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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舸在自己的花园的铸铁的花门前坐下,手托了腮,等待不知何时才能出现的邻居。
小狗远远地还在叫。
电视里昨天晚间新闻中播出了成坚的公司赞助某重点小学十台微机的消息,把他那位从来不做无谓的牺牲的朋友吹嘘得象一位救苦救难的圣人。
成坚绝不是那种善良到去普救众生的人,他或许会狡猾地猎取某种有助于他的事业的荣誉,但不会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什么东西使他如此慷慨呢?小舸想不出来。辛静曾经对他拒绝对一个老乞丐的施舍不以为然,她如果看到成坚的义举会作何感想呢。成坚还没有财大气粗到把十几万潇洒地捐献出来的地步啊!
他伸手抓到一根飘落在胸襟上的枯草,衔在嘴角,细细地品着淡淡的草香,有点苦。
天空中开始飘起蒙蒙的雨丝,舒缓地洒在他粗硬的短发上,泛出清新的爽。
2
忙碌的工人们各自侍弄着手里的活计。
他走到已经装修好了的三层上去,满是涂料和油漆的刺鼻的味道。几扇贴了木雕的门敞开着,里面地上胡乱地堆了工人们的铺盖和杂物,他们永远先于房子的主人居住新屋,却没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屋顶。
伏在垂拔的栏杆上向下看,有种眩晕的感觉。
他努力地计算着如何才能把这大大小小的十来间房子装满,不管是用人还是用物,那实在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在夜半时分,躲在空空荡荡的豪宅中,听风扣响厚重的门,一定惶恐得难以入睡。有风的时候,独自睡,会冷吧?
“老板,还满意吗?”
操了广东口音的工头窥视着他的脸色。
他对他笑笑,点点头。
“能按时完成吗?”
“没问题!”
工头很笃定。
他接过工头递过来的一根“三五”香烟,凑上去点了火。
“老板发财啊!”
工头奉承着。
“发财?”
他笑了。
“对,离破产还差点儿。”
工头不知所云地把笑堆在脸上,不再做声。
小舸走开了,去看工人们在铺一楼的地砖。
门外有个耳熟的女声在说话,他努力想记起是谁。
售楼处的聂小姐领了一对男女走进来。
原来是她。
他迎上去,客气地对她笑了。
聂小姐显然没有想到他在这里,脸上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迅速地显出笑意,甜甜的。
“叶先生,这么巧,您在。”
她象老朋友似地握了他的手。
他打量着跟在她身后的那一对男女,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不太年轻的一个男人。
“这俩位想买我们的别墅,我带他们来看看。”
聂小姐解释说。
“您的装修比我们的样板间还有品味,我们这几天总带客人来参观,没有经过您的同意,不好意思啊!”
她总是把话说得如此得体。
“打扰了。”
同来的男人微微地点头致意。
“客气!”
女孩子闪着眼,目光在他脸上扫射。
男人和女孩子上楼去参观了,聂小姐留在楼下陪他闲谈。
“您的装修速度真够快的。”
聂小姐四顾着。
“当你有睡马路的危险时,你肯定不会慢慢腾腾的。”
“您说话很幽默!”
“希望这不是恭维。”
“绝对不是!”
“那俩位也打算买你们的房子?”
“嗯!”
“谈得差不多了?”
“有八成的把握吧!”
小舸看得出她已经又钓到鱼了,跟着一个那么漂亮的女孩子的男人还会上钩,真没办法,如果早几年认识她,他一定会重金聘用她的,了不起的女人,成功的女商人比男性的商业对手更可怕。
“那是个有名的作家。”
聂小姐很崇拜的样子。
“哦?”
她说出了他的名字,隐约地听说过,似乎总在他的小说中不伦不类地演绎古今中外的肉体故事,据说现在正当红得不成。
“作家也带着蜜!”
聂小姐酸酸地撇了嘴。
那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作家也是人,或许是更有人情味儿的人吧!
聂小姐和她的主顾们走了,留下满屋子的客套。
他看看花园中带了雨珠的草,天却变得蓝蓝的,有阳光掀起的热气从门外蒸进来。甬道上薄薄地湿了,那干黄的断草竟然也透了残存的一点绿。
他伸伸有些僵硬的腰,走到外面去寻刚才那条不友好的小狗。
四处静静的,没有人影,也不见狗迹,远远的竟然有一声稚嫩的蝉鸣断断续续的,告诉他春天终于完全死了。
第四十八章
当太阳烤焦了江河
最后一片
肮脏的沼泽
就成了人类生命中
最甘美的
泉水
1
碧寒回家了,自己的家。
江云祺还没回来,房间有些凌乱,再勤快的男人在独自生活时也一定是得过且过。
碧寒把买的菜放在厨房里,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四下巡视着,感觉着已经有些陌生的家。
自从做人工流产与云祺呕气回娘家以后,她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回自己的家了,虽然,有好几次下班后,她都习惯地坐上公司的班车,可当车停在宿舍大院门前时,她又丧失了勇气,终于没有走进大门。
江云祺也在第一次对妻子发了脾气之后很快地冷静下来,愧疚得不成,没绷住几天,就羞惭满面地跑到端木琛家,几乎流了泪地恳求岳父母,当然更多的是妻子的原谅。碧寒却无法原谅他在她最痛苦时冷酷的那一击,尽管父母通情达理地劝慰,她依旧不肯就此饶恕丈夫。江云祺于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几次三番地上门哀告,甚至口不对心地发誓再也不要孩子了,他是不愿轻易放弃一个碧寒这样出色的妻子的。
碧寒软了心,她是个女人,一个已经不年轻的女人,而且是一个需要一个象江云祺这样的丈夫做陪衬的女商人。她并没有淡忘他为了失去那个还未成形的孩子愤然地摔门而去的残酷,她或许会为此记恨他一辈子,但她最终还是要回到那个只属于他们俩人的小小的家中去,回到那个今生注定是她丈夫的男人身边去,不论等待她的是苦,还是甜,她还是要回去的,特别是在公司决定任命她为香港分公司经理的消息透露之后,一个和睦的家和一个忠诚的丈夫对于她和她即将获得的职位,更显得重要非常。
终于在江云祺第十次上门请罪时,她半推半就地答应他,过几天回去,而在第二天,没等到下班,就早早地溜了回来。
她把那条花了一百多块钱买的白鳝细细地宰了,然后耐心地洗净它浑身的白色粘膜,放进一只大盘中,洒上料酒和豆豉,又在白鳝张着的尖嘴里夹了一颗鲜红的糖水樱桃,准备等云祺回来,给他做他最爱吃的豉汁蒸白鳝,多少也表现出一点做妻子的宽容。
几样时令菜蔬已经拣摘干净,在清水中洗了,细致地切过,各种辅料也预备齐全了,看看表,时间竟然如停滞住一般,还没到云祺下班的时间。
她擦了手,走出厨房,穿过卧室,走到阳台上去,向楼下那条通向大门的路上张望。
结婚十了,这是她第一次翘首企盼丈夫的归来。
小舸在她痛苦不堪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让她感到一丝欣慰,而在欣慰之余却有强烈的怨愤涌上心头,她绝不愿意把自己的伤感和不如意昭示于人,特别是让她深爱过的小舸体察到,她留给别人,特别是小舸的应该只是她的自信和成功,而当她的软弱和失意被他尽览后,她羞恼地在心里把他怨艾得很深很深,就象一个高贵的公主,在当众摔了一跤后,并不责怪自己的双脚,而会迁怒于周围的观众一样,因为,她在他们面前的失态。
如果是在一个温暖的夜晚,她偶染风寒,躺在闺中舒适的小床上,他走来,坐在身边,软语温存地抚慰,她或许会暖了心,重燃自己十五年前扑灭的心火,但他看到的却是作为一个女人最尴尬的时候的她,一个裸着身体的女人,就算自己无意中闯入一个男人的视野,她也往往会不讲道理地要挖去那男人的眼睛。
她能对他说些什么呢?她和他都不再年轻了,不会再如十五年前火与冰的交战,她只能把自己的刚强尽展出来,告诉他她的无怨无悔,给他看一个成功的女人的骄傲。她知道,假若小舸是那个被她冷静地扼杀的孩子的父亲,他绝不会原谅她,更不会象江云祺那样乞求,他会走得很远,绝不再回来,因为,他连最后的希望都失去了。没有嫁给那个她曾经挚爱的男人,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总经理找她谈话前,她就从在人事处工作的一个老同学那儿提前知道了有关任命她为香港分公司经理的消息,对此,她并不感到惊讶,她知道自己在公司中层领导中的举足轻重,她的业绩和与高层领导良好的人际关系,让她自信自己不会在目前这个部门经理的位置上滞留得太久,但这个消息还是让她很兴奋,毕竟从想象到现实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而今天这段距离终于要被她走完了。
总经理老了,老年人自然有些饶舌,他很关心地询问她和江云祺的生活,并且狠狠地夸赞他们这一对“年轻人”严肃的工作和生活态度,她知道,涉外机构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派驻海外的重要人员,无论男女,一定要已婚,并且有良好的婚姻和家庭状况,这大约还是沿习当年封闭外交时代,对“叛国投敌”行为的担忧吧,虽然,现在夫妻可以相随驻外,但这一条衡量标准却依旧存在。
她自然不会把和江云祺分居已经两个月的事情告诉那位和善的老人,她会把一种最完美的婚姻展示给那些对她存了羡慕和妒忌的同事们,更不能让领导者们感到他们选错了苗子,本来嘛,她和云祺一向是被所有人称颂的一对模范夫妻。
她和老人从工作谈到生活,在老人感叹自己那一双远在美国的儿女如何忘记中国人从一而终的传统,离婚,未婚同居的时候,她也不温不火地把握着分寸地附和了,不露声色地把自己和丈夫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让总经理大大地赞赏了一番。
从总经理宽大豪华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她留意地研究了一下那里的陈设,也许,她会用得着。
2
云祺该回来了,碧寒看到楼群中已经闪现出不少熟悉的面孔。
关好阳台门,她在卧室的梳妆台前坐下来,对着镜子细细地看自己那张在娘家养得丰润了许多的脸,细碎的纹理竟然被饱满了的颊撑得舒展开来,很难再找到痕迹,颈间那条渐渐地深了的纹却依旧昭彰地横在那里,该去美容院拉皮了。她抓起台子上的一把梳子,把路上被风撩乱的头发梳了梳,又在唇膏已经不全的嘴唇上细致地抹了,润润的一双很诱人的唇,等待着久违的体贴。……
她收拾完自己的脸,把围裙又扎扎紧,束出高耸的胸,热烈地走进厨房,把各种家什摆弄得很响,带出些韵味。
有钥匙在锁眼里转动的声音,云祺回来了?
云祺回来了。
他关上门,转过身来的时候,看到倚在厨房门框上的她,他的嘴歙动着,却没有声音,有一颗很大很大的闪着七色光的泪缓缓地爬上他的颊。
她没有哭,眼睛睁得很圆,读出丈夫满脸的爱和悔。他是她的丈夫,今生注定无法摆脱的丈夫,他不那么出色,却很称职;他没有值得妻子夸耀的成就,但他把妻子衬托得格外明媚,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今生,她已经别无选择地把自己交托给这个自己也许从未深爱,但又绝不能缺少的男人,她的丈夫。
他张开了双臂,她没有任何犹豫地扑入了他宽阔的胸膛,她感到一阵眩晕,幸福的眩晕,丈夫热烈的唇压住了她的嘴,呢喃着,谁也不知她在倾诉些什么。
这一夜,碧寒睡得很安稳,没有梦。
第四十九章
初生的婴儿
褶皱着稚嫩的脸
如同一个
风烛中的老人
演绎着生命的
轮回
1
小鸥终于把多年不登父母家门的亚青拽回了家,因为,她快要成为这个子女众多的大家庭中,最小的儿媳妇了。
亚青没有淡忘当年父亲给他的咒骂和哥姐们通红的妒眼,他一想起那个冰冷的家,心里就寒得不行,在父亲顽固的眼里,他永远是不忠不孝,大逆不道的家族中的败类,而哥姐们当年仅为了能在父亲面前买好,以便得到老头子那几间宽敞的旧平房,就一概地对他黑了脸,口诛不已,只差笔伐了。
唯一还让他挂牵的只有母亲。
那个踮着一双“解放脚”,这辈子除了被丈夫打骂,就是被当作泄欲工具,生养了他们七个儿女的母亲。她印在他心上的却只有无助的泪,哀婉