,她,她狠我。。。。。。”
他闭上眼睛,眼角泌出一滴泪水来,他喃喃地说道:“她恨我啊,恨我啊。”
庆君深感无力。
突然间,他想到了什么。朝着泾陵深深一礼,庆君朗声道:“禀君侯,墨家矩子之一,殷允将至新田!”
什么?
泾陵出了一会神后,突然明白了他这句话中的意思,他迅速地转头看向庆君。
盯着庆君,泾陵问道:“何时可至?”
“十日可至!”
“善!”
泾陵的声音,终于有了一点中气,“派出使者,迎贵客于郊,言孤渴欲一见。”
庆君先是一怔:殷允区区一个墨家矩子,他的身份,似乎不能用郊迎之礼啊,这,这是于礼不合啊。若是世人得知,会取笑君侯为了一妇,竟然以郊迎之礼事一匹夫的。
想到这里,庆君张了张嘴,却终是没有反对出声:君侯实是百年难出的英主,只要他能平安度过这一关,能必得昔日容华,区区礼节一事,便不用计较了。
终于忙里得闲又码了一章,如上面说过的一样,晚九点半前没有第三更送到,便不会写了。
第335章山野鄙夫
时间过去二个月了。
卫洛背上和胁部的伤口,都已痊愈。现在她最大的问题,是受伤的肺。任何时候,她都不能大口的呼吸,她不敢咳嗽,不敢剧烈运动。至于拿剑动武,那更是不可能了。
每一次,她这般正常呼吸了一刻钟后,便屏住呼吸,进入那种内呼吸状态一刻钟。只有这样交替着,她才感觉到舒服一些。
庆幸的是,终于不用他人扶持,可以略略走动了。
武又出去了。三人的生活开销,以及卫洛治病的药物等,他都要到外面才能弄到。
这天清晨,卫洛拉着一根竹竿,慢慢地向前走去。
这样的大山深处,青山绿水,空气新鲜是没的说的了。就是林深草密,只有一条窄小的,不过尺许的小路通向山下。而且这小路,还长满了杂草,走了几步,便可以看到一条蛇从她的脚前蜿蜒爬过。
而且,也不荒凉了。
卫洛一步一步地向山下走去。
当她走出山道二百步后,远远地,可以看到几个乡农向她看来。他们看着看着,突然的,那最前面的两个乡农,远远地朝着她跪了下来,叩头不已。
自从十几天前,卫洛被一个乡农无意中看到后,这些天,那十几户的村野匹夫,每天做完了农活,便会在她所居住的茅舍周围转悠着。有几个乡农,更是见一次跪一次,不停的向她叩着头,口里哇哇大叫着卫洛听不懂的俚音。
想来也是,在这种偏远的地方,这些乡农,便如野人一般,他们祖祖辈辈都没有见过什么繁华,更没有见过卫洛这样的绝色美人了。
实是习惯了,卫洛朝那些乡农瞟了一眼,便毫不在意地转开了视线。
她拉着竹竿,略略向左拐弯。
从这边向左走上四百步,有一个小山谷,谷里绿草成荫,长满着各色的鲜花,一只只猿猴攀登而来,见到人就用水果砸来。
那样美丽的地方,卫洛最喜欢去了。
这么点距离,卫洛足走了小半个时辰。
当她赶到时,一只猿猴尖叫一声,抄着一个水果,便向他砸来。
那水果来势急猛,呼呼声中,第二个水果又已砸来。
卫洛微微一笑,她也不动,只是站在那里,当那水果临近时,略略一偏,嗖地一声水果擦身而过。
那猿猴连续砸了十几个水果都砸不中后,大恼,它尖声起来。
随着那猿猴尖叫声一出,又有四个小猿猴跑了过来。每只猿猴手中都捧满了水果,它们聚在一起,手中的水果争先恐后地砸向卫洛。
水果如雨下。
卫洛含着笑,她那苍白的脸孔,也只有这个时候,是带着笑的。
她站着不动,只是肩膀动了下,手腕抖一下,脚尖移一寸。便这么轻松的,简单的,缓慢地移一移,那密密麻麻的水果,便总是擦身而过,怎么也砸不到她的身上。
不一会,众猿猴手中便空空如也,它们尖叫着,比划着,嗖嗖地窜了出去,不一会,卫洛的面前,又恢复了清净。
卫洛继续向前缓缓走去。
她知道,那些猿猴,是搬救兵去了。这几天来,这种戏码天天上演,她都习惯了。
这些猿猴,好不容易来了她这么一个大玩具,乐此不疲,总不肯轻易认输。
卫洛拄着竹竿,来到野花坡上。
这野花坡,也是她取的名字。
她缓缓坐下,低着头,顺手摘下一朵野花,在手掌中滚动着。
玩着玩着,一阵脚步声传来。
这是人的脚步声!
卫洛迅速地抬起头来。
她一抬头,便对上一个青年农夫。这农夫只有二十来岁,正站在草丛中,睁大眼呆呆地看着他,那模样,浑然是痴了傻了。
这青年重复与附近的乡农略略有点不同,他的身上,穿的是编织得精细一点的麻衣,最重要的是,他的麻衣,是织成上襦下裳的深衣状。
据卫洛观察,这里的本地乡农,与她映象中的野人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留着又长又脏,如杂草一样的头发,穿着兽皮,赤着双脚。就算是妇人,也是习惯裸着上半身的。
面前这个,皮肤苍黑,衣裳洁净的乡农,痴痴地直盯卫洛,久久都一动不动。
被一个人如此盯视,纵使卫洛早就习惯了别人的目光,这会也受不了了。
她站起身来,慢慢向回走去。
一阵脚步声响。
那乡农不知为啥,竟是一步一步地跟在她的身后,跟着她向回走去。
卫洛停下动作,缓缓回头看去时,见她回头,那乡农像兔子一般,嗖地一声钻入了旁边的深草里,连影子也看不到了。
可当卫洛再次向回走去时,不过二十步,他的脚步声又再次传来。
卫洛摇了摇头,不再理会。
当卫洛走出小山谷里,猿猴们的叫声此起彼伏地传来。它们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