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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目环视一周:
一个后墙窗户大开着,翠绿色的沙布透进春阳,照射着整个屋子亮堂堂,不由使人深深地吸口新鲜空气。
特别令人欢快的是头顶上的一个电灯。
“这儿还有电灯?”文星兴奋地向原任民办教师郭宛伶说。
“是煤矿在不久前给学校接来的。”
“我看这儿的条件还不错。”
“只不过优待了一盏电灯,还有啥不错的?”
“不;都不错;虽然是小屋子;只要有勤劳;就会彩光四射。修起高楼大厦;如果你很懒惰;哼!太阳公公住在里面也是暗淡无光,臭气冲天。”文星长叹了一口气又说:“宛伶,你为啥要走?”
她说自从撤销了公办点,为了减轻大队负担,孩子们都到了附近中心校上学。大人认为是近路,孩子们走起来却胜远途。由此,大队要她这个初中生担任民办。这几年来,她教得学生还不错。学校条件虽然不好,可她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做到了腿勤、嘴勤、手勤,时时注意狠抓知识教学,加强道德品质教育。向家长群众请教,依靠群众办学。
“学校搞好了,不知为什么领导不让俺在了。前几天,听说上级把这儿又变成了公办教师岗位,俺这民办也就得靠后歇凉呢。”最后宛伶提高嗓音说,并把嘴噘得老高。
“领导让你去哪儿?你工作几年了?”
“不知道去哪儿,只知道工作五六年了。”
文星“啊”了一声说:“你搞得这么一丝不苟;快进入转正的行列了。”
“我那爹就通不过。”宛伶忧郁道。
“你爹?”
“是大队书记,还兼任公社的这呀那呀的。哎呀!冀老师,他头目不少,什么事也办不了。”
“从这点上看,你爹是公而忘私先人后己的忠臣干部,你有这样的父亲应该自豪。”
宛伶气呼呼地说别人不但为自己儿女,就是亲戚六人,都能跟上当官的沾光。她说她的姨姐去年嫁给一个官儿的外甥,所以才当了两个月民办,不但转了正,还做了教员中的头目。唉!不过苦了一个工作已十七八年成绩显著的老民办。
文星笑了,她说人世间:吃甜的,喝苦的,享福的,遭罪的,沾光的,受害的,永远存在,这不稀罕。她说稀罕的是官儿们的妻子、家小以及亲朋好友谁都害怕。不怕他们当面骂,只怕他们加黑话。鸡犬的黑话,比狗官的声严厉色还怕。不用人家说话,转正指标早就放在了鸡犬的名下。
“是呀是呀!看看人家看看咱,人家升天,咱在喊冤!”宛伶突然低下头眼圈红了。
“哎呀呀宛伶,你还羡慕那些低水平?你父的高节清风才是人民永远敬仰的官儿呢。”
“冀老师,那么我的转正嘞?”宛伶摇着文星的一只手问。
“广大群众自然会看到你的。”文星拍拍她的肩膀笑道。
“群众?群众只会穷评论,哪能给人们办事?从古至今没见过到叫化子面前去伸冤,还得有为人民的官儿哩。”
文星只好侧耳静听,对宛伶这句心声,虽然也有同样的感受,但此刻是不宜与她同声相应的。
宛伶调到离家六七里路的中心学校。
她接了中年级班主任,整天乐此不疲地工作着。在教育教学中,总是本着以身作则,循循善诱,提高自己,注重“三结合”的教育方法。同事们一谈论起她的以身作则来,都觉得有超然不群之处,可又感到她呆傻可笑:
这晚放学后,女友们找她不见,来在教室门前一看,只见六七个学生在后墙根站成一字形。她却一个人洒水、扫地、擦桌子、抹凳子。
“嗨!你们班就你一个值日生吗?这几个学生是监工的?还是看戏的?”同事们隔门喊笑。
宛伶从桌底下爬出来说她教育无方,只好这样启发孩子们学习如何扫地抹桌子。要不,每天的清洁时间,如同袭来十二级台风。卫生不成,反弄得臭气逼人。
同事们有的赞成,有的反对。赞成者感到宛伶的工作粗中有细,一丝不苟。反对者觉得这项工作太简单了,无人不知,无人不会,哪值得做示范?
学生们却发言了,他们说郭老师干活的来头不同于众,确实令人值得一观。别看扫地是一项简单的粗活儿,要想屋清、地净、桌明,又不弄脏衣服和面容;也有它一套方法和理论。接着孩子们给老师们唱开了自编的值日歌:
值日歌
(一)
值日生,要耐心,
苦干莫忘找窍门。
粗中有细看灵敏,
尘埃境地比翼勤。
(二)
纸屑废物先除掉,
轻轻洒水慢慢扫。
毛掸先撵浮尘跑,
再用桌布赛技巧。
大家听了哈哈大笑。
“好啊!哪像我们班的值日生成天像土地爷呢。”
宛伶说这种方法只限于教室和宿舍,如果院子与街道的大清扫,那就准备做土地娘娘嘞,就得拿出不怕脏不怕臭的精神才好喽!
星期六傍晚,宛伶仍趴在教桌上像学生一样做作业。
“你为什么做学生的作业?还这么用心,白费这工夫干么?”文星突然站在宛伶背后捂住她的眼问。
“唉!俺就有这点给孩子们实地做示范的本事。你看!为了要求学生做得又对又好,作业本保持整齐干净,我与他们比赛呢。”宛伶听出是文星的声音咯咯笑道。
“比赛?”
宛伶将本子递给文星看。
“宛伶,是你教学生?还是学生教你?”
“互教。”
“互教?”
“是呀,当你让他们看几次示范本以后,他们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我,耐心不过孩子们。”
“那你的本子就无用了。”
“有用得很哩。”宛伶说送给中下等生家长轮流看,并要求他们督促孩子们照样做。哼!她的本子就有了启发家长帮助学生的功劳了。
文星点头佩服。
宛伶又拉文星去看成绩栏,说她做的作业与学生的要求一样,打分、评比都要参加。观之真有意思:栏目上的造句,老师竟不如学生的好,分不如学生的高。
宛伶造了个句子:
他不光爱学习,还很爱劳动。
学生却这样写道:
我不光保证自己学习好,还要保证帮助差等同学。
大家一致评论同学的这个句子有助人为乐的精神,比老师造得好。
宛伶指着专栏上的一张95分和一张100分的造句作业笑道:“你看看!同学们给了我95分。”
她说学生们做作业可认真、细致、刻苦用功喽!因为他们老想赛过老师。
文星和宛伶说呀笑的步上回峡沟的崎岖小径,她俩你赞我;我夸你;你给我讲经验,我给你说教训。一路上你推我搡爽朗的笑声回荡在青山绿林中。她俩走一阵还高兴地手挽手跳起来,跳着跳着“啪啦”一下,什么落在山路边上?
“快!我的自学书几乎跳了山沟。”宛伶叫道。
文星给她拾起两个作业本,一个是代数回回满分,一个是语文作业,上面的一首诗,文星十分欣赏,所以她不由大声读起来:
静 思
双双鸟影翔书案,
小小桃梨映砚池。
静坐窗前攻读写,
谁知夏令几多时。
“像你这样头头是道,恪尽职守的非正式教员几乎是没有。宛伶,我看你连屙屎撒尿也顾不上了。”文星瞧着宛伶那一大堆作业说。
“宁愿让屎尿憋死,也不愿羞死。”宛伶说她下礼拜要参加考试。再者,想教好学生,想在学生中树立威信,必须从各方面提高自己,起码得做到学以致用。否则,会在学生面前下不了台。她曾经被学生和家长提出的课外问题问得目瞪口呆,火烧火燎,羞愧难言。
文星听了很同情,她知道农村和山庄往往有很多才子佳人,并非文盲之地。特别有些老一辈,更是足智多谋,知书识礼。曾记得村上的青年们为了考验老师,故意找了些难题和难而少见的字去问她。
五道数学题,她只能做一道。
二十个字当中,只认识不到一半。
文星正在为难,老支书突然到来。“每逢来了新老师,总得受你们一次训练?太无礼了,还不给我收回这个鬼把戏?”支书生气了。
老汉坐下来抽上一袋烟问:“今天又是什么考题?我来看看。”
“您能弄懂吗?”年轻人说着给他递过一道题。
老支书说这有什么难?我们小时侯先生就给讲这类型的问题,那时我们叫它们什么鸡兔算法呀!盈亏算法的。老汉说着不大一阵就算出来了。
文星和年轻人们同时喝采起来。“嗨哟!还是咱老前辈学得知识扎实、深广。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忘?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俺们哪能跟上你们聪明伶俐?只不过是死记硬背罢了。况且,这是些陈旧的方法,陈旧的东西。”老书记笑眯眯地说。
“老书记,不能那么说。”冀文星言之历史的车轮虽然在不断前进,人们的脑筋虽然也随着进步和智慧起来,但是回首望之,就会明显地看出那曲折的路程中,有着复杂与深广的知识,有着劳动人民无穷的智慧。现在再先进,也不能不承认历史,更不能推翻历史和篡改历史。否则,就看不出社会的进步。
年轻人都抢着发言,佩服老前辈的知识渊博。他们赞扬老前辈不光是知识方面,在艺术方面同样也是后人的榜样。看吧!祖国的名胜古迹中蕴藏着劳动人民无穷的智慧和力量;蕴藏着老前辈的忠实和谦虚。
“我们后人的责任;应该是保护历史;并要将历史的车轮推向前进。”年轻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文星想到这里,紧紧地握住宛伶的双手佩服道:“羡慕你,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精通文学理论,人人对你尊敬。转正的希望更不在话下。”
“嗬呀呀!尊敬?不要小瞧就好了。至于那转正,唉!俺看俺爹当一天领导,俺就得做一天舍己为人的模范呢。咱哪敢想那铁饭碗。”宛伶笑道。
文星哈哈大笑着给宛伶朗诵了两段话:
铁饭碗,沉甸甸,端着它,不怠干。碗里虽盛白米饭,人人吃了身体软。放下工作闲游窜,干好干坏一个样,谁敢少咱半分钱。
临时工是干的,合同工是转的,正式工是看的。
“嗳!宛伶,你听见了吗?就拿咱俩比较,你是受群众尊敬,受人民歌颂的,而我……”文星皱了下眉头。
“你可不像端铁饭碗的人;看你成天那股劲儿;生怕人家不用了似的。唉!只怨个别人影响了大多数的荣誉。”宛伶摆摆手说。
文星默然无语。
十一
冀文星和郭宛伶手挽手兴冲冲地走着,远远看见村上聚集了很多人,都仰面朝一堵墙上看什么。
她俩跑步前进。挤进人群一看,是村上赶皮车的娃儿给喂牲口的老汉写的大字报。言之老汉偷吃了饲养处的黑豆,烧火用了饲养处的干草。
人们议论大字报是来之公报私仇,由于娃儿使用牲口不保护,老汉韩二连骂过他。二连是个睁眼瞎,看着大字报笑着说:“哼!谁对谁有成见就当面直说吧,写这个干甚嘞,唉!显他们会写个字咧。”
保健员俊俊听了哈哈大笑。
“不是显字,这是斗私。您呀!大伯,大睁眼睛不识字,长上耳朵是聋子。您看!大字报是写您哩!”
“写我?谁写的?”
“三娃。”
“三娃!狗日的,俺怎啦?凭白无故说瞎话,杂种,走着瞧……”
俊俊大笑不止。老汉唠叨不完。
峡沟村的“斗私批修”开始了。大字报满街:我给你写。你给他写。他又给我写。儿子给爹写。弟弟给哥写。老婆给丈夫写。写呀写,写得红火,斗得热闹,点火的点火,放炮的放炮。一家人弄成两派,互相扔着伤人的冰雹,甚至暗刀。
教育界的斗私批修,更是越来越广泛,越来越深入。学生斗教师。教师斗教师。
文星与宛伶参加斗私批修会,经常出入在中心学校。她们放下批改作业的文笔,拿起大字报的武器。可是,每逢落下笔锋,总是写不出无情的文章来,老是水过地皮湿:拉些过场话,谈些大道理,指些共同点。这样,却交不了差。
这日,领导公开批评文星和宛伶写得不认真,挖不出私心,拔不掉修根。特别是文星,不但挨着狠狠的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