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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湾来,又是七上七下的阶石,兜过了鹅颈湾儿,望见前边“金门”两字,那镇守金门殿的和尚,名叫觉空,绰号叫做金头陀。他是少林寺出身,当初少林寺有名五个头陀,乃是金、银、铜、铁、锡。前时徐定标聘请的铁头陀净空,便是他的师弟。这五人之中,算这觉空僧最高,生得身长一丈,头大如斗,脸黄似蜡,眼若铜铃,善用一根铁方梁,有百斤沉重。正在殿上打坐,忽然心惊肉跳,坐立不安,正想起来,使一路拳头活活血脉。忽见殿门内一个美娘进来,身穿绛服,单手提刀,柳眉上竖,杏眼圆睁,大喝:“秃驴,认得长安红衣女否!今日尔等巢穴已破,恶贯满盈,快些自把脑袋取下献来,免得老娘动手!”觉空僧听了大怒,暴跳如雷,喝道:“好个大胆婆娘,擅敢漏网到此,犯我金门宝殿,可知老爷利害!”便托地跳将起来,绰了那根百斤重的铁方梁在手,抢步过来,当头一下,好似泰山压顶。红衣见来势凶恶,将身偏过,觉空的铁方梁十分快捷,早已折转来,兜心点去。红衣将刀一格,趁势闪过一旁,还手一刀,刺个毒蛇进洞之势。觉空僧大叫:“慢来!”把铁方梁叮的分开。二人战了数合,红衣知道难以力胜,卖个破绽,跳出圈外,将袖中的小小箭儿,望他心窝射去。只听得插的一声,把个觉空僧做了个穿胸国和尚。那枝七寸长袖箭,贯在当胸,前后都露出梢头。说也希奇,好个狠天狠地少林寺有名的金头陀,胸前只多了这箸子般的东西,便立脚不定,大叫一声,嘴里的血直喷出来,一交跌倒在殿上,两只脚好像擂鼓一般的乱掼,便伸直了,动也不动。
红衣见了,知他仍到来的地方去了,便招呼林兰英等一众美娘齐到殿上。自己便去寻那门户时,只就在面前,却要转过一个湾曲,是一条曲尺式的狭弄,两扇朱门,铜环齐备。素贞道:“姊妹,这里出去,谅来就是外面了。”红衣心中甚喜,却未晓这门的机窍,也是寿数注定,从来好箭的都伤在箭上。今日红衣一时粗心,要紧想出此门,便把铜环扯住,向内拉时,其门甚紧。遂用力一扯,那两扇门呼的一声,一齐开了,不防门中飕的一箭射将出来,红衣叫声:“阿呀!”要想躲时,奈何地方甚狭,也是做就的,再也躲不过的。况且那箭应门而出,所以这箭正中在右胁之上,把内肾射伤,红衣娘强忍了跳出门来。我且按下。
正所谓一口难言两处。这里红衣娘在内动手,一殿殿一门门破将出来的时节,那外面徐鸣皋同了众弟兄,在大雄宝殿与众和尚厮杀。鸣皋见那和尚越杀越多,一层层围裹上来。这些小和尚被众弟兄也杀死了无数,只是这几个上等的职事僧人,难以伤他。想着红衣在里头,不知怎样了,我们岂可只管混战。遂奋起神威,大吼一声,把降龙僧一刀劈去半个天灵,死在一旁。一枝梅把摩云杀死。众僧人全无惧怯,越发拚命的排力。正在杀得难解难分,忽见非非和尚提了禅杖,走上殿来,众英雄尽皆胆怯。非非僧大叫:“强徒休得猖獗,俺来送你们往西方而去。”便把手内禅杖一举,正要动手,鸣皋偷看,那云阳生忽然鼻孔内射出两道白光,宛然矫龙掣电,直射到非非僧面前。合殿僧俗之人,无不惊呆,骇然寒噤。这白光一亮之后,便无影无踪。看那非非和尚,却没了六阳魁首。却又作怪,那尸首仍旧立而不倒,这枝禅杖依然在手,只少一个脑袋。众僧尽皆失色,众英雄个个气粗胆壮。
看官,凡事只在一个风头。莫说厮杀,就是人的运道,商贾的生意,也在一个风头。若然店内亏本,弄得人也没了兴头,转出来的念头,件件反背。店内时常不到,倒去碰和输钱,就越弄越不好起来。只要风头一顺,做着一桩好生意,就此扯起顺风篷来,人也高兴了,精神也好了,转出来的念头都是十料九着。连那来的人,都加意的尊重他了。就此兴隆发达,只在这一个风头、就是读书的功名,天时的风云雷雨,大都如此。看官不信,但看那碰和、着棋、猜谜、豁拳,这些游戏之事,都有风头。
今日金山寺里的和尚,初起锐气正盛,后来一见非非僧忽然脑袋不见,便都心惊胆裂。这边众英雄见首恶已除,其余的便不怕他了,所以精神加倍,本事也大了许多,一齐并力向前。狄洪道飞镖伤了烈火头陀,一枝梅刀斩了催风和尚,徐庆劈杀疾雷僧,罗季芳鞭打狮吼,杨小舫剑斫了闪电僧,徐鸣皋杀死地灵僧、铁钢僧两个;王能、李武把小和尚乱敲乱打,这些光头怎当得铁棍,打得个个脑浆迸出。众英雄一齐动刀斩剑斫,鞭打拐敲,杀得众和尚向内四散奔逃,众英雄分头追赶。
其中只说徐鸣皋、罗季芳二人,杀入方丈而来。善禅增回身,又杀一阵,那里能抵他两个,也被鸣皋杀死。便赶到禅房里面,却并无一人,摆设甚是精雅,朝外一只紫檀禅床,桌椅皆象牙镶嵌,上挂名人书画,台上供着许多古玩。鸣皋道:“大哥,这里一定是非非的卧室,你看他如此的陈设,我虽枉为维扬首富,却不及这贼秃。”弟兄二人正在看视,忽见那禅床上面顶板自己活动起来,向下面落将下去。鸣皋道:“这也奇了。”便将双手把顶板托住,往下一看,叫声:“大哥快来!”不知下面是什么东西,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部分
第30回 徐鸣皋焚烧淫窟 林兰英父女团圆
却说徐鸣皋托住顶板,往下看时,下面透出亮光来,张见一个门户,只见红衣从里面跳将出来,心中大喜,便叫声:“红衣姐姐,小弟在此。”罗季芳听得,便把禅床周围的铁柱毁断,鸣皋便把顶板豁辣辣扯将下来,抛在旁边,那床面便落到底下去了。原来这两扇门与禅床通连的,非非僧每要到地穴中去,便坐在禅床上面,一手转动机关,这床面往下沉落下去,这两扇门便自开放。那上面的顶板落在禅床面上,依旧一只好好的禅床。顶板之上,也有席子铺着,所以全看不出破绽。他要出来时,便坐床上,下面也有机关转动,这床便自升将起来,那两扇门也自关好,人便已到上面禅房之内。今日红衣不知这个道理,硬开了门,所以有箭出来着了道儿,却惊动了机关,那禅床便落下来,恰巧鸣皋着见。也是天数,不然虽是开门,仍难出来。鸣皋等再也寻不着地穴的门户,除非把这寺院尽行拆毁,方能得见,其中岂非鬼使神差。当时红衣见了鸣皋,只叫声:“徐英雄,地穴尽皆破了,众女人都在这里,我却身受致命重伤,与公等来生再会的了!”说罢,把箭扯将出来,鲜血直冒。呜呼!数千里跋涉,来到江南,成此一件大功,可怜死在此箭。
鸣皋跳到下面,见红衣已死,十分悲悼,不觉流下几点英雄泪来。遂到里头,唤此众美娘,问;“内中可有林兰英么?”兰英听得,便应声而出,鸣皋将林达山夫妻记念的话头说了,兰英十分感激;拜叩了几头,便把红衣下来如何,一层层破出,亦亏薛素贞指点,细细告诉了一遍。鸣皋便问众美娘:“尔等共有几人?”薛素贞道:“总共八十三人,幸得英雄相救,若能回转家中,定当厚报!”鸣皋便叫:“罗大哥,你可寻一张梯子来,好让他们上来。”季芳暗想道:“那里去寻梯子?”且得出来东张西望,看见左首一只斗母阁,便跑进把一张木扶梯硬板下来,拖到里面。大喊:“老二,梯子来了。”就照准禅床的孔内直竖下去,鸣皋倒唬了一跳。说也真巧,这扶梯不长不短,不阔不狭,配在这里,恰巧正好。鸣皋便叫众美娘陆续上去。
季芳看见众女子鱼贯直上,连络不断,禅房内挤不下,都到方丈里去,便大笑起来道:“这和尚却有这许多老婆,怎的应酬得及?”众女人听了,面上都红了。鸣皋下面听得,骂道:“匹夫,休得啰唣!快取个火来。”季芳便到方丈里琉璃灯内,把挂的单条在油内醮着,点得旺亮,赶到地穴中来。鸣皋便与他两人就在里面聚美堂起,把火点着,一重重都放起火来,连众美娘的房头总共点着。其中只可惜许多东西,尽皆付之一炬。
二人过一殿烧一殿,直到外面,把红衣娘尸首抬了上来,便把扶梯推了下去,将床顶板盖好了禅床,由他下面去烧。恰巧众兄弟把和尚杀得十去七八,逃的逃,死的死了,寺内并无一个光头。众英雄都到方丈里来,云阳生亦到,见红衣身死,大家悲伤不已。云阳生道:“且慢,你们休学那儿女态,可知官兵便要到,你们可晓是那个知客僧,早已逃得出去,岂不往镇江府里击鼓?为今之计,快些叫众美人各自回家,这寺内寄的上好棺木也不少,拿一具来安殓了何家妹妹,我便带了他回转长安而去,你们也好就此走了。”鸣皋道:“红衣为我而死,我当亲自送到长安,岂可有累老师。”云阳生道:“你又来了。你若空身,尽可去得。着带了棺木,倘有人查问起来,你还是让他们捉住,还是撇了棺材而去?”鸣皋道:“万一有人看破,我情愿一死。”云阳生把手摇着道:“此话休题,此所谓轻如鸿毛,大丈夫一死当如泰山。徐兄究竟未能免俗。”鸣皋被他说得无言可答,反觉惭愧起来,便道:“敬遵师命。”云阳生便叫王能、李武,拣好取了一具上等桫枋,把红衣安殓。就命他二人扛着来到江边,叫了一号舟船,安放船上。便与众人作别,下了舟船,自回长安而去。丢过不题。
再说徐鸣皋吩咐众美娘,各自回家而去,“若是远的,只到外面去等候官府到来,自有章程送你回去。”众美娘千多万谢,向众人叩头拜谢了。众英雄单单带了林兰英,在山下雇了一乘小轿,吩咐抬到北门外张善仁旅店。轿夫答应,抬了兰英去了。众弟兄也自动身,回到寓处。我且慢表。
却说这知客僧至刚,见云阳生鼻中冲出白光来,非非僧头已落地,他便知道今日寺院难保,我们都是刀头之鬼。他就在这个机会,一溜烟逃出山门,走到镇江府报信。只说:“画影图形拿捉不到的罗德、徐鹤这一班凶身,屡次到寺中寻闹。今日不知那里去聘请了白莲教余党妖人,一同到来,白昼行凶,杀死僧人无数。方丈大和尚被妖人所杀,如今十分危急,求大老爷作速会同官军,前去救护僧人,捉拿凶手。我便要下姑苏报与王爷知晓。”那知到了苏城,那宁王恰巧三日前返驾江西,造离宫去了。至刚回转镇江,知金山寺已破,地穴尽皆烧毁,凶手在逃之事,送一路上江西,报与宁王知晓。
这里镇江府莫太守,却是俞谦的门生。当日慢吞吞移文总镇衙门,调起五营四哨,来到金山,天色已晚。只见寺前无数美娘,到里边看时满寺的死和尚,并无一个活人。只得出未,带了这班女人,回转衙门。审明居处,行文各处,着家人来领。一面吩咐把寺院打扫,死和尚俱依佛法,一概火葬了结。一面备了文书,把以上之事,申明抚院;一面着追究凶身,却不过敷衍而已,并不十分紧急。那金山寺后来有个戒行僧智能和尚来住持了寺院,重新改造,从此变为清静道场。直到如今,代出高僧,为天下闻名的座香门头,此是后话。
再说徐鸣皋同了众弟兄,回转张家店中,林老丈过来拜谢了救命之恩。鸣皋题起红衣娘中箭身亡,大家嗟叹了一回。到了来日,一枝梅要告别众人,到北京访友,叮嘱鸣皋不宜在此居住,作速往别处而去。鸣皋等再四挽留不住,只得治酒饯行,洒泪而别。一枝梅去后,众弟兄也即动身,辞了张善仁,一路由南京入安徽而去。
路上无话,总不过渴饮饥餐,朝行夜宿,到了一处好山好水,便留恋不去。住只十日半月;或热闹所在,耽搁一月两月,皆不一定,只以锄恶扶良为念。所以行了半载,尚在宁国府地方。
其时正值七月天气,甚是晚热。那一日来到太平县城。这太平县知县姓房,名明图,是个无赖出身,与太监刘瑾贫贱之交。那刘瑾本姓孙,也是个无赖赌棍,故此认识。后来刘瑾输得走头无路,自己悔恨起来,把鸡巴割去,却不曾送命,投奔刘太监名下,遂冒姓了刘。这刘瑾心情狡猾,善于谄佞,武宗宠任了他,他便弄权起来。宁王宸濠知他有权,遂与之交结。那明图走此门路,做了一个太平县知县。岂知不到一年,刘瑾事败碟死。只因有个忠心太监叫做张永,皇上也信任他的,命他征讨叛逆。得胜班师,遂与御史杨一清设计,密奏武宗,说刘瑾通同反叛。皇上准奏,奉旨抄家,金银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