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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川作品集-北京爱人-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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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小鸥的焦虑亚青并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小鸥想要在北京找到一份正式的工作无非是藉此机会争取到一个北京正式户口,而亚青对此却很超然,在他看来有没有北京户口并不重要,简直可以说是无所谓,有钱在哪儿都可以享受奢华的生活,没有人会对一个一掷千金的阔太太的户口问题纠缠不休的。
  可不管亚青怎么开导,小鸥这回却固执己见,坚持着一次次地在各个广大的国家机关的大门中撞着运气,却依旧没有着落。
  小鸥搓着冻得通红的颊,在门厅里换了拖鞋,走进客厅。
  亚青坐在钢琴旁,闭着眼睛,晃着他扎了条马尾辫的头,手指随意地在键盘上抚动,摊在乐谱架上的曲谱纸上涂鸦着各式的音符告诉小鸥,他又在创作新歌。
  小鸥放轻脚步走到他身后,静静地站了,细读他尚未完成的曲子。
  亚青的手指离开了琴键,转过身来,抬头看看她,脸上有用心后的疲惫。
  小鸥伸手抚了他的头。
  他把脸贴在她温软的腹上。
  “怎么样,有收获吗?”
  小鸥摇摇头,眼里有掩不住的焦躁。
  “你呀,就是这么犟!”
  亚青握了她的手,嘴上虽然这么说,脸上却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小鸥弯下腰去,下巴抵在亚青的肩头,没有作声。
  亚青用嘴衔了一绺她垂在自己脸上的头发,嗅着清幽的发香,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更想打消她的固执。
  “户口算什么呀!”
  他说。
  “你看文艺界有多少人没有北京户口,还不是照样在北京混?”
  小鸥直起身来,不愿听他那套陈辞老调。
  亚青看着坐到沙发上抱起那只他前些日子买给她的法国贵妇犬鲍比的小鸥,乖巧的鲍比受宠地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在她的手上细细地舔,献出它所有的殷勤。
  小鸥的脸上笼了一片母性的温情。
  “我知道你不愿意在家里做个专职的主妇,你可以出去工作,可如今好多单位都不看重你有没有北京户口,只要有能力,而又不需要他们解决住房,就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亚青看看和鲍比玩耍得很专心的小鸥,她似乎并没有在听自己对她说的话。他有些不快,沉了脸,语气也变冷了。
  “你听见没有?我和你说话哪!”
  小鸥看了他一眼,依旧不作声。
  “你别耍小孩子脾气。”
  亚青叹了口气。
  小鸥这些天的奔波让他也有些心疼,自己又帮不上她什么忙,在这种时候,他才发现明星不过是人们在茶余饭后消遣的调味品,遇到实际问题他们这样的星就亮不起来了,或许还要靠金桥那样社会主义康庄的官道上的“大猩猩”吧,他却实在懒得为这种事去求那个官越做越大,却让他觉得人情味越来越淡的朋友。
  小鸥拥着鲍比,他真后悔给她买了这条和自己争宠的狗。
  2
  鲍比突然耸了耳朵,机警地瞪圆了眼睛,然后窜向门口,嘴里响亮地吠着。
  “鲍比!”
  小鸥唤着,起身追到门前。
  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小舸。
  小鸥抱起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的鲍比,和小舸打着招呼。
  小舸冲她怀里的鲍比呲呲牙,做出一副威胁的样子。
  “是你呀?”
  亚青看到进来的是他,感到有些意外。
  “你不是和成坚去深圳了吗?”
  “去了两天,昨晚上回来的。”
  小舸在沙发上坐下,伸手从茶几上的烟盒中摸出一支烟,点着抽了口。
  “有收获吗?”
  亚青问,他也知道成坚筹措贷款的事情。
  小舸摇摇头,喷出一口烟。
  “关系是接上了,可要落实还得费些周折。”
  小鸥抱着鲍比靠在钢琴旁,听他们说话。
  小舸看看小鸥,发现她的脸色有些难看,似乎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他又看看亚青,这家伙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俩口子又怎么了?
  “亚青,这些日子忙什么哪?”
  “咳,瞎忙,写了两手新歌,还没定稿。”
  “小鸥呢?”
  在他眼里,小鸥就象个小妹妹。
  “我?”
  小鸥撒开手中的鲍比,它跳到地上,试探地蹭到小舸脚边,细细地闻。
  “要分配了,单位还落实不了,整天就忙这些。”
  小鸥白了亚青一眼,说。
  “人家忙得要命,有些人却恨不得把我关在笼子里。……”
  “说谁哪!”
  亚青瞪了她一眼。
  “谁亏心,谁心里明白!”
  小鸥走到茶几前,拿了只杯子,给小舸泡了杯茶。
  小舸看着这斗气的一对,笑了。
  亚青自从跟小鸥在一起也变得象个孩子了。
  “现在单位挺难找吧?”
  “可不是吗!”
  小鸥说着在他旁边坐下来,鲍比立刻跳到她怀里。
  小舸看看亚青,后者冲他做了个无奈的苦相。
  “你没找金桥问问?”
  小舸问。
  “找他?”
  亚青撇撇嘴。
  “我这个人最怕和官儿打交道。”
  “你有毛病!”
  小舸斜了他一眼。
  “我?”
  “不是你,是谁?金桥又不是外人,这点儿忙还不至于让他太为难吧!”
  “我早跟他说过,他就是不答应。”
  小鸥在一旁插了嘴。
  “我不愿意求他,这几年他步步高升,好象疏远了不少。”
  亚青说。
  “这已经不是咱们从前的时候了,人的地位不同了,感觉也就不一样了,我可不想让人家拿官腔挡回来。……”
  小舸没有接他的话茬,他的话不无道理,做了官的人是不是一定要变得不近人情,而平民百姓是不是一定要对做了官的人抱一种敌视的态度呢?金桥是否真的做官做得已经令他们这些儿时的朋友生份了呢?亚青的不羁或许让他难以接受金桥的官场的循规导矩,儿时的朋友终于在成年之后有了个自的定位,这种定位却有着越来越明显的距离。
  “你也别这么愤世,金桥也不至于象你想得那样吧?”
  小舸喝了口茶,接着说。
  “小鸥想的跟我们不一样,女孩子总希望稳定点儿,你应该为她着想。”
  “我也不是不为她着想,这些日子我也给她联系了不少单位,可都没戏,人家一张嘴不是说不要女的,就是没有进京指标,真不知道现在的单位都是怎么想的,偌大个北京,就找不着个可以接收一个大学毕业生的单位!……”
  小舸看看他,又看看满面愁容的小鸥,说:
  “别着急,离分配不还有一段时间呢吗?大伙一起想想办法,我也给你问问,再找找金桥,你不愿意,我去,这是大事儿,错过了机会,以后可不好办。”
  小鸥感激地望着他。
  亚青点点头,默认了。



第三十六章
  人们歌颂爱情
  不只是为了它的甜蜜
  千百年流传下来的
  更多的是
  爱情的悲剧
  1
  碧珊终于在给小舸拨第十一个电话后,找到了她的这个神出鬼没的哥哥。
  电话里,碧珊把姐姐做人工流产的事情婉转地告诉了他,并且着重讲了碧寒极其低落的情绪,最后她对小舸说,希望他回家去看看她。
  放下电话,小舸的心揪得紧紧的,嗓子象哽了什么东西,堵得他喘不上气来。看看表,已经快九点了,他在屋子中踱了几步,终于还是发现自己是绝对等不到明天了。
  他抓起皮褛,冲出门去。
  街灯昏黄地亮着,车轮粉碎了一地的光影,油门已经踩到了底,车尾甩甩的有些发飘的感觉,有擦身而过的车不满地对了他鸣响喇叭,幸亏交通警察都已经下班了。
  一个孩子,不是他的血脉,却是在她体内孕育的,死去了,在还没有看到他那个出色的母亲的时候。
  她温润的胴体清晰地映在眼前,有血从那隐密处流出来,他抚着她的胸,两坐挺立的乳峰诉说着青春的火热。他们彼此造就了对方的成熟,从此不再有少年的男女。他却谨慎地把做父亲的机会让给了江云祺。
  他似乎有了足够的理由在江云祺那张漂亮的面孔上重击一拳,绝不是为他注入她体内的生命,他不会憎恨属于她的一切,但他却不能容忍她把自己交托于这样狭隘的男人。他不去想如若换了自己会怎样做,但碧寒的痛苦总会让他心动,毕竟他的许多第一次都被她永远地带走了。
  车在端木家住的那幢公寓前停了下来。
  碧寒的脸色没有他想象得那么憔悴。
  她从被子里伸出冰凉的手让他握了,端木琛和李琼站在他身后,眼里有的只是无奈。
  “好点儿吗?”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和软得让人动情。
  她抿着的嘴角放出一丝微笑,算是对他的回答。
  “好好休养休养,别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他忽然觉得自己只会说些不着边际,无关痛痒的废话。安慰过去的情人,特别是在她经历了不如意的婚姻的时候,真难哪!
  2
  老人们都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去了,他们知道该给孩子们留出一点难得的空间。
  “坐啊!”
  碧寒看看站在面前的小舸,拉了他坐在床沿上。
  小舸紧握了一下她的软软的手,然后把它放回被子中。
  她笑了笑,很艰难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的?”
  “是碧珊告诉我的。”
  “唉,这孩子,”
  她在枕上微微摇摇头,脸上带出些无奈,却又有快慰闪过。
  “我跟她说,别告诉你,可她还是……。”
  小舸拍拍她掩在被子下面的肩,宽厚地阻止了她的话。
  “小妹也是为了你呀!她今天给我打了十几次电话,我晚上回来才知道。”
  他忽然想起进门后,还没看见碧珊。
  “她人呢?”
  “昨天回学校去了,明天她们最后一门考试。”
  小舸点点头,目光又停在她的脸上,这张他亲吻过无数次的脸上,已经有掩不住的浅浅的纹理,爬在额上和眼角。
  碧寒也会老?
  在他心里,她却应该是永远十八。
  碧寒也会老,碧寒终于也已不再年轻。
  “我是不是让你感到失望?”
  碧寒在他的眼底看到时间对他们每个人的残酷。
  “?”
  “我是说,那孩子,……”
  碧寒的眼中泛起一片红。
  小舸伸手在她的颊上轻轻地抚摸着,滑过眼角时,他的手感到了潮湿。
  她在十五年前埋葬了那份她担心会成为自己成功的牵制的初恋,于是,不再有魂牵梦萦的情,她把自己从一张千万缕情丝编织的网中解救出来,为了那也许并不存在的成功,也为了不让那个生活中缺少爱,而比起一般人来更需要爱的男人。她望着他的脸,动摇地在心里问自己,究竟是十五年前自己乱了方寸,还是十五年的情感的匮乏让她怀旧?一个原本并不充足的理由,在历了十五年的风雨之后,消褪了它并不厚重的色彩。
  “小舸,”
  “嗯?”
  “你恨我吗?”
  他无言已对。
  他能够告诉她吗,在浸透了风雨的竹棚中瑟缩着暖自己阴冷的身体时,在负着百斤的水泥袋攀上“吱吱”作响的脚手架的恐惧中,在拥了那些陌生和熟识的女人滚烫的身体后,他在心底曾经无数次地把她强奸,为她的离他远去。
  爱,可以是一切情感的集中,恨,却是爱的极至。
  他把涌上喉头的心潮咽回腹中,艰涩的喉节痛苦地压缩着,他听到心底掠过的那一声绵长的呻吟。
  她的手瑟瑟地探到他的脸上,冷湿着的手心,潮潮地沁了他的眼。
  “你相信有来生吗?”
  她眼中跳出希望的亮点。
  “相信。”
  他不知自己是否把口对了心。
  “来生我会做一个平凡的女人,一个真正的妻子,你的!”
  她把泪洒在枕上。
  他的脸上有一行下滑的热流。
  “我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她握紧他的手,定定的,没有颤抖。
  “今生我为轰轰烈烈而活,来生我会为平平常常而活。这样我就可以没有任何遗憾了,我做过一个成功的女人,也做过一个平凡的女人,享受了两种,做为女人也只有这两种生活,所以,我不后悔今生的一切。……”
  他的手在她的把握中冷了。
  她的脸色并不象他想象得那样憔悴,她的手还自信的有力,虽然,她的眼中还有泪。
  她不再是自己恋了二十多年的那个碧寒了,或许她根本还是那个碧寒,而二十多年中他却从没有真正认识过她。她今生绝不会再成为他的恋人,妻子,甚至情人,她只会是那个最终由她主宰的江云祺的妻子,或许还会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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