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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肩上掮起的家庭的负担,往往比男人们更沉,更重,那里面大都浸了血和泪呀!
孟宇红听着成坚一阵紧似一阵的鼾声,睡不着。
夜还很长。
第四十三章
上帝压弯了我的腰
然后关切地告诉我
扭曲的脊柱上
承载着的是
古往今来的一切
期望
1
买房子并不是想象得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小舸在花费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办完了各种手续,交纳了名目繁多的各种费用之后,终于拿到了那套三百六十平方米建筑面积的别墅的产权证书和钥匙,人却已经被搞得精疲力竭了,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简单到可以入住的地步,接下来和装修公司研究装修方案,讨价还价,又把他烦个半死。
工人们开始进行装修时,他已经对这份在别人看来心跳眼热的产业毫无兴趣了。
机关房产科的那个科长谨慎地给他打了电话,提醒他离搬迁的日期只剩下半个月了,勾起他一腔的斜火,电话里把对方好一通羞辱,弄得那家伙下了班急火火地提了一塑料袋刚上市的草莓来给他赔不是,他忽然觉得或许做个“钉子户”也是满不错的一件事,至少会有新鲜的水果享用。
不过现在他心里却有些担心介时装修公司的工程完不了,无法按时搬出,那科长的草莓一定让他心疼。如果不是遇到聂小姐那样一位能抓住客户的售楼小姐,也许他会到其它房地产公司去买一套已经装修好了的房子,省不少心。
有时侯,男人们总是看见了悬垂着的钩子,还硬要张了嘴往上咬,只因为那个钓手是个女人,有时甚至是个并不漂亮的女人。
自从搬家的事落实以来,他就开始清理他“库存”的各类食物,除去每日止渴的饮料以外,他把所有可以吃的东西都翻出来吃了,儿时及至在深圳最初几年的饥饿感留给他太深的印象,虽然,他早已不再为没有饭辙而发愁,但对于粮食之类的东西,他却依旧吝惜得让很多人不以为然。
他把家里所有可以吃的东西都消灭得一干二净的时候,就开始飘游四方地等待着或许是今生最后一次的乔迁。
金桥和张敏大约是从他老爷子那听到小舸要搬出机关大院的消息,特地跑来看他。
金局长很难得在下班后准时回家,而携了夫人拜访朋友已经是他快要记不起来的乐趣了。
他们进门的时候,小舸正灰头土脸地收拾着他那为数可观的藏书,父母留给他的和他自己购置的书籍是他决定搬到新居的唯一的家当。
金桥把自己那个沉在皮带外面的肚子安放得不影响他坐在沙发里之后,对了小舸的藏书由衷地赞叹了一番,把张敏随手翻看的几本当年小舸从图书馆中偷出来的“禁书”的来历夸张地讲述一番,惹得张敏笑个没完。
“你别听他的!”
小舸拍拍满是灰尘的双手。
“他一向是党和毛主席的好孩子,所以,特别痛恨我这样儿挖社会主义墙角的蛀虫!”
张敏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丈夫,她很奇怪,他们四个绝然不同的男人,竟然能够把那份儿时的交情保持这么长的时间,而且,在他们的交往中,极少杂些功利色彩,矜持的做了官的丈夫,只有和他这些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才更象个活脱脱的男人。
“你买了那么远的房子,以后走动起来可就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了。”金桥说。
“你瞧,就跟他多么贴近群众,体察民情似的!”
小舸指了金桥对张敏说。
“我问你,自从我老人家从深圳杀回来,您金局长大人光顾过我这儿吗?”
金桥冲他摆摆肥厚的手,一副不愿恋战的样子。
“得,算我没说!”
他把腿伸得老远,以使自己的肚子少受些挤压。
“我这个局长算是当出毛病来了,你们谁见了我都这么死羊怪气的!”
张敏笑着瞟着他,说:
“你呀,在家里、局里的威风,一见了叶哥他们就没电了!”
小舸并不觉得做官有什么不好,中国人一向讲究的是“学而优则仕”,他也无意指摘金桥的政绩,毕竟朋友发达了,他也觉得自己还没有沦落到下里巴人的行列中去。
“说正经的,金桥,”
他在他身边坐下,拍拍他厚实的腿,问。
“当了官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你收集素材,准备写《官场现形记》的续集呀?”
金桥做出一脸的警惕。
“也许。”
“告诉你,当官是一件很累的事儿,你信不信?”
金桥很认真。
小舸点点头,他也算生长在官宦之家,亲生父母和养父养母的为官一生的经历,他还没有淡忘。做官,确乎不是一件常人想见的轻松的事情。
“我这几年不敢说小有政绩吧,也总算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了,没有睡过一宿安稳觉,就连星期天陪老婆逛商场都得考虑考虑,找一个别那么豪华的,还得离局里的宿舍远点儿的,为什么,就是怕别人说长道短。一个普通职工买台二十九寸的电视,人家会说,他是省吃简用攒下的;我要是买一台,那就肯定有人叨咕是不是受了谁的贿呀,是不是拿了哪家外商的回扣啊,全来了!……”
金桥居然能这么胖,如果他整日如此谨小慎微的,怕是连现在这点儿可怜的体重都维持不了。他真佩服金桥,竟然还能这么胖。
“你也有乐趣!”
小舸看着他有些无奈的样子。
“辞官不做也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儿!”
“自然有乐趣!”
金桥似乎并不想在朋友面前掩饰什么。
“首先,这是一种成就,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当官;其次,这是一种享受,绝不是吃喝玩乐那样的享受,我对那些一向不怎么感兴趣,这是一种权力的享受,你可以因为手中有权,做很多人也想做而做不了的事情,当然,有人做的是好事,有人做的是坏事,而大多数人,比如我吧,好事做得多些,也不是没做过不那么好,甚至有些不好的事情。……”
小舸知道他的朋友说的是真心话,而他恐怕也只有在他这样的朋友面前才有勇气说出这样的真心话。
“你都快成哲学家了!”
他笑着拍了一下金桥垂着的肚子,说。
“这里面不光装的是大油啊!”
“你打算把我弄到猪圈里去呀!”
“至少该给你放放油了。”
张敏说。
“影响夫妻生活!”
小舸坏坏地笑。
张敏红了脸,啐了他一口。
“你就欠找个母老虎似的老婆,好好管管你!”
金桥指点着他的鼻子。
2
小舸回京后的这半年的时间无所事事地做了“吃息族”,让金桥很失望,在他看来小舸不应该如此消沉,情感的挫折固然难忘,但一味地抱着那份怀旧不放就不能不说是一种懦弱的表现了。他几次三番地想好好劝劝他,却碍于对他心存的残余的敬畏,难以启齿,终于他这次赴港招商回来,有一个可以让他不露声色地劝诫他的机会。
“你这一段时间的‘休养’也该结束了吧?”
他走到小舸的写字台前,拿起上面的一瓶“杜松子”酒观赏,不露声色地。
小舸瞟他一眼,点着一支烟,慢慢地吸。
“怎么,有何吩咐?”
金桥拧开瓶盖,把瓶口凑近鼻子,微合了眼,一副沉醉的样子闻着。
“这酒不错!”
他赞叹着。
“来一杯?”
金桥摇摇头,盖上盖子,放回桌上。
“我喝不惯洋酒,还是‘二锅头’实惠!”
“土得掉渣儿!”
张敏笑着白了丈夫一眼。
小时侯拎着瓶子给老头子去打七毛三一斤的散装高粮烧,一次打八两,那样儿可以省四厘钱。金桥笑了,那主意还是他学会四舍五入之后给他那个没多少文化的爸爸出的呢!
“你现在真是纯粹的资产阶级了,整天醇酒美人儿的,就是缺点儿良心,光吃不长肉!”
小舸知道他这个从小说话就爱绕弯子的朋友绝不是为了评论他的清闲才这么说的。
“你别绕圈子啦!”
他看看开始在屋里踱起方步来的金桥。
“我可没有什么美人儿,你要是想发善心,就发我个漂亮妞儿,别不咸不淡地净说废话!”
“我?”
金桥看看张敏。
“我要是有那本事,还费这么大劲儿,从湖北弄个媳妇儿来?”
张敏咬了牙,狠狠地对着他出一口恶气。
“有毛病!”
小舸摆摆手。
“别来这套,我知道你局长大人是不是又要给我老人家做‘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啦?”
小舸明白,金桥或许是他这几位朋友中对他这样消沉的生活最不以为然的,人家毕竟不是凡人百姓了,领导者总归都要体现出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吗!他看着他那张满是上进的脸,老师总表扬这样有进取心的学生,同学许多年,他的印象中,金桥确乎不曾错过任何一次被评为“三好学生”的机会。
金桥并不想和他绕什么弯子,对他,他尽可以把一切都直接了当地说出来,而且他自己已经觉得很直白了,小舸却还在嫌他绕弯子。
“我只是想问你,你究竟打算这样生活多久?难道你就不想再干点儿什么?”
小舸挥手打断了他。
“你是不是还想说:‘你还年轻,不该这样消沉,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去做。’……?”
小舸脸上挂了冷笑。
“我回来这些日子,耳朵都快被这些话磨出茧子来啦!”
金桥宽厚地笑笑,看着他这个老朋友,他一点儿也不相信他就此自甘沉沦,因为,他绝不是那种能够容忍自己苟且地活着的人。
“你觉得自己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吧?”
金桥口气中杂着讥讽。
“你应该找个名山古刹,落发为僧,清灯古佛的,企不更超凡脱俗,还颠颠儿地跑回北京来干什么!”
小舸翻着白眼,不理他。
张敏背过脸去,偷偷地笑。
金桥依旧在屋里来回地踱,竟然还背了手,一片领导风范。
“你少在我眼前晃!”
小舸没好气地对他吼。
“晃得我老人家眼晕!”
“你别无理搅三分!”
金桥并不停步,一脸的自得。
小舸把头靠在沙发上,干脆不去理会他。
他实在是想替自己叫屈,当初他辞去公职,自毁前程地跑到深圳去搏,遭了无数的冷眼和指摘,而今他丢掉了一切人们当初鄙视的幻想,回到故土无争地开始平静的生活,却依旧被这些好事的人们纠缠不休。
向前进,有人说你是野心勃勃,停滞不前,又有人看不惯你的与世无争,人似乎注定要为别人活着。
“我前些日子去了趟香港,搞回来不少好项目。”
金桥不去理会他的沉默,接着说。
“国营企业中现在很缺乏象你这样儿的见过世面,又有实际经验的高级管理人员,特别是和外商打交道的人。”
他在小舸面前停了下来,轻轻地踢了他的腿一脚。
“哎,别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小舸没有睁眼,却皱了眉。
“文明点儿!你以为这是万恶的旧社会,当官儿的可以随意欺压老百姓?”
金桥无奈地抻了抻脖子,继续踱他的方步。
小舸听着他节奏平缓的脚步声,想象着他的表情,不知道现在的领导者们是否还象过去那样善于做思想工作。
“现在,用人制度改革了,国营企业也允许搞招聘,我们局针对目前准备上马的几个合资、合作项目,正在考虑面向社会公开招聘一批高级技术和管理人员。”
金桥似乎很有耐性,不管他爱不爱听。
“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你有那么多年的实践经验,就这么闲云野鹤地荒废了,是不是太可惜啦?”
小舸的头在沙发的靠背上悠悠地晃,眼珠在垂着的眼皮下鼓鼓地转。
金桥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张敏,妻子眼中流露出焦虑。
“你要是个活死人就别答理我!”
金桥激将了。
“就算我给你致了篇悼词。”
“你别激我,没用!”
小舸依旧闭着眼,懒懒的。
“我要想为共产主义献身,也用不着你给我讲大道理。”
金桥暗暗地笑了,小舸的调侃说明他并没有对他的一番话置若罔闻。他很了解他这个从小就倔强得不肯向任何人服软的朋友,即使他心里接受了你的建议,嘴上也一定不会认输的。
“我可没让你为什么主义而献身,我只是不想看到我们这个健全的社会中,滋生出一些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
“你说完了吗?”
小舸终于睁开眼,目光烁烁地盯在他脸上。
“你要是把废话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