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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显示着她业务的熟练,麻利地给客人介绍着。
姑娘并没有去看桌上的菜单,抬头看着女孩子的脸,露出一个歉然的微笑。
“对不起,我只想要一碗担担面。”
姑娘替女孩合上菜单,递了过去。
女孩子显然有些失望,但旋即又恢复了她的热情,大度地说:
“吃啥子都行,您先坐一下儿,我给您倒杯茶。”
姑娘道了谢,从随身的挎包中摸出一迭稿子翻阅起来。
小舸的菜端上来了,他细细地吃着,尽量打发着图书馆午休带来的空闲时间。他品着手艺不错的菜肴,不时地看看那刚进来的姑娘。
姑娘是那种很难让人猜测出她的实际年龄的女人,她们这种人似乎从二十岁到四十岁都是一个样子,既不绝美娇艳,也非貌不惊人,永远让人弄不明白她们的身份,究竟是小姐,还是太太。
她手里捏了一支笔,不时在稿子上改写着,脸上的神情十分专著。
小舸在心里猜测着她的职业,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记者,十五年前他就是在采访的间隙中这样躲在小饭馆中享受一顿简单的午餐,还忘不了在饭桌上改稿。
他忽然对眼前这个陌生的姑娘产生了一种想要探究她的身世的好奇,真是闲极无聊,他暗自嘲笑自己。
姑娘的面端上来了,她收起稿子,开始斯文地吃她的担担面,那神态让人看了不象是在这样的小饭馆吃一碗几块钱的面条,倒象是在一次大型冷餐会上细品精致的西点。自己当年可是在匆忙地吃着面条,或是水饺之类的时候,还在埋头改稿的,小舸想。
大约是面条太辣,姑娘的额上沁出汗来,她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慢慢地擦拭着,目光无意中转向小舸这边,让他尴尬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埋头于面前的碗碟之中。
姑娘低下头,继续吃面。
小舸在碗中的米饭上浇了些热热的酸辣汤,香香地扒拉了几大口。
饭馆的门又开了,小舸抬眼望去,却见一个裹了件破旧的军用棉大衣,头上包了块看不出本色的老式头巾的老太太蹩进门来,她手上端着只掉了釉子的搪瓷缸子,显然是个乞丐。
小舸没有理会她,这种乞丐他见得太多了,他们中虽然不乏为生活所迫者,但大多数却是以行乞为生财之路,装扮得可怜兮兮,博得人们的同情,坑骗财物的寄生虫。曾经有过这样的报导,某乞丐终日作可怜状行乞,家中却奢华无比,银行里甚至有六位数的存款。小舸在那位四川女孩子对老乞丐的申斥声中,细细地品着饭后的香茶。
那老太婆嘴里不住地叨念着“行行好”之类的套话,闪开女孩子的阻拦,抢向小舸的桌子,她一定是看出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绝非囊中羞涩之辈。
“您行行好,赏我老婆子一口饭吃吧!”
她向小舸伸出鸡爪子一般的乌黑皴裂的手,目光盯在小舸面前的碗碟上。
小舸皱起眉头,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她身后一脸无奈和歉然的女孩子,冲她摆了摆手。
“要吃就拿去吧!”他不耐烦地说。
老乞丐却并没有要收拾他的残羹剩饭的意思,两眼直勾勾地望定他,把满嘴臭哄哄的大蒜气喷到他的脸上,让他止不住想呕。
“您可怜可怜我吧,给弄点儿象样儿的吧!……”
小舸象看个怪物似地盯住她,他实在想象不出,世界上还有这么不知廉耻的人。这哪里是乞讨,分明成了敲诈。再健全的社会,也难免出现这些渣孽。
四川女孩子扳了她的肩,向外推,老乞丐却并非象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弱不禁风,她顽强地挣脱了女孩子的手,执着地向小舸伸出手,似乎就要抓住他的袖子。
小舸本能地往后躲开,恼怒让他胀红了脸。
“你怎么这么无赖!”
吵闹声中,饭馆的老板和几个后厨的伙计也跑出来驱赶那老乞丐。这时那半天没有作声的姑娘却起身走过来,分开人群,把一张十块钱的票子塞在老太婆的手里,看一眼周围诧异的目光,她对那眼中显然已经泛出一丝胜利的喜悦的老乞丐柔声地说:
“老人家,你拿着这十块钱到别处买点儿吃的吧,这里你是要不到什么的。你知道,为富总是不仁的。……”
在周围渐渐涌起的愤然中,她在四川女孩子手中塞了面钱,搀着显然心满意足的老乞丐走出了饭馆。
小舸象是被人重重地抽了一记耳光,楞楞地站在那里,牙咬得紧紧的。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说成“为富不仁”,他很为那个自命仁慈的姑娘庆幸,庆幸她不是个男人,否则,她可能只好爬着离开这个饭馆了。
结了账,在四川女孩子和她的老板的再三地道歉中,他向门外走去,经过那个姑娘坐过的桌子时,他得意地发现她把刚才改的稿子落在了桌上,大约是忙着充善人,把自己的稿子也忘记了。小舸忽然想搞点儿恶作剧,教训一下那个显然涉世未深,却自命清高的姑娘。
他和已经熟识的老板打了个招呼,那本对那姑娘也怀了恨意的老板破例让他带走别的顾客遗忘的东西。
下午小舸没有再去图书馆,姑娘留下的稿子吸引了他。
他猜错了,那姑娘并不是什么记者,她可能是一所大学中的研究生,因为她落下的显然是一篇学位答辩用的论文,而让他感兴趣的是,她竟然和他学的是同一个专业——文学。她的论文是论述当代中国戏剧与西方先锋派戏剧的比较。
他饶有兴致地躲回自己的小屋中一口气读完,心里的火气完全没有了,却代之以一种对那个姑娘的才气的钦许。
他看看摊放在面前的论文,那姑娘的字并不漂亮,却硬硬地有些象男孩子写的。他忽然想到也许那姑娘正为自己丢失的论文而焦急不堪呢。他实在不能再幸灾乐祸了,一个即将参加答辩的学生,没有了论文会怎样呢?
玩笑该结束了,他想。
当他赶回小饭馆时,惊异的四川女孩子告诉他,那姑娘已经来找过遗落的论文,他们没有告诉她是他拿走了。
小舸问她那姑娘是那个学校的,她却不得而知。
小舸埋怨着自己一时的快意给自己和那姑娘带来的麻烦,走出小饭馆。
看来,他只有尽快去找那个丢了论文的姑娘了。
2
小舸这回算是遇见挠头的事了。
姑娘遗失的论文上只注明了“文学97辛静”的字样,这除了说明她的专业和班级,再就是那个不知是真名,还是笔名的“辛静”的名字,学文学的女孩子大多要给自己取一个浪漫的笔名。至于她的学校,小舸曾经努力地想在她所用的稿纸上找出来,可不幸的是这姑娘似乎是有预见地要和他开玩笑,她没有象大多数学生作论文时使用本校的稿纸,而是用了那种商店中常见的极普通的四百字标准的方格稿纸。
小舸真不知自己的运气怎么这么坏,一个自己设计的小小的玩笑带给他的却是大大的不安。
他找出大学同学的通讯录,翻寻那几个在北京几所大学任教的同学的电话号码。好在同学中有不少都是在大学里教授文学的,也许从他们那里可以找到那个不知是否真的叫做“辛静”的女学生的线索。
整整一个下午他都抱着电话没有放下,令他失望的是找遍所有同学,除去俩个留在母校北大的同学还在坚守岗位以外,其他的几位却都下海的下海,出国的出国;而那硕果仅存的俩位,却一口否定在他们的系里有叫“辛静”的学生,甚至也不曾听说过用这样笔名的学生。
失望之余,他无奈地决定明天开始,到北京的所有有中文系的大专院校中去寻找那个他和她开了个小玩笑,她却和他开了个大玩笑的姑娘。
已经到了期末,各学校的系办公室里出出入入的尽是忙于假期学生们回家所需的车票的学生和老师。
小舸在师生们疑惑的目光中,不厌其烦地打听着。
他用了整整三天,几乎跑遍了北京所有的文科和综合性大学,却依旧是一无所获,仿佛那姑娘从来不曾存在,或是突然从地球上消失了。
站在街边,喝一瓶冰凉的雪碧,瑟缩在风中的路人们,把战栗的目光泻在他身上,他却只感到嗓子里向上窜的火。
看看手中的论文,他依旧不打算放弃寻找“辛静”。说不清是对自己的恶作剧的悔过,还是对那个在论文中流露出让他嘉许的才气的姑娘的好奇,他对这个似乎在和他玩捉迷藏游戏的女孩子,有一种心有不甘的意味。
他喝完瓶中最后一口饮料,把瓶子还给了买东西的老太太。
看看渐渐西沉的太阳,他决定抓紧时间再跑一所学校。在所有开设中文或文学专业的学校中,只剩下民族大学和中央戏剧学院这两所大学他还没去过。
盘算了一下自己的目前位置和开车的路线,他决定先去戏剧学院。
戏剧学院的学生们和普通高校那些书卷气十足的学生们大不相同,一进校门就可以感觉到那些未来的演艺明星们的浪漫色彩,满眼的俊男靓女,让人感到赏心悦目。
他放慢车速,沿着校园中的甬道前行,寻找学院的办公楼。
路边俩个男生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小舸在他俩跟前停了车,按下车窗,客气地问:
“同学,麻烦你们,中文系的办公室怎么走啊?”
俩个学生停止了讨论,歪过头看看探出车窗的他的脸。
“中文系?”
一个男生满脸不屑。
“我们学校没有中文系!”
“哦?”
小舸看看他脸上的表情,很为这个漂亮的男孩子的自傲感到不快。
他咽了口唾沫,耐了性子接着问:
“那类似的专业,——”
另一个男生看来友好得多,他指指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办公楼,对小舸说:
“您说的是‘戏文系’吧?呶,就是那儿!”
小舸谢过他,向前开去。
大约是临近下班的时间了,戏剧文学系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个正在翻阅报纸的自称是系务秘书的中年人。他接过小舸满怀希望地递过来的论文看了一眼,顺手递还给他。
“您算找对啦!”
他冲小舸友好地笑笑说,大约以为他是个“拾金不昧”的“活雷峰”。
小舸差点儿要拥抱这个脸上笼满倦容的男人,他三天的辛苦和心血终于没有白费。
“辛静前两天来找过指导老师,说论文丢了,我们很同情她,可又爱莫能助。这下好了,算她走运,遇上了您这样的好心人。……”
小舸在他喋喋地称赞中热了脸,他很为自己没能首先想到戏剧学院而后悔,自己过于注重普通院校中的中文系了,这大概和自己的出身有关吧,如果不是那样,辛静恐怕不会如那系务秘书所说,这几天正起早贪黑地重新赶写论文了吧?
系务秘书不顾小舸的执意拦阻,一定要亲自陪他当面把论文交给辛静,还说要她好好谢谢他这个好心人。
小舸暗暗叫苦,他知道辛静还不知道,是他有意地拿走了她的论文,可在愧疚中被人当作“救世主”的滋味对他来说,实在很不好过。
3
辛静较之三天以前疲惫了许多,当系务秘书领着小舸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埋头于宿舍中那张堆满参考书籍和笔记的小书桌前。
看过了表演系那些明艳的女生,小舸眼中的她更显得平常得象一汪清水。
望着站在门口,有些局促的小舸,辛静惊异地瞪大了眼睛,显然她还没有忘记这个几天前被自己称作“为富不仁”的男人,更没有想到竟是这个男人把她遗失的论文送还给她。
她的眼中湿湿的,泛出泪光。
系务秘书在把他的学生拉到一边,叮嘱过要问清这个“好心人”的工作单位,以便给人家发送感谢信后,又和小舸打了招呼,就匆匆赶回系里去了,今天是他值班。
辛静的脸上杂了感激和歉疚,低声招呼还站着的小舸坐下,又拿自己的杯子给他冲了杯速溶咖啡。
小舸接过她递过来的杯子,心里琢磨着如何对她解释自己无意间给她造成的不便,辛静却先开口了,声音朗朗的,很富磁性,小舸忽然想,她也许更适合做一个配音演员。
“真不知该怎么感谢您!”
她的脸红红的,没有了那天对他的不屑,却多少带出些女人的娇羞。
“哪里!……”
小舸有些手足无措,不敢接触对方的目光。
“真的!您看,我现在全凭记忆在赶写,即使来得及,肯定也不会有原来的质量,我原来那篇论文差不多准备了一年呢!……”
辛静很诚恳,生怕小舸低估了送还论文的重要意义。
小舸低下头去喝着咖啡,藉以掩饰自己的不安。在他听来,对方的感激之辞,却充满对自己的嘲讽,虽然他知道她是真诚的。一个已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