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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若来世,他追寻了多少年,为的就是今天这尴尬的重逢?十五年中冻结的冰堤,在震响的一声早来的春雷中,缓缓地垮掉了,心潮却还高悬地凝结着,他却感到那蓄势待发的凶猛。
没有悲哀,也没有狂热,周身的血都凝在满是伤痕的心中,重得让他承负不了。……
他看到她惨白的脸,带了血色的泪冲上了眼底。那双他无数次把握、亲吻过的素手,颤颤地伸向自己。
“小舸,”
她的声音幽远得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凄清中荡出空灵。
“碧寒!”
小舸悸痛的心底迸出十五年中呼唤过无数次的名字,却是乏乏的苍白。
这是不管他们承认不承认,都在心中久已期待的时刻,却只有压抑了激情的无言。
碧寒在脱口叫出他的名字的一瞬间,却还是顽强地记起了身后江云祺的存在。她努力地在嗓音没有被将要涌出的泪水淹没之前,涩涩地叫了声“哥哥!”。
小舸看到她眼中十五年来未死的自己。
闻声出来的端木琛夫妇站在小舸身后,眼前的情景让俩位老人既伤感又尴尬。
李琼轻轻拍打着小舸的背,眼里又噙了泪。
端木琛到底是历过沧桑,处乱不惊,他伸手拉过碧寒身后满脸狐疑的女婿,给小舸介绍:
“云祺,你们还没见过吧?这是你哥哥小舸。……”
看看依然僵立的儿子,他拍拍他的肩:
“你妹夫,云祺!”
“妹夫?”小舸喃喃自语。
一股寒意让他猛醒了,他从碧寒的脸上艰难地收回了目光。
江云祺已经热烈地握住了他的手。
“早就听碧寒说起过,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云祺发现这个“大舅哥”的手冰凉,掌心汪着冷汗。
碧寒垂下头,从他身旁闪进门去。他分明感到在擦身而过的一刹那,她周身的战栗。
没有激昂的呼喊和拥抱,酸涩的泪也流回腹中,十五年后的重逢的激情,湮没于锈蚀的尘封。
他等待的就是这一天?……
碧寒没有在客厅里停留,她无声地躲进厨房,默默地和妹妹碧珊一起准备午饭。
碧珊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不住地偷眼观察着姐姐的脸色。
十五年前,她还是个童心未泯的小姑娘,她只记得姐姐和小舸哥哥充满激情的热恋。她曾经天真地到父母那儿去报告她发现的他们之间的秘密:他们在机关大院里那个小花园中热烈地接吻,却被父母面带微笑而又故作严肃地斥责。那时哥哥和姐姐除去时时洋溢在青春的脸上的欢娱,没有丝毫忧愁。母亲一次从国外开会回来时,带回一台新彩电,说是给哥哥姐姐结婚用的,父亲也在那些日子忙着为儿女们张罗,可在父母们紧张地忙碌过一阵之后,哥哥却在那寒冷的冬天离开了家,而且这一走就是整整的十五年。……
后来她渐渐地长大了,也懂得了什么叫爱情。虽然父母只是在言语间偶尔露出对哥哥姐姐的分手的惋惜,姐姐更是讳而不谈她和哥哥之间情感的变故,她还是慢慢明白了个中原因。她理解姐姐,可并不赞同她的做法,对于她最终选择了江云祺,她就更加不以为然。她也向往事业的成功和荣耀,却绝不能同意以牺牲爱情和婚姻的幸福为代价。对于人生的意义她有自己的诠释,虽然她很敬佩姐姐的成就,却决不苟同她的牺牲。为什么姐姐不能在对事业的追求中,把爱心留给小舸哥哥呢?
此时姐姐的脸上分明地淌着泪。
江云祺十分健谈,和岳父母、小舸在客厅落座之后,他的话就没断。
江云祺是那种在人群中永远可以一下子就显露出来的人,无论在对什么话题的谈论中,他都能很自然地成为中心,虽然他对大部分谈论的内容知之并不完全和深刻。
江云祺在自己的茶杯中加满水,喝了一口,看了一眼脸色晦暗的“大舅哥”,对这个十五年来漂泊在外的怪人感到十分好奇。
他从岳父母嘴里听到过不少对小舸的赞许,今天见面却并没有感到对方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瘦瘦小小的,表情冷默,言语吝啬得出奇。他很为岳父母的偏心不满,在他们眼中,这个并不出色的养子远比他这个女婿重要得多。
他忽然有种本能的戒备,却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
为了掩饰自己对这个“大舅哥”的不屑,他时而高谈地针砭时弊,时而又阔论地大谈生意经,再就是不无显示地讲述他在国外的见闻,颇有些说教的味道,让李琼几次不满地侧目,端木琛也对女婿今天的勇气感到诧异。
“哥哥在深圳干了十五年,想必也很有成就了吧?”
他故意不去理会岳父母的神情,语调中颇有些调侃。
小舸喷出一口浓浓的烟,让烟笼了自己的脸,在烟雾中盯了一眼江云祺那张很漂亮的脸,很有一种想在那上面狠狠地击上一拳的冲动。
“你哥哥在深圳有自己的工厂!”
李琼给儿子削了只苹果递过去,白了一眼女婿。
“哦?”
江云祺半信半疑地看了小舸一眼。
“搞点儿什么产品呢?”
“成衣。”
小舸懒懒地说。
“那好啊,以后如果需要出口,哥哥尽管找我和碧寒,自家人吗,肯定比对外人优惠啦!……”
小舸笑了,象是看到了一只炫耀自己的红屁股的猴子。
“多谢关照!”
他把手中的苹果放在茶几上。
“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再做了。”
“倒闭了?”
江云祺很关切。
“差不多吧。”
李琼皱皱眉头,接过话头:
“你哥哥把厂子卖了,准备回北京发展!”
她很看不惯女婿的盛气凌人。儿子倒是比十五年前沉稳了许多,平平淡淡地避开自己的成就。
江云祺看看岳母的不满的神色,岔开了话题。
碧寒埋头炒菜。
今天的菜一定充满了苦涩,那里有她太多的泪。
不屈的情感,悠远绵长,缠绕着她自认已十分坚强的心,也许今生今世她都难以再将这种情感的侵扰摆脱,她将永远地掮负着这份情债,在流血的不死的心中。
她已经成为一个令人钦羡的成功的职业女性,但她成功的光环上晶莹闪烁着的却是她的血泪的结晶,在完善自我的同时,那情感的支柱永远地折断了。她不知道辉煌的成功能否将那失落了真情的空洞填平。
这是一种残缺的美吗?
两条平行的铁轨,虽然失去了一根,而另一根却仍会在生命未尽前,永远地延伸下去。……
5
生日家宴开始了,除了江云祺,每个人都品到了杯中的苦涩。
小舸坐在碧寒对面,李琼和端木琛分坐在他的左右。在举杯的一刹那,他看到碧寒那包含了一切的言与不言中的情怀的眸子和她那依旧佼好的面容上沁出的疲惫和哀怨。
他们掮着岁月和情感的磨砥,跋涉了十五年,彼此似乎都没有寻到真正的人生的定位。在他和她的目光中,只留下对往昔的追忆和今日的无奈,他们毕竟不再年轻,他们毕竟无法再如当年那般的火热。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永远无法找回,留下的只有终会黯淡的旧痕。
碧寒强作精神,给小舸面前空了的杯子斟满酒,自己也举起杯子,尽量把声音放得平缓些,掩着喉咙中的哽咽。
“哥哥,”
她抬眼瞥一下已被酒精染红的那张削瘦的脸,那分明的线条仍如十五年前的硬。
“我敬你一杯,为了——”
她不知彼此间还有什么值得干杯的,江云祺警惕的目光让她还是落了窠臼:
“为了你今后的幸福!”
她听到自己苍白的违心。
小舸嘴角淌出的酒,缓缓地流进他的领口,颈间那突起的小山在艰涩地抖,那里也许正冲腾着滚滚的岩浆。
她的眼中在这一瞬间亮起一道垂死的火,挣扎着,终于还是在坚冰的压迫下,熄灭了。
江云祺殷勤地给妻子布了些菜。
小舸终于在李琼哀婉的目光中起身告辞。
碧寒站在他身后,默默地替他穿上皮褛,温存得象个贤淑的妻子。
小舸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压抑了十五年的冲动,他已在她的祝酒中读到了一切,也知那一切已经永远地过去,今生也许他很难再用感情的洪流冲垮她冰封的心堤。
李琼拦住其他人,独自送小舸下楼。
小舸站在车旁,脸上尽量做出一付冲淡平和的神态。
“妈,您回去吧!”
“嗯。”
李琼拍拍儿子的手背,眼里噙了泪。
她总感到一片愧疚,为女儿。
“记着常回来看看妈!”
她声音被风吹得颤颤的。
“别让我和你爸总惦记着。……”
“一定的,妈!”
小舸应承着,心中却不敢肯定。
“妈,您和爸要多保重啊!”
李琼艰难地点点头。
“孩子,妈就是觉得你老是这么一个人怪孤单的,”
李琼的泪滴在儿子的手上。
“妈也许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可妈心里总觉得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死去的父母!孩子,听妈一句话,早点儿找个合适的姑娘,成个家,也好让我对你九泉下的父母有个交代!呜呜!……”
老人终于哭出声来。
“妈!”
小舸揽住母亲的肩,心中一阵绞痛。
停了一会,李琼擦了擦眼泪,又说:
“小舸,你答应妈一件事,行吗?”
她期待地望着儿子的脸,泪眼朦胧。
“您说吧,妈!”
小舸垂下头去,不愿再看老人的泪。
“你千万,千万别再和碧寒,妈是说,过去的毕竟过去了,她和云祺,……。唉,孩子,你懂妈的意思吗?”
小舸握住母亲冰凉的手,他知道李琼要对他说什么。虽然他看得出,母亲并不喜欢她的大女婿,但在她看来,碧寒已经犯过一次错误,那就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他们这一代人受的教育可以使他们同情情感的不幸,却不允许纠正情感的错误。
十五年中,他等待的就是今天?
等待的就是这永无结果的苦涩?
面对伤心的母亲,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我懂,妈!”
他不能责怪母亲,因为他是条汉子。
“我只是您和爸的儿子,碧寒和碧珊的,哥哥。……”
车缓缓地开动了。
反光镜中,李琼伫立在渐起的风中,花白的短发在风中乱舞,他们长大了,父母却老了。
有一滴冰冷的泪终于滴落在方向盘上。
车远了,家也远了。……
第二十二章
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
只需要为他守候着
午夜的家门
爱上一个不属于你的人
为他珍藏的就只有
流血的心
1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中国人也过起了千奇百怪的洋节气,十几年前,只有那些受了欧化教育的大专院校的学生们自发地庆祝那位金发碧眼的外国菩萨的生日,现在这个日子虽然还没有庄严地印在各色各样的日历、挂历上,却似乎已经在约定俗成中走进了普通的中国人的生活。
圣诞平安夜在无雪的冬日降临在这古老的东方都市的上空,那穿红衣的老人的袜子里,不知藏了什么样的礼物,给回家和不回家的男人和女人们。
成坚和高丽躲在她那布置得泛出甜腻的诱惑的小屋中。去年平安夜他们饱受了大饭店中人满为患的拥塞之苦,今天乖乖地囿于这只属于他们俩人的小天地里,静享一片温馨。
高丽已经办好了离婚手续,现在她已是可以在征婚广告上定义为“离异,有短暂婚史”的女人了。
离婚在目下的中国,似乎已成为一种进步的时髦,高丽却并未因自己的离异而感到解脱,虽然不再会有被人撞见蓬着头发在清晨送走成坚时的尴尬,心里却依然有种被冷落的感觉,也许还杂着些遭到遗弃的怨艾,虽然她也早就不再为负心的丈夫困守贞节,可没有哪个女人会在被丈夫抛弃时,泰然地骄傲。
成坚歪在床上很投入地听音响中播放的一支萨克斯管吹出的低沉的曲子,微合着眼,墙上的灯把明暗的光影洒在他的脸上。
高丽捧了一杯热热的果珍,倚在门边注视着他。
这个男人,是她现在的唯一,而她却最多只是他的一半。
前夫的出国及至遗弃,教会她的只有不再对男人存什么依恋,尽管她依旧是一个女人得不能再女人的女人。在面前杯中腾起的水雾的七彩的光晕中,她品出的只有男人性爱的需求,至于情爱,已永远地死在她的初婚的坟墓里了。她很需要一个男人,一个从身体和经济上都不错的男人,因为她是一个并不太老,也毫无生理缺陷的女人,还有这有时显得漫长不堪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